《老婆总想毁灭世界》风萦若

106、第二十三节 大厦将倾

　　南风垂着眼，看着张启玉带来的资料，突然笑了：“所以，独奏者……就是张总统？”

　　张启玉道：“是。这些年，我一直在查有关独奏者的事情。”他揉了揉眉心：“但直到最近我才能确定。”

　　她只觉得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非常可笑：“所以，陈老师的死和他有关？为了‘完全命运洗牌’，他诬陷陈老师私通星际海盗？”

　　张启玉轻轻道：“南风，我妈妈没有死。”

　　南风一怔。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可笑的事情一样，先是反射性地笑了笑，之后才意识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已经掉了下来，这个反射弧，连她自己都诧异。

　　似是非常不习惯，她别过头，想掩盖过去，张启玉已经递过了一副手帕，折地方方正正，带有他身上温煦的气息。

　　南风没接。

　　张启玉也不勉强，收回手帕，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南风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打下阴影。她觉得茫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流泪容易，沙子蒙了眼睛也会流泪，被烟火薰着了也会流泪，但是哭难。

　　可能是笑得太久了，就忘了怎么哭了。

　　她低声道：“怎么可能呢。老师出事的时候，我亲眼看到她……”

　　“在你的‘乾坤’里，你和我讲过‘潜意识移植’。”张启玉道：“独奏者也有‘次三维空间’。”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乾坤’？”

　　“他们的世界框架搭不起来。无论是星际海盗也好，命运交响曲也好。”张启玉淡淡道：“他们只能搭建部分场景，但无法像‘乾坤’一样，自成一个世界。”

　　“说来说去，还是要乾坤。”南风微笑：“怎么，你们发现了？抢走乾坤也打不开，有我设置的基因锁，可惜，不是我本人的基因。”

　　张启玉轻声道：“我不是你的敌人，南风。从来都不是。”他慢慢看向她：“我知道你拿谁的基因当锁，但我也没有告诉父亲。”

　　南风失笑，直到张启玉张口说了那个名字。她的笑容渐渐冷下去，只是盯着他看。

　　你怎么知道的。她想问这句。但她知道答案。

　　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恐怕就是张启玉了。

　　张启玉道：“南风，这个秘密瞒不了一辈子。在他还没有发现之前，我有办法让你重新接手乾坤。”

　　南风笑得非常温柔，她低头，搅搅茶叶，她的笑容是没有温度的：“你的条件是什么？”

　　张启玉按住她的杯子，笑笑：“我们结婚吧。”

　　******

　　云出岫其实很不愿意出来。他也没走远。

　　放女朋友和她的初恋在一个房间里谈话？哪个男人能这么心大？

　　但南风没有留他。

　　而她出了事，第一个想的也不是他。

　　其实他今天是想带南风去玫瑰星球的。那是在星海深处，星球笼罩在一片玫瑰色的星云中。他很早就看中了那里，考察过许多遍，连去的路程和舰船都准备好了。

　　他的外套口袋里还有一枚戒指。

　　但乾坤出了这样的事，南风虽然面上仍万事安好，但他知道南风也没有心情。

　　可她没有和他说。

　　他刚听到这个消息，担心地风驰电掣地赶回来，她似乎还在诧异他怎么知道的怎么快——

　　他在想着向她求婚。可她的消息，他却要通过别人才能知道。

　　而仔细想来，在他面前，她似乎从来没有主动流露过“脆弱”、“难过”的一面。即使是张启玉对她用了情绪控制AR的那天，他们回家后，她依旧没有告诉他他所经历的任何事情。

　　正如同现在，她没有留住他。

　　对于她而言，他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以前想不明白，现在却不想明白。

　　他安慰自己，也许她是不想让他担心，就如同自己的报喜不报忧。可他从心底知道，他不仅仅只是怕她担心，更多的是不敢。他只想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她。他担心又恐惧，哪怕他一点点阴影，都会破坏他在她心里的形象。

　　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他此时此刻却感觉自己从未拥有过她。

　　云出岫烦躁莫名，他拿了一根烟出来，想点上，最后又在手里掐灭。被他拧在手心里的烟皱的像是一团心绪，还没点燃已经死去。

　　此时他的通讯想起来。他心中一喜，以为是南风叫他回去——却不是。

　　是阿苏那。

　　他接起来。阿苏那在那头着急地说了什么，云出岫一惊：“你说什么？！”

