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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莫若仙客来 ...

  •   黄昏里,那个奔跑在光影明灭街巷的女子,散着发,汗水黏湿了额前发,衣裳沾了尘土,擦破了些许。即便眉间紧蹙,面色煞白,仍不掩她秀丽袭人。过往行人无不瞩目。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小孩儿?”目光所及,她急切地上前询问,拿着相片手足无措,嗓音微颤。
      “没有没有。”连连摆手,承受不住那炽火燎烧的目光,行人们纷纷回避。
      无力感与迫切心交杂,她在倒地前像一头兽似地吼叫了一声。
      “随音!随音!”耳鸣嗡嗡间,有不一样的声频波动进了她的耳,她竭力去看,啊,原是那最能让她舒心的人。
      “长桥,你找到渡儿了?”其实并不愿上扬声调去提问,她顶想说一句肯定的话。
      他略迟疑,说道,“还没,不过我已经报了警,孩童失踪没有时限的,他们已经发布了全境通告,照片、姓名、穿着都有,应该很快能找到渡儿。”说罢,手掌紧了紧她的肩头,搀着她起身,继续走进余晖中。

      夜深,余环礼在镜前坐了小有一小时,现下用笔勾勒着眉尾,细细端倪后搁下笔,开始去选那盒子里码放整齐的各色口红。
      “啧啧,”她抽出一张纸巾,扫了扫盒中的积尘,“可惜了,怎么她就不会用?白费了我这些好东西。”指尖游走间,挑出一只绛梅色,只轻轻一抹一抿,妆镜前的可人儿顾盼生风,“好了,看戏去了。”摁下泵头,清冽的香气弥漫了她。
      开了房门,走到小厅内,眼见她母亲和余葭茜都在座,余环礼斜着头点了点,绰约地一笑,向外走去,随手折断一只鹅黄仙客来拿在手里,一面把玩着,一面施施然向着夜里去了。
      仙客来被摘下来那一刻,她母亲和余葭茜对望了一眼。

      盛随音家中,夜半依旧灯火通明,似个点亮的灯塔。疲累了一整日的人们皆已散得差不离。盛随音夫妻俩瘫软在客厅,眼中无光。
      “呀,”平地惊雷,“怎么这般热闹光景?家里有喜事吗?”余环礼从暗里走进光亮处,笑眼莹莹,步子行得轻盈柔美。可嘴里那股子刻薄劲儿令人诧异。
      “你在我家说什么胡话?!”盛随音厉声问道,一手撑着起了身来。
      “啊?怎么,我说错什么话了,今日不是大姐姐大姐夫结婚纪念日吗?”也不委屈,仍旧作迷惑的样子,拿着那束花掩在面前,笑得分外欢喜。
      “请你出去。”苏长桥姑且客气些,但也没好脸色。
      “好呀好呀,看来我是来得不是时候了。”说罢回身去,行至门前,扶着门框,理了理衣领及发丝,“只不过实在是好奇渡儿给二位准备了什么惊喜,什么礼物。”
      同兽的本能一般,作为母亲的盛随音对于“渡儿”两字极其敏感,一股非常的力量驱使着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在了余环礼的面前拦住去路。逐字逐句地问道,“你说什么?”语气带着渴求,却不敢软弱。
      “呀,你可别这样大姐姐,”余环礼笑道,侧身避开,“叫我怪害怕的。”
      盛随音放下手臂,自行平抚了下心情,尽量温和道,“妹妹,你是说你今天遇见我家渡儿了?你帮帮我,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她双手合着捏在一处,捧在胸前,作着揖。
      余环礼余光见着了,抿嘴一笑,娇态可爱,拖着懒懒的嗓音回答,“哦~今天白日里我在外闲逛,在那望城坡下遇到了渡儿。他正愁着没准备上要送你们纪念日的礼物。”
      盛随音心中一阵刺痛,只听余环礼继续说道:
      “小家伙那叫一个愁啊,皱着小眉毛,嘟着个小嘴,埋着头往家回。戴着他的小黄帽,提着他的小黄鸭午餐盒,一路乒乒乓乓地走着。”
      盛随音听到这儿,知道余环礼确实是见到过渡儿。
      “我就上前问他怎么了,他就都与我说了。我陪着他回家,送他到了你家门前。”
      盛随音一惊,“渡儿回了家?”
      “是啊,你看。”余环礼划拉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你看,我和他就在这儿合照了呢。”指了指门前。
      确实不假,苏长桥也枪到跟前,查看了照片。盛随音因没了指望,失神跌坐,面色如蜡,气息起伏如微。
      苏长桥撑起盛随音,要送她回屋,无意再同余环礼多做纠缠,白费那些个口舌。
      余环礼倒仍旧立在门前,嬉笑声越发放肆起来,“所以渡儿到底要给你们送上什么礼物呢?到底不要枉费我跟他分享的秘密宝地呢。”骤然又收起了笑颜,玩味地说道,“你说,他会不会像那些小男孩一样呢?没几天也呆呆地回来了。”
      一位母亲在挣脱掉理智后是极其危险的。苏长桥一丝也无觉察,仿佛是一阵风,盛随音绕过他的环抱,扑向了余环礼,只单手,死死地卡住了余环礼的脖子,抵上院墙,发出沉闷的声响,“咚、咚、咚”。盛随音麻木地重复着,即便苏长桥就在她身后,想要阻止。
      余环礼眉目间可见痛苦,但照旧是个人偶般的笑容,极甜极美。她也不挣扎,四肢耷拉着,愈发似个玩偶,手里紧握着那只花儿,“你不想要找到他吗?”
      盛随音停了下来,松开了手,她猛地明白了些什么,“你叫他去了哪儿?”
      余环礼脖颈绯红,面容似是增添了一抹胭粉,“唔,你想要回你的宝贝,那你得把我的宝贝还给我。”
      盛苏两人自然是明了余环礼说的是什么,即便是儿子的性命攸关时刻,他们还是迟疑了片刻,保持观望。
      “何必前头做那样母子情深的戏码呢?”余环礼说道,“终究不过是不够宝贝吧。那也是,孩儿还小,你们也还有机会再要一个自己的吧。”笑盈盈。
      “你!”盛随音被拦下了,苏长桥深望妻子一眼,回身进了屋。
      再出现是,手中捧着一方小匣,打开给余环礼看过了,“好了,你该告诉我渡儿的所在了。”
      余环礼示意交过手来,苏长桥深知自己没有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递过给了余环礼。
      “求你告诉我。”苏长桥低声、恳切地说到。
      ”送你了,祝你们周年快乐。”说罢,送上了那只仙客来。

