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Story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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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就是有这么一种人，要通过不停地劳作，才能感觉到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
今天是周日，开学第三周即将到来的前一晚。
上周五放学前，班主任扔了一枚炸弹——“下周摸底考。”
明天早上开始，对于在假期里睡懒了骨头的初一新生来说，是通往炼狱之路的起程。
回想过去，都只有在学习之后的检查性考试，像这种考察性的考试都没人经历过。
也就是大伙集体当了一回上花轿的大姑娘。
一般说起来，摸底考试是非正式考试，只是老师们为了制定更合适的教学计划所需的数据，它的重要程度（对学生来说）比月考还低；但是，由于摸底考是对新生等级的异地测评，对那些把夺取高分立为人生目标的学生来说，是一场战争。
就算大多数的学生只是希望拿成绩单回家时不会被数落就够了，可空气中那个压抑的较真气氛，还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啃书。
另外还有一个悲哀的理由。
家长们似乎都无条件地认为自己的孩子是天才，无论孩子做什么，都理应是最好的。
这就是活在这个时代的孩子们的不幸。
段干伯早在上周就做完了所有作业，而且他也从来不曾为了考试而啃书。在这种闲得发慌的情况下，他决定今天比平常多练一倍的小楷。
第一节晚修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去了，段干伯突然觉得有些异样。一抬头，发现上周晚修时一下课就疯成一堆的同学，居然认认真真地在自己的座位上读书。
除了一个。
无视了在原浩的阻止下依旧大吵大闹要和班长宁幼夭玩牌的李彬，段干伯继续练字。
“反正阿宁成绩好，一定考得到全班第一，和我玩一下有什么关系嘛！”
在这句话传入耳朵的一瞬间，段干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某处有股想把李彬暴揍一顿的冲动。
会产生这股冲动的理由在之后的数分钟内便成了现实。
“呃，班长，你还记得升中考的应用题……”
“班长，问一下，这个单词……”
“对不起，能问下‘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
转眼间，宁幼夭的周围聚集了一大批“好学之士”。
段干伯手一抖，“苍”字最后一提多出了一波皱折。
上课铃打响了，围绕在宁幼夭身边的人去并未散去，而且因为是“为了学习”，值班老师也睁只眼闭只眼没管他们。
段干伯现在已经连横笔划都写不好了。
原本写毛笔字只是爷爷的要求，段干伯本身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后来慢慢练成了习惯，而且段干波发现自己的脾气一旦爆发会很难收拾，练字刚好可以平静心火。
不过今晚，依靠写字是不可能祛除怒意了。
这次的情景不同与以往，不是可以闹事的场合。何况真要闹起来，自己也没有名正言顺的借口，如此必然会让自己在宁幼夭心中的印象大打折扣。
那才是自己最不希望发生的事！
该怎么做呢……
那些东西（指同学）只是想在临考前最后一晚再抱抱佛脚，多得点分而已。宁幼夭之所以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完全是因为李彬的那句话。
……回去一定要打他个半死。
如果有一个能替代宁幼夭的人……段干伯一边收拾文房四宝，一边扫视教室。
要转移目标还得是自己认识的人，在这些人之中成绩好的只有两个。
原浩、李彬。
好像那个什么委员的成绩也不错，记得小学时和他在走廊上照过面，不过很遗憾，不记得他的名字。
只有两个的话……嗯。
“浩，过来教我祈使句。”
安静的教室中，即便有窃窃私语的声音，用普通音量说话仍然会显得十分突出。
原浩听到这句话，当场愣住。
段干伯等着他反应过来。
原浩看了看段干伯，再看了看李彬，再看向段干伯。
“我？”
“你不是已经考过大学英语B级了吗？”
原浩张口结舌，一脸悲愤表示出他终于明白自己被利用的事实。
可惜迟了。处在“宁幼夭包围圈”外围的几个学生已经转移目标，将问题放在原浩的课桌上。
人数少了点。从刚才听到的来看也有问语文的……那么……
“你先跟他们讲吧，完了再过来帮我看看我默的诗有没有错。”
原浩怨恨地等了段干伯一眼，转过头无可奈何地向提问的同学讲解。
人群慢慢地分裂开，语文和英语有问题的大部分都集中到原浩那边去了。段干伯注意到李彬因为无聊开始不耐烦。
别急，到你了。
“彬子，还记得毕业考最后一题吗？”
李彬一脸天真地抬起头回望段干伯，“记得啊！不就是计算最终利息嘛！”
“我那题没做，教我。”说着，在李彬面前放下草稿纸和笔。
“嗯，可以啊。”李彬开心地拿起笔，讲起题来。
段干伯抬头，对上了原浩的实现，后者通过眼神传达了“放学有你好看”的意思后，继续应对提问追击。
