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的一二三四五》鹿商

118、所谓生活

　　今天李泽言下班回来的时候，顺路给我带了袋糖炒栗子回来。
　　他把温热栗子递给我的时候，我正关了家里所有的灯，涕泪交加地沉浸在某部情感电影里不可自拔。刚想把脸埋进新抽的纸巾，一不小心就对上了他被屏幕映亮的眼睛。
　　他的眼睛就像是下班回家路上某一条漆□□路上，新安上的街灯一样明亮。
　　他显然对我在看的电影不感兴趣，这让我很是受了些打击。作为回应，我随意抬手接过了那袋栗子，从尚且带着抽泣的哭腔声中艰难挤出几个字权当欢迎道，“你回来了啊。”
　　他脱西装外套的动作一顿，说不上是心疼――虽然我觉得大概率不是――还是嫌弃地又抽了两张纸巾给我，低沉嗓音像是沾染了窗外初秋的一点凉意，却也奇异地抚平了我因为电影里悲伤戏码油然而生的些许烦躁。
　　“趁热吃。”他说。
　　对现在的我而言，这显然是个有些困难的任务。刚被感动到哭的模糊视线显然已经是在超负荷运转，我连看清屏幕上字幕都做不到，实在无法再腾出手盲剥栗子。
　　李泽言也一定是发现了这一点。
　　他轻叹了口气，如此就在我身旁坐下。好在当时特意选购的沙发够大，堆上七八个柔软抱枕以后还足以容纳下一个突然靠近的他。
　　他也不看屏幕，身上还带着些在外奔波一天的风尘仆仆，但依旧有些那种我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这让原本只有我和那个剧情进展到歇斯底里争吵环节的电视机，连同这个家，都有了些鲜活的烟火气。
　　我听着他替我剥栗子的动静，毫不客气地把头往他肩膀上一靠。
　　电影里的主角兜兜转转分分合合，而我此刻安然坐在他的身边，凌驾于一切磨难之外，仿佛因此得到了某种庇护。
　　我心想，有些安然得过分了，这一切。
　　他眼见我渐渐平复下来心情，伸手拉过我右手，翻转成摊平的样子。朝上的掌心尚未感受到薄毯之外的初秋凉意，就被他悄悄放上的温热栗子烫得下意识一缩。
　　我从电影里分心看他一眼。
　　他依旧是那副样子，安安静静低垂了眉眼，用着十二万分的专注，在黑暗中借着屏幕一点微弱的光，为我剥好了装满一手掌的栗子。他此时被微光勾勒出的侧脸线条，和平日工作开会、谈判、讨论提议的时候，都不一样。
　　他真好看，我如此感叹道。
　　李泽言大概是用余光将我的视线尽收眼底，最后他到底还是轻笑了声，微抬的眼底写满了兴味十足，仿佛是在问我，电影好看还是他好看。
　　我想他真是不了解我，这答案实在是显而易见。此时此刻，主角依旧絮絮叨叨说着大段的旁白，而这个室内，已经没有人在关注电影在演些什么了。
　　他的手指修长，和其他任何一个部位一样令我着迷，剥栗子这样的小事自然也是不在话下。原本缠绵悱恻的背景音乐夹杂进颇有频率的栗子壳的响动之后，反而变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么温馨居家的氛围，也实在令人难以再度生出伤春悲秋的感伤心思了。
　　决定这电影的尾声改日再看，也不算是浪费了导演想要传达的东西。我抹了抹尚且有些发烫的眼角，拈起手掌上一颗栗子吃下。
　　如若说生活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那么加上李泽言以后，无疑是有些甜得过分。
　　不过啊，我喜欢。
　　他这人，回家以后只一个劲剥栗子，大概是听信了我上次科普的“栗子放凉了就不好剥了”的常识，但这显然不是他忘记补上因为行程错开漏掉的早安吻的理由。
　　看在他这么忙碌的份上，姑且提醒他一下好了。
　　我如法炮制再吃了半颗栗子，软糯清甜的口感尚未传到每个味蕾，便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倾身过去，唇齿相缠分给了他另外一半。
　　在恶作剧般的狡黠神情中，方才那点被电影引出来的感伤彻底消失不见，我弯起眼睛冲他笑，松开了攀着他肩膀的另一只手，退开了些距离。
　　“甜不甜？”我略微歪了些头看他。
　　电影定格在某个画面，屏幕上微弱的光再次将他眼底的明明灭灭勾勒得分明。室内香甜的栗子味道，厨房响起的烧开的水壶，放在桌上尚未烹饪的一袋食材。
　　我忽然想起电影里某个情节，主角站在天台上的凛冽寒风中俯瞰灯火万家。他的眉眼疲惫而透着些许茫然。
　　“可是没人告诉我，什么是真正的生活。”他自言自语道。
　　我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李泽言，直到手中紧握的栗子热度透过手掌，传达到四肢百骸。他看上去，美好得像是只有在盛大节日才可以在商店橱窗里看到的珍贵非卖品一样。
　　而此刻这个珍贵的非卖品，离我只有不到十五厘米的距离。
　　大概，这就是所谓生活吧，有他在的话，我想。
　　昏暗客厅里，李泽言的气息随着他开口的动作拂过我的面颊。手掌忽的一沉，是不知何时被他握在了手里。
　　他目光沉沉，带了些难以言说的攻击性捕捉着我的一举一动，眸光中似是涌动某种山雨欲来的势在必得。
　　“很甜。”我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