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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雨夜森林 ...

  •   马尾松林顶端的色彩还没消去,夜幕还需等待。

      “暮黎,”耳语一般的呼唤从门缝间钻入,也不用我应声,门已经开了,“我进来了。”是母亲。
      “怎么了?”我从案几上抬眼,正视面前的母亲。她此刻掩门回身,双臂环抱着,讪讪地笑着,连带着眼角的纹路更深了,除此之外,似乎仍旧是我幼时记忆里书本里温柔娴淑的模样。
      “最近我看你好像很忙,”顿了顿,环顾打量了一番我的房间,“帮着盛家大伯打理家业这样不省心的难事,我看着心疼你。”说得很是真切的样子,眼神却在与我对上之后立刻转移开去。
      “母亲不必挂念我,能跟着大伯伯做事是我的运气,能学到的比在外面的强了许多不止。他老人家到底年岁大了,依靠我也比往些年多了,我的担子重了,自然累一些。我没事。”我早知道了母亲来找我的缘由,并不用说这许多的话,但到底是生养我的母亲,我愿意同她多说会儿话。“对了,您知道吗?我……”
      “啊,是这样啊,那挺好的。”她心思恍惚地说着,回身去拉门扶手,“哦对了,你能不能匀些钱给我,我那个……哦,那个慈善会有个活动。”
      ……
      “当然,我晚些转给您,母亲。”我想我应该是微笑着的,末了,我再次投进了暖色的灯光里。她停留了片刻也离开,合上了门。
      我放下手中的笔,转向另一边,窗外的绯色天空一角已经被墨色的浓云卷盖,今夜必定有一场暴雨。

      细碎的言语渐而犀利尖锐起来,扉薄的房门越发拦不住,老生常谈的争吵话题反复出现在各类有可能出现的刻薄词汇中,瓷碟陶碗的破碎声交叉在其中。通常会在母亲的抽噎声中结束一段,另一段也同样会在这哭泣声中爆发。
      有时候,我会为我的继父感到遗憾,他需要抚养一个别人的孩子,还不得不照顾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子。关于为什么继父会把我的母亲迎进门的原因,我只能说我的母亲,她有一种让人为她所摆布的能力,像一把软刀子。

      并不是夜色已临,只是那一角的急云已然是席卷了天地,世界连成了铁青一片。若有若无的沉闷雷鸣持续在远处翻滚,疾风劲雨将要在顷刻间压境。

      手里的笔,屋外的闹,我正陷入一种不可言喻的思绪中时,某种更为惨烈、凄厉的喊叫,撕裂开房门外的闹剧一举袭来。几乎就是一种困兽的悲鸣,从内到外撕碎了我,让我血液倒流浑身颤抖。我哪里会不知道这苦难是谁。
      我夺门出去。客厅里母亲已经没有任何动静,错愕地坐卧在继父脚边。继父则是若有所思地抱手立着,嘴角带着少许玩味的弧线。
      来不及了,我加紧飞奔进漆黑的夜里,雷鸣已在耳畔。
      而嘶声高喊却声声扎进心里,那人自然是余环礼。她是我继父的外侄女,就住在我家后面,也不是只是她家,继父盛家整个家族的人都聚在这叫丛湾的城郊里,一个不落下,或早或晚都是要回到丛湾的,从生到死。
      余环礼这姑娘,让我心疼。