　　******

　　他前脚赶到医院，南风和张启玉后脚就到了。在病房外，一二舰长或站或坐，无一例外，脸色惨白。

　　病房里，许娉姈似乎和阿苏那在吵架，吵得地动山摇。

　　往常吵到这个时候，许娉姈早就动上手了。

　　南风站在病房外静静地听着，她似是有些茫然。张启玉想扶住她，却被云出岫不动声色地挡开。他伸出手，将南风揽在自己的怀里。

　　他感觉南风在抖。

　　一舰长野狼看到云出岫来了，强笑道：“你来了。”他侧过身：“进去吧，许长官找你。”

　　野狼是娉姈部出了名的硬汉，早年跟随许娉姈四处征战，受的重伤不知几何，还曾在没有麻药的时候情况下自己把自己的肠子塞回肚子里。他亲手送走的兄弟不知几何，却从未掉过泪。

　　而现在他在哭。

　　“怎么回事？”

　　旁边蹲着的疯狗一根接着一根烟抽，他沙哑道：“今天她突然倒下，我们他妈的急了，送到这里，才发现……那见鬼的青金源病毒已经感染到上半身了……”他抱住头，痛哭流涕：“怎么可能……两条腿都变成……”

　　病房里阿苏那在吼：“你他妈的交代什么后事啊！我哪里也不去，你听好了，我他妈就赖在这里了！”

　　许娉姈也在吼：“蠢货！废物！你一个全须全尾的男人哪里学得这么废物！我许娉姈部出去的人，哪一个像你这么孬！不就是换个部队吗！你在这里给我装什么矫情！”

　　“我他妈是矫情吗！你今天倒下，就把我们所有人叫来安排后路？许娉姈，你他妈的自己摸摸，自己还有心吗？我们就算是个婊子，也不是这么挥之即去的吧，啊？”

　　云出岫和南风的到来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南风一言不发，走过去，开始查许娉姈的病历。许娉姈也没多说话，点了根烟就要抽，阿苏那劈手夺过：“你现在什么情况，还敢给我抽烟！”

　　许娉姈冷笑一声，掀开被子。

　　她自腰以下的两条腿，全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金纹路，而自小腿以下，已经完全青金化，恐怕是被她敲过，上面还有裂痕。

　　“我少抽一根，能多活一天？”许娉姈冷笑道：“拿来。”

　　阿苏那看到她青金化的两条腿，跟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疯了一样地把她的被子盖上去死死捂住，仿佛这样就能把那病毒捂死在被子里一样，见到南风，他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张口就是：“你有办法的，对吧？”

　　云出岫无言地拢了拢南风。

　　南风看看他，再看看手上的许娉姈的数据，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不进去。

　　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像是当年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一个人走在夜里的街道，又冷又饿。又像是独自坐在天台看星空渺渺，知道从此要一个人走下去。

　　“怎么会这样呢？”她轻声问道，不知道是在问许娉姈还是在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看到她的表情，阿苏那突然像是承受不住了似的，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张启玉就在这时走了进来。他是医学部部长，手上的病史更全。在场众人中，他是唯一还冷静的。他看着手上的病史道：“这一周以来你有没有接触过青金源病毒？需要大量接触才行。”

　　“送到三部的青金源都是有经过检测的，她怎么可能大量接触！”阿苏那突然爆发：“整个娉姈部用的都是一样的青金源……”

　　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张启玉的言外之意。

　　“我们这里……内鬼？”

　　“三舰长呢？”云出岫轻声问道：“狡狐呢？”

　　张启玉道：“说起来，我在张宅见过他。”

　　阿苏那磴地一下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往外走。许娉姈厉声喝住他：“站住！”

　　阿苏那转过头来，金发碧眼的娃娃脸上一派天真浪漫：“反正老子也不是娉姈部的了，横竖你管不着。”说罢转身就走。

　　张启玉起身：“我去找他。”

　　其他人没拦，知道这时候张启玉是最合适的。

　　许娉姈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对两人道：“坐。”

　　云出岫紧紧握住拳头，眼睛已经泛红。

　　“云出岫，我告诉过你，你是上位者，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在你的下属面前露出任何情绪，记得吗？”

　　云出岫沉默地点了点头。

　　“很好。”许娉姈闭上眼睛：“接下来的事情你听好。娉姈部我交给你了，最迟明天，你去找近地军上将报道，然后带部队去近地站，越快越好。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但是从明天开始，我不希望在地面上再见到任何一个娉姈部队员，明白了吗？”她顿了顿：“带走阿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