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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谁在等着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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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安,韶华平安。
那是在一个寒气侵骨的清晨,院长在孤儿院的台阶上将她抱起。风过枝头沙沙作响,此时的长街空无一人。
她是一个被弃养的孩子。
院长希望她平平安安长大,所以给她取名赵韶安。
二十八年后,她不但平安长大成人,而且还拼成了个功成名就。大学毕业六年后,她被一家知名潮流女装聘为采购部门总经理。
一朝功成,她摇身一变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知性,温婉,睿智的她吸引了一大批的追求者。
那时,她想起了自己少女时期懵懂的爱恋。
此时的自己应该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了吧?
在一次外出洽谈合同的时候,她遇到了他。两人对视一笑,相互认出了彼此。
“那个时候我就很倾心于你的。”几番畅聊之后,他总算说出了心里的话。
赵韶安低头浅笑,回忆起当年他初见自己时局促不安的模样,忽然调皮道:“我都知道!”
对方微微一愣,随即无奈地摇头自嘲:“原来早就被识破了啊,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地有多好呢…”
“那时年少,看来是我当局者迷,而你旁观者清了!”那人举杯,语气有失落也有释然。
“我…”
“不必多说,我都明白!”那人仰头饮尽了杯中的红酒,郑重地将空杯放回桌上,“都过去了…”
“虞杭,你醉了。”
“我没醉。”虞杭飒然一笑,一脸轻松道,“谢谢你。”
赵韶华看向他的左手无名指时,忽然明白了什么,也不再拘谨,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该回家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再提过当年的话题。
就像他说的,都过去了。
时间总会以不同的方式在人们的身上留下印记,即便是再怎么遮掩,也终究抹不掉它刻画的痕迹。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再也没有聊过工作之外的问题。
签约完毕,临别的前一天,虞杭发来了一条信息:要不要我去送你?
少女时代的回忆伴随着这条信息如潮水般涌向她的脑海,曾几何时,那个男孩总是会小心翼翼地询问她:
要不要我去帮你扫地?
用不用我的笔?
我带你去看医生好吗?
……
明明是要帮忙,偏偏是一副请求的姿态。既然你那个时候就能看出一个孤儿脆弱不堪的自尊心,可为什么就看不出来…
那个时候,我就很喜欢你啊…
冷风袭来,后背镂空的外套难挡秋天沁人的凉意。
“韶安,你跟他不一样,他家家境雄厚。而你,只能靠你自己。”
少年猜不出的少女心事,最终被见过世间百态的院长看透,“记住,你的背后是透风的。”
又一轮凉意袭来,韶安打了个寒颤,方从回忆中悠悠转醒。
迅速打开手机,给虞杭回了条短信:不用了,我已经走了。老同学,祝你一切顺利。
发送成功后,赵韶华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次,真的结束了?
“叮咚”
手机振动,赵韶安看了一眼屏幕,是虞杭。
果然,那是最后的道别:
“保重。”
赵韶安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眼角的泪水缓缓流下,“院长,你说要做自己的靠山,你看,我做到了…”
“让我开一下嘛!人家驾照都下来了…”
“不行,你是马路杀手,不能上街!”
街角处,一对相拥的恋人打闹着朝赵韶安走来。她微微低头,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腮边的眼泪。
情侣间的斗嘴依旧没有停止,女孩娇嗔地打了男孩一下:“你才是马路杀手,你们全家都是马路杀手!”
男孩一脸宠溺,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发:“想开也行,这边车少,给你试试。等过了路口你就不能开了。”
女孩见男孩松口,立马跳跳欲试:“好好好,都依你!”
赵韶安一脸牙疼地踢着路边的石子,竖着耳朵听着那粘人的对话。
小情侣的对话在此时的赵韶安听来,有些刺耳。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那小子以前不是说不到三十不结婚的么?
怎么这么早就把戒指给套上了?
赵韶安越想越郁闷:
枉费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制造偶遇,造孽啊!
……
“你妹啊!那是油门,你赶紧松开!”车里突然响起一道男高音。
妹子惊慌失措,眼看着车子卯足劲往前冲,结结巴巴地说:“啊?哪个?别踩哪个?”
“啊!”
赵韶安心底的闷气刚出一半,滔天的恐惧便瞬间将她吞没!
她发现自己动,动不了了!
“韶安!跑啊!快跑!”
在猛烈的剧痛席卷而来之时,赵韶安似乎听到了虞杭惊恐的咆哮。在一息尚存之际,她似乎看到了他模糊的影子。
那年春末,阳光正暖。
学校转来一名新学生,成绩好,长得帅。一时间迷倒了许多女生。
赵韶安扭头扫了扫身边的虞杭:此时他正低头在草纸上涂鸦,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翳。
细看之下,五官精致,肤白细腻。
赵韶安微微收起目光,怪不得大家都说前任校草不及他十分之一,群星怎能与月争辉?
这不是找死么?
似乎是感觉到身旁炙热的目光,虞杭猛地抬头,正好与偷窥者撞了个面对面。
赵韶安来不及掩饰,只好淡定地假装是越过虞杭看教室之外的操场。后者呆愣两秒,略微尴尬地抽回目光,埋头继续完成他那没有画完的抽象画,顺便,把头埋的更低了一些。
此人长得倒是十分好看,学习嘛…
不是我的对手!