      油桐树下静得只剩下天际的响动,我一时也怀疑是我错听了风声,就在这时,猛然迸发出的喊叫还是从门上小窗传了出来,接踵而来的是同破损的摇篮曲一般浅浅轻轻地唱着的“嘘……没事的,嘘……”循环一般的嚎叫又见高见涨。
      我透过小窗喊叫着开门,用手全力捶打斑驳铁门,重重地发出沉闷的钟鼓声。并没有一人来应门。倏忽间,另外一只白皙小巧的手窜到我眼中,拼着命地拍打这碍事的重门,来人是盛家六伯的女儿,从小娇惯着养大的盛夕缃。她也并不在意一旁的我,探着头朝小窗内急急地喊着,带着哭声。
      “走开!走开”又是一个火急火燎的男声从身后冒了出头,我同盛夕缃回首看,只见那个常年游荡在丛湾边森林里的守林人贾慕卿,此刻正面色苍白,皱得死死的眉,手里抱着也不知哪里来的海碗口粗的树桩,正作势要撞上来。我刚拉开发愣的盛夕缃,那扇厚实的老铁门便同雷鸣一齐“嗡嗡嗡”。等贾慕卿退开准备第二波冲击时,“哒”锁舌弹出的响动,让我们三人都停下了暂时的疯癫,重获的些理智。
      三两滴的雨水之后,断了闸的暴雨汹涌而至,羽翼丰厚密密层层的油桐树虽抵挡了一阵但到底抵不过夏日风暴,淅淅沥沥滴落了好些下来。

