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妻路》笔墨山

3、分家

　　外头,陈氏见新媳妇进了门，眼神示意一下朱父，紧接着自己也进了房间。
　　甫一进门，就看见那林家小娘子盖着盖头正坐在炕沿边一动未动。而小儿子昏迷着，躺在她身后的炕上。
　　早听说这女娃是个呆傻的，怎么这么笨？
　　家里忙外忙内，怎么也不知自己灵活些。还得让她这做婆婆来指挥。

　　又想起林家的趁火打劫，她愈发拱火，冲上前就拽了盖头，连新娘的脸面是个什么样也没看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唾骂。
　　“作死的懒货，莫以为进了我朱家大门就是享清福的命，倒是会安生，炕头一坐是要婆婆给你端饭抬水不成。你汉子还在那躺着，你不说给水给饭，是要当菩萨叫我供着？”

　　陈氏将分家不成的怨气一并撒在她身上，竟然直接就挥起拳头抡了林娇娇几拳。
　　不想新娘子是个破布袋子一般的人，竟然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她心里一毛，从窗户向外头张望了几下，看无人想来这新房热闹，也不管昏过去的儿媳妇，拉拉衣襟下摆，装作无事一样出了门。

　　门外纷纷吵闹，不知是谁家孩子来凑热闹，从门前笑着跑过去。被这声音吵醒的朱三郎刚醒来就发现，应该是自己新妇的女子竟是躺在炕上昏死了过去。
　　他心里纳闷，正要推醒她时，陈氏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见自己儿子醒了，新媳妇还昏迷着，和她头前出门时的样子一般无二，更加心虚。
　　眼睛转来转去，装作生气的样子，嘴里说道：“定是她娘家早起出门没给饭吃，又累又饿才昏倒了。林家真是过分。”

　　又见儿子撑起身子，忙上前借着扶他转开话头：“三郎可是饿了？身子比昨日好些了吧。今早上让你二哥把家里新收的米给你熬了糊糊，你虽是睡着但也不能饿着，要不娘给你端进来？”

　　“不急，娘今日定是辛苦了，儿子生病都是给娘添麻烦。”
　　朱三郎看了看半截身子还在炕外头的媳妇，又对笑眯眯看着他的娘说道：“累娘辛苦，帮儿子把她扶上炕吧。”
　　“自然自然，今日你气色好些，可见这亲事是好的。你若是好些了，不若抗一会儿，等热闹的人走了，咱们去外头商量商量分家的事。要是走不得，就让你二哥来背你出去。”

　　陈氏看他眼睛耷拉着不说话，生怕他变卦去里正面前胡言。
　　这时不趁着分家，拖了又拖，只怕大郎一家真是要和他们老两口化清界限了。

　　“这是家里早就定好的事，你如今这身子累得你老子娘不享福不说，还得伺候人。
　　你是读书人。应该也知道这是不孝。分家是我和你爹不得已，你读书花了多少束脩，生病吃药又要花多少银子。我们家穷，我和你爹顾不得你了。
　　你大哥大嫂素来爱给我脸色，这分家也是他们的主意，不然这两个东西说是不给养老。三郎，你就看在爹娘面上。。....”说着她还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像是擦眼泪一般。

　　“娘不要说这些诛心的话，儿子应了。”

　　“好好好，我这就让你二哥进来。”陈氏说着就一脸喜色急急地走了出去。

　　朱三郎见他娘那副喜不自禁的样子，
　　回想刚刚听到的话，一介男儿竟是红了眼睛。长吁一口气，他将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挪到林娇娇身上，看着她瘦弱的小脸，细小的身板。

　　看着才十一岁大小，可听二哥说是已经十三了，可见也是个可怜。
　　以后日子就多顾惜一下她，作为补偿吧。

　　院中人群散去后，里正坐在正屋正东位置，嘴里叼着大烟斗，也没点火就这么看着朱家一家人，想着朱家的事儿。

　　朱家祖上打太宗立朝就已经在上山村置地，祖祖辈辈都是农家人，早年人口旺盛家中地多，日子过得是村里算好的一户。
　　奈何如今朱家当家朱大龙的爷爷赌性大，家中资产输了半份出去，虽然后来改好了，光景确是不再。
　　农村人谁家不想子弟读书做秀才，可那读书的一年银子就够普通农户人家吃用叁载，谁家能这么消耗得起。
　　幸这朱大龙是单支，无什么兄弟和他分产，祖上的半数荣光全握在他手里，供家中小儿读书，笔墨纸砚束脩一年十几两银子也能出得起。