赵韶安果断盖棺定论,丝毫不担心奖学金花落别家。
……
呵呵…
赵韶安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为什么过去的事情直到现在都记得那么清楚?
那一次,他真的拿到了第一…
然后,他看她的眼神就变了,不再躲闪,亦没有了羞涩。取而代之的是自责,不安,更多的则是怜悯——
该死的同情心,一次又一次地鞭打着她的自尊…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拿过第一。
……
“韶安…韶安…”
“虞杭?”赵韶安渐渐意识模糊,“是你吗?”
“是我,是我…韶安你再坚持一下,不要睡…千万不要睡…救护车马上就来…”
“那年你说等我,我当真了…”
“……”
“虞杭…虞杭…”
……
“虞…杭…”床上的少女动了动,口中慢慢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一阵窸窸窣窣够,两个宫女缓缓靠近床边,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公主?”
“虞杭…”少女听到动静,眉目微微皱起,又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
“公主醒了!翠羽,快去告知皇上和皇后娘娘!”
“好,我现在就去!”那被称作翠羽的宫女看了少女一眼就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哦,对,还有太医呢!”等她追出门的时候,门外已经没了翠羽的影子。
“红袖姑娘,翠羽这是怎么了?”李正拎着一桶水正在满院子的浇花,看到公主身边两个大宫女着急忙慌的样子忍不住凑了过去。
红袖拍了拍脑袋:“真是慌则生乱,怎么把你给忘了?快去太医院叫太医过来,就说公主醒了!”
“什么!公主醒了?”李正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都睡了这么久了?怎么突然就醒了?
“问这么多干嘛?还不快去!”红袖已经从忙乱中缓过神来,看到一脸懵逼呆愣原地的李正立刻气不打一出来,“你倒是赶紧去啊!还愣着做甚!”
“哦哦!”李正幡然觉醒,张开腿就往外跑,一个不慎左脚绊住右脚当即翻到在地。红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指着他催促:“还不快去!”
“这就去!这就去!”张正被她催的乱了分寸,也顾不得穿上地上的鞋子,光着脚就往外跑。
“唉…”红袖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女子的床前,边擦眼泪边换掉女子额前的湿毛巾,“公主,你可算是醒了…”
然而床上的女子似乎没有听到红袖抽抽噎噎的哭泣,她的表情很是痛苦,口中不断地重复着那一个名字:“虞杭…虞杭…”
“公主,你在叫谁?”红袖总算是注意到了女子不断重复的呓语,她往前凑了凑,想要听清女子口中那个人的名字。
“虞杭?”红袖有些不确定,“公主,是虞杭吗?”
“虞杭…”女子似乎听到了回应,又重复了一遍。
红袖脸上浮现一丝疑惑:公主尚未出过宫门,怎会认识虞相公家的四公子?
要知道,虞相公可是现在的宰相啊!
“公主,您醒了吗?”红袖轻轻拍着女子的胳膊,“皇上马上就过来看您了!”
红袖现在有些着急,如果让皇上听到这个名字,那虞家将会被置于何地?
“公主?”
然而女子并没有转醒的迹象,不过好在她不再梦呓了。
红袖轻轻舒了口气,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忽听通报:皇上到了。
立马起身行礼迎接,刚到门口就见一体态丰盈的贵妇陪着一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跨门而入。
“参见陛下!”
“参见皇后娘娘!”
皇帝微微摆手,示意红袖退倒一边,自己径直走到床前:“你说韶安刚刚醒了?”
红袖轻轻点头:“是。”
皇帝摸了摸她的额头,脸色颇为凝重:“怎么还烧的这么厉害?太医呢?”
翠羽张了张嘴,看了一眼红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回皇上,李正已经去请了,应该马上就能到。”
“……”翠羽忽的睁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红袖,递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红袖不着痕迹地给她回了个“放心”的眼神,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等着皇帝的问话。
“虞…杭…”
红袖的心随着女子支离破碎的话提到了嗓子眼,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里不停的祷告:大慈大悲的佛祖菩萨,让虞家度过这次难关吧!
“韶安刚刚说了什么?”
不幸的是,皇帝看到女子的嘴唇动了动。
不知是真没听清还是有所顾忌,整个寝店无一人回答这句话。
“皇上,太医到了。”
红袖不动声色地试了试额头上的汗水,心道,总算平安度过一劫。
“陈太医,韶安的病情有好转了吗?”
等陈太医放下药箱搭脉诊断完毕之后,这位君王才上前问出了他所关心的问题。
陈太医连忙行了个礼:“回皇上,公主脉象沉稳,只是左手尺脉太弱…”
皇帝有些不耐烦,摆手阻止了他对脉象的解释,急切道,“是好转了还是严重了?能不能治?”
“回皇上,公主病情已经好转,仔细调养不日方可恢复。”陈太医直奔主题,说完结果后变开始阐述原因,“右手尺脉太弱一般表现不是头痛就是头晕,这主要是…”
“皇后?”皇帝使了个眼色,皇后会意缓步向前,“陈太医,这边请。”
此时的皇帝正一脸慈祥地看着病塌上的女儿,陈太医还想张张嘴,最终却只说了一句:“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