      门开了,我们却没能进得去。余家的大姑娘余葭茜守在门前,思绪不定地不时扭动脖子,像是在拒绝什么。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她的目光都不曾停留在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一声不响地侧耳听着,脸色煞白。
      “葭茜…”我缓慢地把手搭在她肩上,不敢做任何突然冒进的动作。她微微一怔,眼神同我对上,先是恐惧,慢慢地消散去,留下浓稠的哀愁,顷刻间决堤于眼中,奔涌出万千灼人的盛夏雨水。
      “小环她……”余葭茜抽噎着,呼吸已经不顺畅,“这,这可怎么办?”
      “别说话,别说话,呼吸,跟我一样,吸气,再吸气…好,呼气。”我尽量温和地指导这余葭茜做日常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企图让她平复下来。指尖感受到的颤抖在她气息稳定后依旧没有停止。
      贾慕卿扔掉手中的木桩,从我和余葭茜一旁闪身进了门,一旁呆着的盛夕缃也是终于回过神来开始安抚起余葭茜。
      “怎么回事?”我尽力平静地问余葭茜,不想再刺激到她。
      “呃,嗯,这些日子,小环一直很乖,心情一直很好,”余葭茜絮絮叨叨地说着,“她说想要吃酸甜点,笑嘻嘻的,嗯…我同妈妈说着话,小环在外面小厅看着书,呃,我说起大舅舅家的随音姐今天来找了我,说了好些的话,说要我们这些小辈操持二舅舅的三年祭。说是也请了你帮忙。”我并不知晓这祭奠的事儿。盛随音是我平辈里的大姐,为人圆滑,是盛家大伯的长女。早些年第一任丈夫去世,有一子,几年后同一个叫苏长桥的再婚。大伯从来不太愿意她插手盛家家业;余葭茜提到的“二舅舅”是盛家二伯,是个混世的酒鬼,很不受他母亲—盛家老太太的待见,见面总是要被老太太发狠咒骂,鲜少有人知道各种缘由。这个二伯去世时,场面十分难看,冷冷清清只有其之盛墨清一人侍奉灵前,老太太名言禁止家族所有人前去吊唁,直言“死得好”。这个盛二伯,确实该死。
      “说了这二舅舅的事情,小环就突然地不好了。”余葭茜继续说着前因后果,我心中已是了然。
      “没有再说其他的事情吗?”盛夕缃在一旁乍地问,神情却是有些闪躲。
      “没有。”余葭茜无力地摇摇头。听到否定的回答,盛夕缃显然是松了口气。
      “这二伯跟余环礼有什么联系吗?怎么提到了他,余环礼竟就这样,这样……”盛夕缃找不出合适的言语,含糊地结束了问题。
      “要说,其实二舅舅跟小环应该是很亲近的,小时候我们刚搬回丛湾时,小环就常在二舅舅家玩耍,有时候甚至会留宿到第二天,二舅妈在生下墨清哥之后就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又对小环是特别有眼缘,非常喜爱小环,把她当自己的女儿,捧在手心疼爱着。”余葭茜颜色放空地回忆着,“那几年,我爸妈的关系十分紧张,所以有人照看着小环真是万幸。但不知怎么的,过了些年,渐渐的关系就疏远暗淡了下来,再也没了来往。再有一段时间,二舅妈就,就发生了那样的事。”说到盛家二伯母,余葭茜听了下来,没再继续说下去。二伯母在一次夫妇激烈争执之后悬梁在家自杀了。听说二伯就在隔壁房间喝得烂醉,醒了之后出门又是大喝了一通,醉倒回家。二伯母的尸身就这样挂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被周末回家的盛墨清发现,那是正值盛夏,接连几日的高温,不曾下过一滴雨。
      “我也记得那时候,二伯家确实是非常喜欢她的。可是……”盛夕缃正说着,猛地从屋内爆发出又一阵喊叫。我丢开盛夕缃、余葭茜俩人,向着里面去。
      落地窗还没来得及关上,雨水刷进了小厅积了墙角一溜。密得像针织似的落雨模糊了窗外花园的一切。贾慕卿一点点退后着,眼看就要踏进沿墙的积水,我一把拉住他。他抽搐一下,望向我,茫茫然说,“她不是小环,不是我认识的小环。”近乎耳语般重复着,“她不是……”
      “她是。”我看着小厅另一角小兽一样蜷缩着的余环礼,又一次说到,“她是。”这样的雨夜和墙角,总是似曾相识,包括那个小刺猬似的余环礼。不管她现在是小环还是环礼,还是不管其他哪一个人格,她都是余环礼。虽说贾慕卿常常同我说起自己对余环礼一切的着迷,但在我看来,他这么多年依旧是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以自以为是的方式迷恋着一个幻影。
      余家妈妈,盛家五姑母,捂着胸口暗自流泪,一旦接近余环礼就会引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最要命的是余环礼还会拼命拿头去撞近旁的墙。此刻,额角已然是皮破血流,眼神空洞,嘴角也是咬破了,散发就着血泪贴着面,鼻头汗津津的,脸色蜡黄。
      我从一旁沙发拿过一只抱枕,尽可能慢地走到余环礼面前,放低重心,单膝跪下,她眼睛跟着我转动着却又没在看我。近了些,我再端详她:受伤的地方还不算太严重,只是皮外伤;眼睛瞪得浑圆,血丝密布;嘴角咬破了皮,血迹已暗红凝固,嘴唇发紫红色;虽说是盛夏,纵然是雷霆暴雨,体表温度也不至于过低,但她确实是在颤抖,而额角鼻尖却在发汗。我心被狠狠地揪起来,面上却只能微笑着做出人畜无害的样子。
      “哎,是我啊。”我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用了最柔和的调子说着,“我啊,余环礼。你看,我来了,我在呢,不用怕的。”不用怕,多年前我也总是这么跟她说过,“你听,雨下着的,一切都过去了,都洗刷干净了。”
      她愣愣地看着,像是在回味我的话,思考着。我蹭着这个间隙,把枕头塞进她与墙壁之间,她没有抗拒,只是呆望着,虽然很缓慢,但四散的眼神已经开始聚焦。我尝试着拉住她的手,当我触碰上她冰凉的指头时,除了略有抽搐外,也没有了强烈的抗拒出现,我借机一把扣住她的五指。我继续同她说话:
      “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在林子里跟我说的话?我母亲带着我改嫁到这个家里来,没人愿意同我讲话,是你脆生生地叫我‘小哥哥‘,就在那个林子里。那个时节,满山偏野的飞絮,扬着风天地间盘旋飞舞,你乐呵呵地旋转着迎着风,迎着阳光,身后的我也跟着你奔跑着,跳跃着,忘却了烦恼。你还记得那种感觉吗?多快活啊。”我极认真地描述着,同时试探着抚上她的面庞,替她撩开乱发,查探额头的温度。像是有些高烧。好在呼吸声渐次平静下来,眼神有些疲惫但总算真正地看见了我。
      “小哥哥……”嗓子发着颤,带着哭腔。
      “嗯,我在的。”我发至内心地微笑着答应了。
      余环礼“哇”地哭出了声,扑进我怀里,手指要也被全力扣了个结实。顷刻间,贴身的衬衫被泪水晕开一大片,我的心头也暖上了一片。
      身后也是开了闸似的哭出来,我别头去看,竟是盛夕缃捂着眼仰头肆无忌惮地哭嚎着,连带着一旁的余葭茜也抽抽噎噎哭哭啼啼。五姑妈也不知是不是又喜极而泣了。而贾慕卿,已没了踪影。

