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诉平生》郑仁

9、刀鸣笛远（五）

　　【十五】
　　“他走了。”大厨放下车帘，面色不变的说。
　　“唔。”老板半闭着眼，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就连仰躺在车上的姿势都没有变上一变。
　　两个来自唐门的小二不再用铁丝做着机关暗器，也没有再用零件做弩箭，只是背靠背坐在车顶上闭目养神。车里的柳南湮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咕哝了两句就又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我怀疑他直接去找了青疏。”大厨说。
　　“直接——？”老板突然睁眼，暗色的瞳中划过一抹锐利的神色。
　　“这人是个疯子。”大厨道，“开元二十七年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老板嗤笑一声，“五毒教分裂出天一教，东瀛那弹丸之地有人来中原武林踢馆子，呵。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了吧，知道你仗着你未婚夫钱多，情报网也大。”
　　“再大也大不过隐元会去。”大厨叹了口气道，“我也就是知道那么一点罢了。”
　　“怎么着？这人跟天一教还是跟东瀛一刀流有关？”老板挑了挑眉道。
　　“算吧。”大厨也不再卖关子，说道，“你注意过他的笛子吗？”
　　“怎么？那笛子有问题？”
　　“笛子是正常的虫笛，但正常的虫笛上头不应该拴着一条剑穗。”大厨轻声说，“开元二十七年之前那会儿，江湖上有对儿挺出名的情缘，一个来自纯阳，一个来自五毒。哦，我忘了，那会儿你还在雁门关打磨筋骨，估摸着也不知道。后来那对儿里头，纯阳的死在了寇岛，五毒的就没了消息，再次出现在江湖人的视线中的，就是五毒、塔纳和天一三方的同时通缉。”
　　“所以？”
　　“他这次回去，我怀疑他是去报仇的。”
　　“不跟老柳说？”
　　“说什么。”大厨摇摇头，“他一遇到他未婚妻的事儿就糊里糊涂一心只想着他那未婚妻，别的就一概不管了。霸刀山庄这几年可没少给他收拾烂摊子，要不是他确实有才，估摸着早被他们三庄主从管事位置上撸下去了。”
　　“唔……晴晴……”柳南湮砸吧砸吧嘴，揉了揉眼睛爬起来，正对上老板那张脸，吓的向后一仰——然后就差点儿从车上摔了下去。亏得他并没有把刀背在背后，而是选择放在车上，自己身手又好，这才再大厨一把揪住他腰带的情况下重新翻身回到了车厢里头。
　　“妈耶浮笙你吓死我了！”柳南湮心有余悸的把腰带绑的紧了点，回头一巴掌糊在老板脸上，把他往反方向愣是推开了几尺，“你俩刚刚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大厨说，“感叹人生而已。”
　　“？？？”柳南湮一脸懵逼的挠挠头，把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这才将信将疑的坐好：“那你们感叹就感叹呗，离我那么近干甚？”
　　“感叹小柳长大啦。”老板笑眯眯的道，“变成老柳了。”
　　“去去去。”柳南湮翻了个白眼，“可别告诉我你们感叹人生就感叹出这么个结果？”
　　“那可不止。”老板笑眯眯说，“说不得还和你认识的白穹有点关系。”
　　“哈？”柳南湮愣住了，“怎么又和纯阳宫扯上关系了？”
　　“唔。不如说，是本来就和纯阳有关系吧。”老板揉了揉被柳南湮那一巴掌糊痛的脸，眯着眼睛道，“终归是门派里头那些事情，搞得一对原本人人艳羡的情缘成了……啧。”
　　“成了什么？你说啊？”柳南湮本就因为自家未婚妻临近结婚却悄咪咪跑了而神经紧张，这会儿听到和情缘相处相关的事情，更是恨不得仔仔细细了解一遍。
　　大厨用力的清了清嗓子，摇摇头示意老板沉默了下来。她跟她未婚夫之间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老板以前喜欢的师姐也埋骨在了映雪湖。谁还没一两次情伤呢，偏偏老柳这人还不自觉的各种撒狗粮……真是，还要不要单身狗好好过日子了？
　　好事的老板干脆无视了大厨的示意，笑眯眯接话：“泡汤了呗~”
　　“嗯？怎么会泡汤？我记得五毒和纯阳还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吧？”柳南湮皱着眉道，“就算有个别几个弟子有江湖纷争，也不至于闹成这样，更别说是拆散一对本就感情要好的情缘了吧？”
　　“其中一个去世了，自然就黄了。”大厨似乎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这才随口回了一句话，然后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去了。
　　“怎么会……”柳南湮脸色变得惨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纯阳那边的是在寇岛去世的。”老板也是叹息一般的说道，“五毒那会儿内部正乱着呢，还不就没法子去救她。”
　　柳南湮沉默了一会，从大厨手中拿过了鞭子，直接甩在了拉车的马臀上。马儿吃痛，立即拖着车飞奔起来。
　　大厨被他这一下弄得猝不防及，忙乱中扶着栏杆稳住身子，甚至还抽空瞪了一眼老板。老板也被这一下弄得一个后仰，见大厨瞪他，摸了摸鼻子笑的贱兮兮的。