李彬的讲解根本没有听的必要，因为段干伯只是为了引鱼儿上钩才说自己不会做，其实他小学毕业考数学是满分。百无聊赖地等待时间过去，再一次扫视教室时，他看到了一个一直等着自己的人。
蓝色的眼睛？
她在视线对接后几秒，就垂下眼去看书了，但那已足够充分地表示出她想说的内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段干伯突然意识到，被完全陌生的人看穿心中用意是一件对自身威胁很大的事。
计谋比想象的效果还好。那之后，李彬的周围也围了一堆问数学的人；没多久，其他“好学生”坐不住了，也自告奋勇地帮他人讲解。
宁幼夭周围的人一下子少了九成。
放学时，由于“分工合作”，所有提问者都清楚的明了了自己的问题答案。宁幼夭在回宿舍前向段干伯感激地笑了笑。
回家路上，段干伯提着书箱和原浩并肩走着，李彬抱着猫边走边玩。自从有猫后，他就再也没踢球上下学。
“你也太狠了。”原浩控诉。
“托福，全解决了。”
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让原浩抵额叹息。
“你究竟着了什么魔！不会是……见色忘友吧……”因为这个词隐含的意思太过恐怖，原浩不禁压低了声音。
段干伯沉默，回想了一下宁幼夭的长相。
“确实，长得不错。如果是女的应该是绝色吧。”
原浩石化了。
李彬继续向前走，完全没察觉友人的异样。段干伯等李彬走远了，拍拍手解除了原浩的石化。
“你……认真的？”原浩战战兢兢地问。
“……天知道。”
说完，转身就走。
原浩追上来。
“如果说你只是不希望阿宁一直因为学习拔尖而被人围绕，我倒有个办法。”
段干伯以眼神示意原浩继续说。
“只要有一个绝对的尖子出现就行了。”原浩笑得狡猾狡猾的。
“谁？”
左手食指的指尖朝向自己。
段干伯在感叹“这的确是个好方法”的同时，也明白过来，这是友人对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的报复。
语数英三科，从8:00开始考，平均每科二小时。
“呵哟！做完了吗？！”
段干伯侧身躲过李彬的飞扑，提起收拾好的书箱向门口走去。
原浩皮笑肉不笑地跟着。
摸底考的题目其实就是小学的毕业考，都是做过一遍的题目，没理由不会。但经过两个月的空白，也没有人敢说自己能考满分，尤其是语文。
原浩知道，会这么想的人一定是除了他们之外的所有人。
所以，一定会跌破一堆眼镜！
明天的扫除值日生有得忙咯！真是期待呀！
段干伯，这只是地狱的开始。以后每次考前，你都会成为被包围的那个！
9月17日，周三。摸底考成绩公布。
教室内清晰地响起了若干玻璃破碎的声音。
前三名：段干伯，李彬，单刘新。
这是班级的排名。
段干伯稳坐榜首。
不仅如此，他还是全年级的榜首，因为他的成绩是300分。
也就是全部满分。
晚修课，如原浩所料，段干伯被围成了粽子，单刘新也得到了同样的招待。李彬没被包围，因为他的讲解太难懂。
宁幼夭身边并不是完全没有人，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全级前五十名。
原浩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和班上其他想加入“粽子皮”的学生……无意中余光瞄到一张脸。
宁幼夭的表情让他吓了一跳。
他也盯着被围绕的段干伯，但绝不是羡慕或崇拜的眼神，而是某种蕴含着愤怒的孤独。
……玩出事来了。
绝对不能让段干伯注意到这个，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宁幼夭在嫉妒他！不然提出这个做法的自己一定会被大卸八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段干伯现在的兴趣全在宁幼夭身上，只要是有一丁点可能，宁幼夭会对段干伯有负面看法，又被他知道了，后果不亚于陨石撞地球。但从段干伯的角度看，如果有人接近宁幼夭，他已经很不开心了，更不用说一群人了。
问题是，宁幼夭似乎是那种通过付出来证明自己存在意义的人。
一个希望别人接近自己，另一个独占欲又暴强，如此矛盾的情形到底要怎么处理才恰当！
自己上阵去跟阿宁聊？
不行！那我绝对是第一个成炮灰的！
教唆别人去问阿宁？
也不行！先不说推人下水这种没良心的事做不做得出，有人接近阿宁而惹怒了段干的话，后果一样可怕！
……仅有的希望，就是段干讨厌麻烦和被束缚的个性了。
如果他对宁幼夭的执着并没有强到让他愿意放弃自己的自主空间和时间的话，那就还有转弯的余地。
上帝呀！真主啊！佛祖哇！求求你们前往要让段干注意到阿宁再嫉妒他之前就厌烦了当辅导员哪！
求求您了！这可是五十四条人命啊！
或许是上帝呀真主啊佛祖哇其中哪位听到了原浩的乞求，大发慈悲，抑或是自然界的力量使然，总之，在第一节晚修结束后，段干伯就一言不发地收拾好了书箱。
原浩明白，他想逃。
段干伯回头看了原浩一眼，指指自己的书箱，也没等原浩答应，就抓起正在课间时分休息的宁幼夭的手，冲出了教室。
原浩已经震惊得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态度了，只有大脑的某个角落还在机械地运转着。
……这种情况，就叫“私奔”吧……好像也不太对……
不对！现在应该考虑的是，老师来查勤时少了两个人要怎么解释！
向老师报告晚修出勤一般都是班长，如果班长不是晚修组的，就又副班长负责，要再不是，那就是纪律委员的工作了。