      当盛三伯领着一众人进来时,电闪雷鸣正是火烈。
      盛三伯先是拉过五姑母,斜眼往我这头打探,说,“五妹,受苦了啊。”顿足叹气,“你一个人也是难啊,还是放了她跟他们去吧。”说着摆首示意厅门下立着的几个人,我并不认识。“这几位是她从前住的疗养院的人,都准备好了。哎,这环儿也是可怜……”末了,在眼间抹了一把,微颔首。那几人一齐走了过来,身后黑影里还站着另一人,分辨不清。
      “哎!你们站着!”盛夕缃从一侧窜出挡在人前,“做什么?这家里是没人了吗?听得起你们这样的外人想进就进,想作甚作甚?这一家子人谁也还没发句话,你们倒是自便了。做什么?!小心我告你们!这主人家请你们来了吗?门外呆着去!”那几人面面相觑,只看盛三伯的眼色。
      “呀,这是做什么嘛。”盛三伯撩开五姑母,急燎燎地也去拦,“小缃儿,你这是做什么嘛,这几位是工作人员,你赶他们做什么?”但一旁又暗暗使眼色叫那几人退了出去。
      “三伯伯您这话说的,我妈,连同我不也没发话吗?您这样急着叫人拉走我妹妹是什么意思,也从没见过您老人家对我家这么上心过啊。”余葭茜醒了过来似的开始气定神闲地插进来,“您这样做,理说不过去。”
      这盛三伯看来是个皮包货,也不唉声叹气了,也不抬手抹泪了,涨红了脸气气急了说,“我这不是!我这不是为了你家好?你们怎么这样不讲道理,我……”
      “三伯,您这样是不太好。”那黑影里悠悠传来一把女声,盛随音走了出来。
      “可是,你不是……”盛三伯刚说出口就被截了去。
      “还是让五姑母家自己决定吧。”盛随音自然地拉过盛三伯,“如果需要帮忙,她们肯定会联系您的。”说着已经把盛三伯送出了门口,“今天您先去回去吧,也辛苦你们几位了。”那几位生客也一并请出了门去。
      “随音,你什么时候来的?”五姑母方才一声未出,这会儿才开了口问。
      “姑母,我在家听见声势不对,刚来了一会儿。”盛随音迎上去,把五姑母请了坐下,“这三伯伯的阵仗还真是有些吓人。”自己也挨着一旁坐下。
      见四下再没什么事了,我打横抱把余环礼往房间送去,朝盛夕缃,余葭茜使使眼色,一起进来小客厅一旁余环礼的房间。
      “她可能有点高烧,你打水给她降降温,退烧药先找来给她吃了。伤口包一下。”我同余葭茜讲,她听了忙不迭地去了。
      “你就在这里陪她一会儿,我出去了把门关上,等你葭茜姐来了再开门。窗户锁上把帘子也拉起来,开一个小夜灯就好。”我嘱咐完盛夕缃,转身出门,门缝里最后看了一眼睡去的余环礼。