　　【十六】
　　“确实是‘咎’。”教中唯一会炼制咎的那位长老被曲微晴匆匆忙吗的拉来了杨饮风的屋子。在一场手忙脚乱的检查之后，向一行人宣布了结果。
　　“那么咎要怎么解？”唐无寻问。
　　“说容易倒也容易，说难吧，又真的难。”长老捋着胡子悠悠的说。
　　“哦？怎么说？”青疏好奇的问道。
　　“咎的用处，想必你们已经听微晴妮子说过了。”长老说话是慢悠悠的，手上却显得颇为果决，连点杨饮风身上数处穴位，辅以苗疆几株特有的安神草药，愣是将杨饮风体内仍在吸收生机的蛊虫强制进入了沉眠状态。
　　“我记得是得让咎虫先熟悉要复活，即被作用者的气息，然后将蛊虫收回并放在提供生机的人的体内，等提供生机的人死了，就可以将咎收回，再放到被作用者的身上，给被作用者提供生机。”曲微晴眨眨眼，造型诡异的虫笛随着她手指无意识的动作在她指尖旋转，但始终没有脱手。将将飞出时总会被她手指一挑，又回到她的手心里。
　　“是的。不过就算没有熟悉被作用者的气息，也是可以使用的，但是相对的，咎虫会对被作用者产生排斥反应。不过若是运气好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完成他原本应该有的效果。”长老说，“不过提供生机的人会被吸走生机，不会像普通尸体那样，而是只剩下一具骷髅和骷髅外头裹着的一层皮。”
　　刘嘉懿瞧瞧杨饮风，又瞧瞧脸色铁青的唐无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目前不用担心。”长老又说，“这位长歌弟子中的蛊，是已经熟悉被作用者的气息之后才被种下去的。”
　　“只是要解蛊的话，即使药材教中都有，可是却差一味药引——被作用者的血液。”
　　“可是我们又不知道被作用者是谁……”青疏迟疑着说，“所以还是要找到下蛊的人……？”
　　“是那个孩子吧。”长老脸上似哭似笑，“这个手法是我当年亲手教给他的啊。”
　　“是曲诉离……师兄吗？”曲微晴问。
　　“是。”长老叹息一声，“他当年怎么就叛教了呢。本以为他在叛教之后能在天一教里安稳的活下去的，可是为什么他连天一教都背叛了呢……这是毁了他唯一一个能栖息的地方啊。”
　　“可他原本是个惊才艳艳的好孩子的啊。”长老说。
　　唐无寻站在杨饮风床边低着头，像是在看着杨饮风惨白的脸色。阴影打在他脸上，看不清神色。
　　房间里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