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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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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柏还在慢慢的写他的文章,“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笔墨间却停滞钝涩,多有连带之意。
沈青柏也知晓自己没心思在文章上,先生布置的文章歇在一旁,只拿着纸笔默贾生的《过秦论》,母亲看是篇政论文,会以为是篇功课,拖些时间罢了。
沈青柏微微叹了口气。他家位及公侯,父亲与其他家的纨绔比起来又是个争气的,年过而立已是从四品的盐客省使。前段日子解决了一桩盗盐案,有事威风了一把,加上汴京处有祖父多多打点,怕是芒种时便能调回京城,更要升上两及了。
可这再清贵的人家也有些龌龊,父亲在迎娶母亲之前就有个亲亲表妹,心肝肉儿似的。只因这表妹是祖母庶妹所出,父亲只是个翰林院的编修,未能抬了大轿子进门。只扶了姨娘。
这付姨娘是厉害人,时下兴弱柳扶风,娇喘点点的清丽美人。可她偏是眼含春波十里情,肤若桃花含笑,点绛唇,红酥手的风流美人。打小就听姐妹们面前一套好夸她美,背后一套嘲她模样酥软。便也不学些婉转动人,只作了刀子嘴豆腐心,精干利落的样子,人前小辣椒,人后小棉袄。哄得沈老爷天旋地转,只把这付姨娘当了真心爱人,正头娘子却是俗世牵绊了。
沈青柏出度起便被看不上儿子宠妾灭妻的祖父报进了自己院子里养着。年少时可得了些温暖,只是垂髫时父亲被派到扬州历练。不得已跟了父亲来。只得了这五六年的亲情温暖。身边虽有父亲,父亲却更喜欢付姨娘的子女,会扯着他的衣摆袖口,甜甜的叫上两句爹爹。不似他,只是拱拱手,唤上一声父亲。虽有母亲,却是世家长女,强势得紧,加上深谙后宅争斗要诀,在这后宅十余亩的地方与父亲心尖尖儿付姨娘斗得上天入地,顾不上他,只是锦衣玉食,笔墨纸砚的养着罢了。加上生在祖父身边,五六年不与父母亲近,更显生疏。
沈青柏打小看着这后宅争斗,受着这父母冷淡。早就立下誓来,将来绝不轻易纳妾,若是纳了妾室,也只能是真心爱她,就算有着心爱人,让她做了妾室,也会规规矩矩的待她,不叫她得陇望蜀。也要对妻子好好的,哪怕不是心上人,也要温柔待她,和他们的孩子。
故而不想轻易收用通房,平白惹些无关的人,惹得妻子不开心。
这些他早已透露给了母亲,奈何母亲高门大户出身,最看不上他这些小门小户的心思。嗤笑他公侯之中,哪有男子不纳妾室的。行动更加猛烈了些。
不得已,和母亲透露自己看不惯父亲宠妾灭妻,心疼母亲过得艰难。母亲却恼怒异常,说让他身为男子,少管后宅之事,平白消磨志气。又恼怒父亲一心表妹,却让儿子受了委屈,想当和尚般的人物。更是要加倍补偿他。
他说若是心爱人做了妻室,也要规规矩矩的待她,可母亲却理解到了爪哇国去,以为他要些规规矩矩的妾室。就让人牙儿带了今日这些端庄女孩。
他心中甚是阻塞,既不想耽误外面的女孩,又不想让妻子担心,一时间没个眉目。手底下的《过秦论》越写越慢,“故先王者,见终始不变,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矣。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故曰:“安民可与为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
再几笔《过秦论》就结束了,他却心生一计。《过秦论》里这句是讲古代圣王统民治国的方法是要定人心。若是人心不稳,自然攀慕别家。他若是想得个安生,自然是让这些人牙儿知晓他不想纳妾,再不送些好货过来。
沈青柏且搁了笔,站起来像屏风后走去,拜了母亲。只留亥猪在那收拾笔墨,晾干文章收好。
沈夫人目光慈善,伸手把沈青柏照顾到跟前,柔声道:“姜妈妈先带了些孩子来,我瞧着都是极温柔细致的,你且与我去瞧瞧,有无一二个上心的。”
沈青柏口中应是,妥帖的扶了母亲,一同到门口去。
亥猪本应是拿了两个椅子去服侍的,只是这百川阁里柏哥儿吩咐了,不许放些无关的东西,耽误了学习。也只束手跟在了柏哥儿身后。
姜妈妈急忙上前,一张笑脸几乎将姑娘夸出花来。姑娘们也羞羞的,微垂了脸。
这微垂也有些讲究,既要人看出羞意来,又要人品出容貌颜色。都是千锤百炼才出来这一刻的。
沈青柏此刻胜券在握,今日这一出,必要让这扬州城的人牙儿再不来自己面前捣乱。
他微微笑着,被未羊姐姐捯饬齐整的面庞更显俊气,神仙公子般。更惹得八个女孩脸庞羞红。
却听这神仙公子道:“姜妈妈且打住吧,您是知道我无心这个的。”
姜妈妈笑脸不改,多少都说自己无心这个,可这温柔乡,一掉进去,就没个出来的时候,沈夫人又是个大方的,只销这一会,日后又有个大主顾。她却也不多说,这时候,沈夫人开口,可比她开口强多了。
果不其然,沈青柏话音刚落下,沈夫人就道:“柏儿,这是男子的本分,你且挑一个,代母亲照顾你,母亲才可安心。”说罢,皱皱眉心,像是十分忧心。
“我本与台下的姐姐们无心,既母亲这般说,且让姐姐们选我吧。”
台下美人们面面相觑,还有这等好事,怎能不选。
姜妈妈也吃了一惊。这小少爷怎的转性了。
却听他说:“只是丑话说在前头,不迎姨娘,只要通房。我还未婚娶,在夫人进门前,为显尊重,先不同房。生的孩子,无论男女,也是不抬名分的。”
美人们的脸僵了一僵,却也心道,这名分不抬便不抬,江南盐课肥的很,银子流水一般,为这泼天富贵,也要博这一博。
却又听:“我家是官宦人家,父亲母亲治家严格,通房抬进来,便贴三十银嫁妆,通房每月五十贯,各位若是愿意,今日就可抬过来。”
美人们都未做声,她们虽在人牙儿手中,为卖个好价钱,却也养的身娇肉贵,一月便不止三十银的胭脂水粉钱,更遑论每月五十贯,由奢入俭难,可真真不知怎么过日子了。成婚前不得近身,卖娇要些银钱也难。成婚后自有夫人。还有她们什么事?
一干美人儿真真儿低了头,越发不吭声。
只有姜妈妈真心苦了脸,却还强笑,应和着:“应该的,应该的。话说柏哥儿越发英俊了,文章也好,过几年一举登科也不是难事。”只说些美话哄着沈夫人,不一会儿就领着一干美人儿回去了。
沈夫人领着丫鬟回了主屋,临行前忍了再忍,也不由嗔到:“你这祖宗,真真儿是我祖宗。”
她也暗自伤怀,丈夫、儿子都是个情圣,只是在这俩情圣边上,她占的全是不好,丈夫只疼那付姨娘,儿子这样疼不知哪家的姑娘,怕是对上自己会有底气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