      小厅里,盛随音仍在同五姑母絮叨,不论说了什么,五姑母只是点头称是。我耐着性子,做出一副平和的样子走上前去。
      “随音姐,还好你来了,那三伯也不知道是发哪门子的神经还是听了哪个蠢货差遣,做了这样没来由的事。还是要随音姐这样的聪慧人给他解说,真是糊涂。”我拾起掉在茶几一旁的书本,淡淡地说着。
      “就是,就是,我那三哥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做这样疯癫的事,气得我话都说不出来。”五姑母愤愤地接过去话头,拽进了拳头数落起来,“都是吃撑了不管事,专挑着自家妹子欺负。还是随音懂事体面,三两句请了出去,我是真气急了,反倒没了主意。”盛随音在一旁带笑听着,点点头。
      “是啊,随音姐是盛家小辈里头的大姐姐,是要能干些才行。大伯到底是心疼自己女儿,盛家这些杂七杂八的小铺面生意比不得那大公司上台面,大伯全是不让大姐姐管的。”我摩挲着手中书本的书脊,翻阅得太多,都快脱胶掉页了。过些日子,我来帮她修补一下好了。
      “暮黎你也是明知道却偏要瞎说,我们盛家那哪里是小生意,单说那街面、楼舍,出了丛湾那也是城里遍地是的,要想清点都要花时日的。还有那林子边的好地块,也是被人相中了好些年的,那可是连着这个城市命脉的关键地段呢。”五姑母精神气十足地细数起来,正欲再说下去,盛随音轻咳了两声。五姑母也不是不会看人脸色,收了些神气,缓和下来,“我大哥哥呢,主要是心疼随音照顾渡儿辛苦,再打点这个大家事,恐怕还是有些吃力。随音心里向着盛家,一心为家族做好打算,这大家都看在眼里,心里是亮堂的。”
      “那是,随音姐整日里要忙着照看渡小侄儿,心里无时无刻不为家里操心,听说近来忙着要给二伯操办三年祭,前后忙得脚不着地的。说是还叫了我一块帮忙,想来是大姐姐又可怜我没头苍蝇忙这盛家的家业还忙不过来,免了我一桩差事吧。”我把书本好生收进茶几小屉里,含笑看向盛随音,只见她仍是面不改色端坐着,只手下已拽紧了薄纱裙角。
      “对了,葭茜回来也是这么说的,我近乎忘了。”五姑母拔高了嗓音,换了副神态,“你祖母那样名言不让正经操办那人的葬礼,你竟觉得弄个劳什子三年祭就可以?你的脑子不至于这样糊涂吧,天下都大不过你的缺心眼了?当这盛家老一辈都死绝了是吧,这事儿你不同你各位叔伯姑母商量,你敢背着你老子就定下了?”
      “姑母,不是这样的,我是想着……”盛随音想要勉励辩解,却说不出个字来。
      我不待她说,插嘴进去,“姑母,随音姐一向也是做大事的人,那公司几百号人不也是听她差遣,她心里是有数的。”
      “这是什么蠢话?凭她在外面号令几百几千人,这个盛家还没轮到她来消遣。再不济,她有没有跟你来报备?你帮着你大伯打理家业,就算小辈要出头办事,你才应该是冲前头的那一个,怎么就乱了套让她就定了下来。”五姑母越说越气,盛随音越发处境尴尬,只能埋头不再发一言。
      “是,是,我也是欠思量,让大姐姐犯了个错。”我接着五姑母的话说下去,“那自然这事是按照老太太在世时的规矩办,这二伯的三年祭就放手让二伯家里人自己私下办了就行了,也不必不费周章,惹了老太太在那头不快。大伯那边,我会说个明白。”
      “是这个道理。”五姑母顺了些气,点头应和。
      一边,盛随音早已坐不住,起身告辞。五姑母斜眼看着,微微点了下头便罢了。

      余环礼房门开开关关一阵之后也消停了,想是睡得安稳了。雨大如注,仍不见尾声。我辞了五姑母,也作势要走了。
      “这雨这样大,你留一会儿在去吧。”
      “姑母,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临近月末,手头的事情实在是多,我还要赶回去一股脑做完才行啊。”
      “哎,”五姑母拍了拍我后背,“又见瘦了,年轻要多注意啊。”说完陪着我走到门前,从玄关柜里拿出一把伞递了给我,“去吧。”
      “谢谢姑母,”想了想,“小环明日醒了就该好了,姑母不要太伤心。我在的。”
      五姑母噙着泪,点点头送我出了门。走出两步回头,廊前橘色灯光下,姑母还站着,看我回头,挥了挥手,“去吧,我看你走远些就回。”

      我撑着伞走着,并没有朝家去,径直往了马尾松林里去。守林人小屋只门前亮着灯,昏暗的灯光被雨水冲刷开来,更是寡淡,屋前立着的那人也越显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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