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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All In ...

  •   钟摆在沉默里响到第五下的时候,他看上去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说话。”
      我没有听他的,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站在不远处,还没来得及把围裙解下来。他背后氤氲着腾腾热气的饭菜在微寒的冬夜,看上去如同一个装着灯火的许愿玻璃球。
      他让我说话,也许是该说些什么。因此我把手机放下,随便一按让它熄了屏。
      桌上的盘子大概是因为底部的水汽,自说自话开始游移,直到碰上了旁边的盘子,发出一声不高不低的脆响。
      我张了张口,过长的沉默把我的语言能力剥夺得七七八八,而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微微敛眉的严肃神情令人说不出一个哪怕最简单的笑话。
      于是最后我妥协。
      “我不就是说了一句如果知道没有以后,我可能会选择不认识你吗?”
      我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沙发的木制扶手,近来我偏爱这个动作。大部分时间他会问我怎么了又有什么不开心,而剩下的时间会直接选择给我一盘水果让我腾不开手。
      而此刻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习惯性抱臂的动作让他看上去遥远而充满了蓄势待发的攻击性。但我已经开了这个头,因此无论如何,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下去。
      “你别生气。”我试着放缓了一点声音,“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
      “我只是说,假如,假如我能够预知以后会结束的话,我可能会选择不要开始一段感情。”
      “明哲保身,自我保护机制,随便你管它叫什么都好。对你或者其他人而言,可能只是丰富了经历而已,但是我并不想接受这个。”
      不知不觉我站了起来,指尖因为过快的语速而微微发抖,“我不喜欢变数,所以只想稳妥地生活,就是这样。”
      四目相对。
      片刻之后,他别开了眼睛,“先吃饭吧。”
      我垂下目光无谓地笑了笑,果然如此。
      吃饭的时候一度觉得被哽住喉咙,当然了,这与他无关。他的厨艺还是极好,可能我再练上个几年也比不上他。但这对他而言无伤大雅,他不需要我在这方面表现出色,我了解他,他想要的是我给他的感情是最真最切且独一份的。
      然而这个虚无的假设大概让他伤了心。
      没有人愿意已经存在的关系被抹杀,哪怕仅仅在一个假设里。我不明白要怎样跟他说明,他才能理解我的担忧惶恐与不安,但他现在显而易见的不开心了,是我的错。
      我讨好一般地为他剥了一只虾,期间由于分心被尖锐虾壳扎到了手。还没等我背过手去不让他看见,他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给我看看。”
      不由分说且不容拒绝。我吸了吸鼻子,怯生生悄悄瞥他一眼,却被他逮个正着。
      我低头看他轻车熟路为我处理手上那个不值一提的小伤口。他的体温比我的高出一些,我心想,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千百个细节堆积起来,一开始不过鸿毛之轻,直到聚沙成塔,再也舍不得放开手了。
      回过神来才发觉不知怎的把心里所想说出了口。我说不清他的神情是无奈还是疑惑,灯影交错下,只显出一种稀疏平常求知欲来,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我非要他讲睡前故事或者是讲笑话一样。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像我这样的,约莫确实比寻常人更加难懂些。
      于是我索性和盘托出,“你看,这就跟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忽然中了五百万一样。”
      “先给他衣食无忧,再要把五百万收回去,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吗?”
      “要是哪一天……你不喜欢我了,那我也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才能继续好好生活吧。你就当我做了个应急预案好了。”
      他显而易见地皱紧了好看的眉头,反手轻叩了一下桌子总结陈词。
      “你不需要这种东西。”
      我忍了一下,到底没有忍住。即使这句话太好听,好听得令人泪洒当场也不是不可能,可我近日悲剧收场的小说看得多了些,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对甜言蜜语免疫了。
      即使他是真心的,这我心知肚明。
      温情的氛围只持续了大概三秒,短暂的沉默过后,我到底开口反驳了他。
      “你不知道以后会怎样。”见他还要开口,我下意识抬手抵住了他的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这不是人类可以给出的保证,谁都不行。王子和公主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别跟我说你信这个。”
      吐息温热,他竟是轻吻了一下我的指尖。而后眼见我慌乱将手移开,他才好整以暇道,“我不信。”
      一句“那不就是了”刚刚开了个头,又瞬间被他紧接着的后一句堵了回去。
      他说,“但我有信心可以试一试。”
      我不禁笑出了声。方才那种紧绷的气氛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不再凝重,仿佛积雪消融时盘亘在烟囱顶上的一缕白烟。
      “向来最讲数据和事实的资本家,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唯心了?”
      他不答,只把我瞧着。我早就知道他那双眼睛生得好看,平日里多看上一会儿,怕是连多吃青菜这样的条件都能答应。他此刻这样看我,专注得仿佛在看什么最珍惜的存在,让我一时半刻说不出更多反驳的话来。
      如果这时候他向我伸出手说要带我走,我多半也会不问前路不计后果,握住他的手吧。
      这样说来,人是这样感性的生物。仿佛之前所有的战战兢兢,顾虑疑惑都显得多余而没有意义。
      “与你有关的事情,我向来有信心。”
      “怎么,你不相信吗?”
      他可能说了这些话,也可能没有。因为我急急忙忙去处理一下眼睛――拿手抹眼睛的时候我全然忘记自己刚刚被他上过药。
      生理性的眼泪夺眶而出,让视线一片模糊,我到了之后也不肯承认,那会儿是多少怀了点对未来的期待而感动哭了。
      这实在是很难解释。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我这样明哲保身只求稳妥的人,却因为一时冲动,心甘情愿想把手中紧握的为数不多的筹码,都押在他身上。
      既然他都说了有信心,那我姑且勇敢一点,应该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他这样有天份的资本家,想来是不会让我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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