　　如今既然分家，家底必得全掏出来分算。
　　陈氏心急要和大郎在一处过日子，又怕三郎拖累，只怕谁家多少早就是提前说好了。
　　我这里正不过是一份见证，插不了手，只盼能给三郎撑撑腰。

　　正这般想着，就见朱二郎背着三郎进了屋子，身后却没见新媳妇跟着，只看见二郎媳妇一个。
　　他不由纳闷道：“怎不见林氏？分家的时候应该全家都在才好，不然日后妯娌争执难分是非。”

　　“想来三儿媳妇在娘家没睡好，今早娘家又没给饭吃，这不，刚才昏倒了，怎么也叫不醒呢。三房有三郎就足够了，他是顶梁柱的，做得来主。”
　　陈氏怕里正借口推迟，忙接话道，“现三郎娶亲，我老两口心下大安。今日就把家分好，明天就各门各户过日子了，烦劳里正在这做一份见证。”

　　里正开口说道：“你且先说家里怎么分，事大事小莫要欺我不知情。”

　　“不敢不敢。我家仰赖祖上积德房子大些，前后院子都是有的。前院大，我们屋子就不动了。大郎媳妇又有了第三个娃，他们原来的屋子小了不再适合住了，就将原来三郎的西房让与他们。
　　二郎有一子，一直住着的东边屋子就不用动了。
　　三郎重病，安静些好过日子。将来住在后院就可。别看后面那地方是柴房，可收整一番就是个清净地儿。
　　再说这家里锅碗瓢盆。都按人头分，柴米油盐也是各家等分。就是灶台家中只有一个，大家就公用做饭，错开些时日就行。
　　我家里有田地十八亩再加一亩菜地，我们老两口随大郎，就分十亩，二郎家五亩，剩下的三亩田地，为着给三郎娶媳妇，已经与了林家做了聘礼。三郎身弱，且媳妇是个没气力的，就分一亩菜地。
　　再说了，三郎的病是个富贵病，以后总要药汤进补，他媳妇一人忙不了田里农活，理理菜田也好。
　　平日照顾三郎，多的蔬菜赶集时也能换两个钱。
　　家里如今银钱存有十两，大郎二郎家各二两，三郎给四两算是照顾他。
　　如此这家就算是分好了，里正觉得呢？”

　　里正听这婆子赖话反着说，屋子还有田地。都是将差的给三郎，还持着什么为三郎好的旗子。
　　正要与她分辩，就见朱三郎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满腹的理都不得不压下，只好说：“这是你家的家事，我这里正多说不得。你这三个儿子应了，我就把这文书做好交给衙门了事。”

　　大郎一听忙说同意。二郎也是点着头不说话。
　　众人看向桌边的三郎，料是他太累，这会不得不靠着桌子才不至于倒下。
　　只听三郎有气无力的说道：“爹娘分得很合我心意，我也同意，”

　　刘氏一听这话心下大安，正要开口，又听三郎说了一句但是，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但是，后院就柴房囫囵，我和林氏怕是以后要常常往前院来叨扰，万望娘和嫂子们不要嫌弃。”
　　刘氏原以为是什么大事，见他开口是为着这遭，心中不在意，正要开口应下，就听大儿媳妇抢话道。
　　“小叔子要嫌弃来前院麻烦，等会儿就叫你两个哥哥在后院垒土堆泥做一灶台，放个三五日也就能用。
　　孩子们年纪小不懂事，定会往后院乱跑，怕是扰了小叔子养病。说起来也就三尺有余的一条小路子，分家了就再补上一道墙和院墙连上就算了。这样的话，你和弟妹和和美美过日子就好。”

　　“那..我日后见爹娘...”

　　“就绕一段路，你们后院开一道门就成，那菜地也在咱家后院往出走个半里地。这样也是方便弟妹下地。娘，你说呢？”

　　刘氏听她说完，一想：若是就像现在这样，小儿子一但紧贴上来，再难脱手。大儿媳妇这路子也是好的，遂笑着应下。
　　里正看三郎心有成算，只好心中叹气。
　　最后写就文书，让朱父并三家儿子按下手印，交到衙门就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