现在班长被“掳”，副班长不是晚修组的，所以负责人是：
想起纪律委员是谁的瞬间，原浩被雷打一般霎时清醒。
从千里。
……虽然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可是……她绝对是那种严格到极点的人！
未及肩的柯湘头，没有任何装饰的朴素书包，用牛皮纸包起来的课本，练完秀逗标准穿着的服饰，还有规矩的坐姿。
她不会帮段干掩饰的，肯定。
绝望中，原浩不禁回头向坐在角落的从千里看去，刚好和她对视了。但下一秒，从千里的眼睛又回到了课本上。
黑框眼镜下的蔚蓝色眼睛没有流露一丝感情，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笃笃”两声敲门声拉回原浩的神智，这才发现上课了，老师也来查勤了。
“怎么少两个人？班长呢？”
原浩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身后传来有些奇怪的，但有某种特殊味道的普通话。
“班长和宣传委员出去了。下课时走的，还没回来。”
是从千里的声音。
查勤老师“哦”了一声，没说什么，大概是因为“班长是好学生”的观念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坏孩子”是宣传委员。
查勤老师一离开，原浩才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段干伯！下次别想再让我帮你掩盖罪行！
……不过这次掩盖罪行的也不是我。话说回来，从千里为什么……
原浩将疑惑埋在心里，决定找机会弄明白。
宁幼夭坐在足球场的铁制秋千上，看着面前有点怨恨的同班同学。
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一下课就把自己拉出了教室，跑到足球场上来，打上课铃了也不让自己回去，他自己也不回去，两人就这么干蹬着。
“老师查勤怎么办？”
“浩会想办法。”
这是两人离开教室后仅有的对话。
宁幼夭叹口气，仰头看着天空。
这里是城市，夜晚的灯光太过耀眼，盖过了星星的光芒。宁幼夭闭上眼，回忆着家里一抬头就能看到的美丽景色……
“当班长很开心？”
突如其来的问题照实让宁幼夭惊讶了一下，他眨眨眼，低下头。
“挺有意思的。”
“不觉得麻烦？”
“不会啊！”宁幼夭提高了语调，“能做很多不一样的事，蛮好玩的。”
对方只沉默了一下，又问。
“不累？”
“累啊！”
“那为什么还要当？”
“……还是因为想当吧……”
“欲望。”
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宁幼夭感觉自己的世界被拖入黑暗的沼泽。
“因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
动啊！嘴巴快动啊！反驳啊！
无论宁幼夭如何努力，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对方的语言刑罚还在继续。
“人对于权力会有欲望也无可厚非，不过对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自我展示的欲望才是最根本的吧。”
他走到宁幼夭身后，双手抓住宁幼夭所坐的秋千的吊索。
“所以，你今天才会跟看仇人死得一直盯着我吧。”
身体里如同爆炸般疼痛。宁幼夭猛地站起身，转向面对那个让人火大的家伙。
“段干伯，你别得寸进尺！见我不吱声就乱讲！”
吼完了自己想说的，宁幼夭才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段干伯笑了，笑得有些残忍。
“不是不吱声，是吱不了声吧？我说对了，所以你才生气的。”
不给人有任何反对空间的肯定。
怒火愈烧愈大，但确实一句话也说不出。
段干伯放弃似的离开秋千，向一旁的树走去，很快就隐藏在黑暗的树荫中。
“如果你只是因为这一点才反感我，那还无所谓。”
莫名奇妙的一句话。
好奇心战胜了怒意，宁幼夭不自觉地开始在黑色阴影中寻找段干伯的身影。
“我不会再考比你高的分数了。作为交换，你也不能对那些笨蛋太亲切，不会做是他们自己不用功，你没必要把自己学习的时间赔进去。”
“为什么是交换？”宁幼夭心里毛毛的。
黑暗中只有沉默。
“段干？”
“我也有我的欲望。”
这句话之后，黑暗中再没有一点声响，也没有了生物的气息。
宁幼夭独自站在原地。刚才的情形太过于不现实，以至于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
他就这样站着，直到教学楼传来下课铃声。
10月6日，周一。九月份的月考成绩公布。
李彬，全班第一，全级第三。
原浩，全班第二，全级第十六。
宁幼夭，全班第三，全级第十七。
而创造了满分神话的段干伯，所有科目都是低空飞过的分数，刚刚及格。
宁幼夭以班长的名义在数学老师的办公桌上找出了月考试卷。
只要是回答了的题目全对，其余空白。
那不是梦。
有些生气又有些开心的情绪在心里萌芽。宁幼夭头一次亲身体会到，这个世界上是真的又天生就高人一等的人存在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Story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