      何晚渡被人寻见时正酣睡在一片幽蓝色鸢尾花丛间,手里攒着一捧已脱了水的花束,那白狼似的满山警觉地守在一旁,呲着牙,鬃毛耸立。忽地,他嗅到了盛随音的味道,收起了獠牙,一步步隐退进了松树林。
      被问及为何睡在丛林间,何晚渡并不知晓,只是困意沉沉难拒,闭了一会儿眼。
      三口人得以小团圆,夫妻二人欢喜之下,不免添了心愁。

      听见满山于群山之间的长嚎,余环礼心下了然,“你看,我就说让你放心的。”说罢继续专注于手中的事。
      只见她将几块结构大小不一的物件,灵巧地翻转拼凑,最终得到一块长方柱体捏在手中。可手松开时,柱体也散了。
      “唔,原是有个榫槽?”那柱体尾部突兀的榫头部件摔落在桌面,余环礼细细端详着,“我不曾记得有过这个构造啊。你们可有见过?”
      一阵沉默,余环礼微点头,聆听着。之后,往椅背一靠,伸展着手臂,扭动着肩颈,活动开来。
      “有人改过了这个印鉴,”蹙蹙眉,“麻烦哩。”
      楼下一阵阵门户摇动的闷响,余环礼站起来,穿过寂静无声的小厅和楼廊,她一盏灯也未打开,笈着鞋悠悠然地去了门前,她屏息听了一会儿,确认是满山的鼻息喘息。她打开了门,白色的庞然大物一跃而进,默然地自行走开。余环礼也不和满山纠缠,轻声把门合上,尾随着满山,也上了楼回房间。进门前瞥见满山又卧在他最爱的花丛间,眼望着那一头的松林,小声地呜咽一两声。
      余环礼心下忽地踊跃上来一汪极大的悲悯,她举起手平抚着胸前的“非正常”起伏,像在安抚一只抽噎的兽,“不过一点世间平常,大可不必如此。”说罢,进了房间。房门落锁时,余环礼仍旧是心境平淡的那副样子了。
      她落座在灯下,开始在心中复盘着印鉴的所有可能的交接,上一次完璧的印鉴出现在她眼前,是盛老夫人教与余环礼拆解拼接的时候,也是在那个时候,余环礼得了印鉴带字面的那一个部件,其余部分一直是老夫人贴身收管着的。那就该是在老夫人过身后,有人得了印鉴并做了修改,并拿到了最核心的那个部件。想到这儿,余环礼心下了然,熄了灯。
      “你可能只是来玩乐了吧,留了这许多不清不楚的事儿,等着我去一样样帮你善后。”黑暗里,余环礼淡淡地说着,“为什么要去取得那些人的同情和好感?你本就知道那些情感都基于怜悯,再没有其他。”
      长久的沉默之后,她继续说道,“我再不会顾及你的那些小心思和秘密了,说到做到。婆婆留给我的东西,我是要拿回来的。至于他们现在拥有的那许多,我高兴便要拿走,不高兴,也是要统统拿走的。你同我多说也无意,安静地睡吧。”
      “晚安。”
      “唔,晚安。”
      “晚安罢。”
      “晚...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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