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横》真香

2、第二章 问责

　　“你们也都退下吧！”陈太医走后，皇帝对众人摆摆手。

　　当寝殿内只剩下父女二人时，他单手扶额，显然有些疲惫。

　　“虞杭...”女子依旧喃喃呓语。

　　皇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皇上？”皇后款步走来时，皇帝正一脸凝重地看着床上的女子。

　　“虞杭...”

　　此时殿内寂静无声，女子的呓语虽然微弱，却仍然清晰可闻。

　　皇后脸色微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这...”

　　皇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掖好女子手边的被子，“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韶安这边就有劳皇后了。”

　　皇后微微福身：“妾谨遵圣谕！”

　　......

　　虞允文随内侍入宫的时候还有些诧异：今日皇上怎么会在福宁殿召见自己？

　　“微臣参见陛下！”虞允文整冠躬身，向伏案处理政务的皇帝行了个大礼。

　　长揖之后，却不见皇帝有任何答复。

　　虞允文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心里已经开始有些着急。

　　如今的朝堂已然划分为主战与主和两派，派系之间相互压轧，争吵永无休止。虞允文是主战派的中流砥柱，皇上此时招他前来，莫非是北方金蛮又有南侵的动向？

　　亦或者，主和派又在背后搞了些什么手段，致使皇帝摇摆不定？

　　“皇上！”虞允文决定先发制人，在他看来，战，才是惟一的出路！

　　若是金蛮南下就挥师北上狠狠打！

　　若是苟合派又出幺蛾子，就重拳出击往死里打！

　　“皇上！”

　　虞允文怒发冲冠，花白的胡子被气得一颤一颤：“那是祖宗留下来的土地！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赵昚（shen四声）正为赵韶安的事生气之时，虞允文平地一声雷差点没把他吓了个半死。

　　“与战事无关。”赵昚不阴不阳地撂下一句话，脸上没有一丝暖色。

　　“啊，不是战事？”虞相公慢慢挺直腰杆，老脸微微一抬，神色倨傲道，“这次台谏那边又是以何罪名弹劾老臣？”

　　“上次是说老臣鱼肉百姓，结党营私。结果呢？您也是知道的，老臣家徒四壁，名下更无甚财产。家里连个使唤的奴婢都没有，一文钱能掰成两半儿来花，何以鱼肉百姓？”

　　“要说结党营私么...”虞相公忽然慷慨激昂道，“抗金若是算作私事，老臣还真就结党营私了！老臣不仅结党了，还成了领军人物！”

　　赵昚本就郁闷，虞允文一顿东拼西扯更让他有火没处发。

　　不能再让这老货牵着鼻子走了，赵昚轻舒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奏折：

　　“听闻你家老□□流倜傥，年少多才？”

　　“这...”赵昚突转话题，差点没闪到虞相公的老腰。

　　但是一想到自己那聪明伶俐的小儿子，虞允文的一张老脸慢慢笑出了两朵菊花。尽管心底无比赞同，嘴上还是虚伪了一把：

　　“哪里哪里，就是一般的孩子罢了！”

　　赵昚听得那叫一个腻歪，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不咸不淡道：“小小年纪还是少招惹花草的好，免得欠下一屁股风流债，给自己老子抹黑！”

　　话说到这份上的时候，虞相公脸上笑容渐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腾腾升起的滔天怒火！

　　原来老子是被儿子坑到这边来的！

　　“陛下，孽子犯了何事？”老虞瑟瑟发抖，自家儿子一直不着调，免不了会把天给捅出一个窟窿。

　　赵昚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

　　朕总不能明说朕的宝贝闺女被你家那只赖皮猪给拱了吧？

　　赵昚不说话，虞相公心里越来越没底。毕竟自己老四尚且年幼，做不到像他老爹那样品行高洁完美无缺。

　　但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叛逆是叛逆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没少做。但是拈花惹草？这里面怕是有不少误会吧？

　　要是台谏揪着这点不放，恐怕这次自己是要跟着儿子吃点苦头了。

　　“陛下！老夫这就回去收拾那畜牲！”虞允文一脸决绝，大有大义灭亲之态。

　　“虞卿且慢！”赵昚一脸无奈，叫住了虞允文。

　　“卿乃股肱之臣，朕不该因此事怪罪于卿！”

　　虞允文一脸懵逼：您倒是说啥事儿呀！

　　赵昚摆摆手，随即释然道：“此事或许会成为一桩美谈。”

　　虞允文：“......”

　　赵昚自顾自道：“虞杭可有婚约？”

　　虞允文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了！

　　皇帝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没有。”虞允文心里越来越没底，这小子该不会真招惹不该惹的人了吧？

　　“嗯，”赵昚长出一口气，“我猜也不会有。”

　　不会有？什么意思？

　　虞相公额头上的汗都快掉下来了，一动不动地等着下文。

　　“韶安如今年满十三，也是时候给她寻一门亲事了！”赵昚长叹一声，泰然一笑。

　　“永嘉公主？”虞相公差点没晕过去！她她她都躺了三年了！我儿子怎么可能招惹到她？！

　　“皇上...”虞相公双手抱于一处，显然是有本要奏。

　　“嗯？”赵昚脸上再没了笑意，端坐龙椅威震八方，“虞卿不愿意？”

　　虞允文的脸已经皱成了苦瓜皮：皇上，不带这么恐吓人的哈！

　　“陛下，臣只有一问。”虞允文稳了稳心神，开始从另一个方面重新审视这桩姻缘。

　　“虞卿请将。”

　　虞允文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目光灼灼地看着赵昚：“这桩婚事究竟是小儿犯下的糊涂事还是陛下有意而为？”

　　若是后者，那真是天佑皇宋，剑指北方指日可待！

　　“有区别吗？”赵昚看着虞允文一脸死了儿子的表情，气得肚子里直返酸水儿，这老货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我们老赵家就这么一朵鲜花，竟插到了虞家这堆大粪上！真是暴殄天物！

　　赵昚内心波涛汹涌，但是表面上依然平静无波。没办法，当皇帝的必修课之一就是要淡定！

　　皇家不能出一丁点丑闻，但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把气给咽下去。

　　将韶安下嫁于虞杭，既稳住了主战派又恶心了主和派，至于那个所谓才高八斗的虞杭？

　　这辈子休想再犯桃花了！

　　虞相公当然不知道赵昚在想些什么，他愣了两秒，最后竟耿直地回答：“没区别！”

　　帝女下嫁主和派大臣，这其中的政治玄机不言而喻：

　　皇上终究是要北伐的！

　　于是，虞相公忧心忡忡而来，红光满面而归。

　　他知道，

　　当永嘉公主下嫁虞相公家四公子的圣旨传出之后，朝野内外必然蛙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