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记》卷单

19、第十九章 黑月楼机关算尽 徐先生措不及防

　　且说徐客被学院开除，安瑟琳娜心有愧疚，登门谢罪。徐客自知为人所算，但卦算不出，查寻不着，没计可奈，只得忍气吞声，吃个闷亏，宽慰安瑟琳娜几句，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安瑟琳娜无言可答，转念一想“定是那个公子算计的。”相别而去，三步作一步，找着凯尔住的小院，已是人去楼空。安瑟琳娜伤心生气，想告诉徐客实情，苦于没有真凭实据，银牙暗咬，下定决心，要亲手揪出凯尔，以解心头之恨。

　　且说凯尔得知徐客被开除，喜上眉梢，颇为自得，又恐有人找上门来，空添麻烦，便移居别处。一座小院，某间房内，四长老问：“少主，下一步怎办？”凯尔笑道：“笨！咱们是干甚么的？”四长老道：“杀手。”凯尔笑而不语，只望着四长老。四长老恍悟，辞了出去。

　　夜深人静，大地昏沉，徐客正高枕而卧。一只蝙蝠飞进屋去，落在枕边，张口咬向徐客脖子。徐客一把抓住，扔了出去。蝙蝠惨叫一声，现出人身，正是黑月楼四长老，被定在地上，不能动弹。徐客喝问：“你是甚么人？”四长老闷哼一声，嘴角溢血而亡。

　　阿尔弗雷德、鬼狂、两个牛头人、两个女仆，早被惊动，罗列围观，一只小虫子从四长老胸口钻出来。阿尔弗雷德惊道：“食心虫。”走上前踩死，看验尸体，道：“少爷，这人心脉已断。”徐客道：“都散了吧，不要声张。”众人散去，回屋睡觉。徐客叫住鬼狂，道：“你把这人弄到乱葬岗埋了。”鬼狂备车，连夜拉着尸体去往城外。

　　凯尔正玩弄一个小酒杯，桌上的魔法飞书自动打开，出现一行小字“四长老长命牌碎裂”。凯尔震惊，意下计量：“古人云‘运虽天授，功因人成’。我不信杀不了你。”即在魔法飞书上写道 “请大长老与三长老作速同来，有大用”。隔不多日，大长老与三长老来到帝都凯尔住处。凯尔吩咐几句，二人领命而去。

　　且说安瑟琳娜为找出凯尔，常日家混在冒险者公会，与一些不三不四之人插科打诨，伺机打探凯尔的来踪去迹，坐在一个矮人的旁边，拿出一张手绘画像，笑道：“老爷爷，您走南闯北，年老多知，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矮人细看形容，笑道：“认识，我给他打过兵器。”安瑟琳娜问：“找您打兵器的人那么多，怎记得清？”矮人笑道：“这是个富家，当时给了我好多钱。我打了一辈子铁，就遇见这么一回，能不记得嘛。”安瑟琳娜笑道：“您知道他住哪儿吗？”矮人笑道：“知道，那兵器都是我亲自送他家去的。”

　　安瑟琳娜笑道：“那您能带我过去吗？”矮人道：“你找他干甚么？”安瑟琳娜道：“他欺骗我感情，找他算账。求您了，带我去吧。”矮人笑道：“好吧，我最痛恨玩弄别人感情的人了。不过，你得请我喝酒。”安瑟琳娜向服侍生要了坛酒，放在矮人眼前，笑道：“老爷爷，您现在就带我去吧。”矮人抱住酒坛，笑道：“我现在想喝酒，喝完酒再去。”安瑟琳娜笑道：“现在带我去，再送您一坛。”矮人问：“真的？”安瑟琳娜笑道：“真的。”即又要了一坛酒，送给矮人。

　　矮人一手挟一坛酒，带安瑟琳娜到一个小院，笑道：“那人就在里边。”安瑟琳娜踹开门，大骂：“混蛋，你出来。”凯尔正坐在院里独酌，起身笑道：“安瑟琳娜，好久不见。我等候多时了。”安瑟琳娜情知中计，正待奔逃。那矮人，也就是三长老，早把她打晕了，绑住手脚，扔进小黑屋。

　　大长老走入小黑屋，取个小木偶，放在地上，默诵魔法咒语。小木偶好似活过来一般，一步步蹒跚过去，抱起安瑟琳娜的一根手指，一口咬住，大大地吸了口血，打个饱嗝，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大长老捡起，交个凯尔。凯尔接了，放怀里，贴着肉。

　　三长老问：“少主，那个女学生跟徐客不亲不故的，那徐客会来吗？”凯尔笑道：“会来。”三长老道：“为甚么？我想不通。”凯儿笑道：“我打听清楚了，那徐客在斗魔学院的学生中，素有仁爱之名，此其一。这安瑟琳娜因他无辜受累，此其二。以上两点，徐客必来。”大长老道：“万一那徐客薄情寡义，不来呢。”凯尔笑道：“那他也会来。”大长老和三长老同问：“为甚么？”凯儿笑道：“因为他活的不安生，一定想知道是谁在暗算他。”

　　且说徐客一直以为和安瑟琳娜在酒楼的事是巧合，被学院开除这事是别人算计的，没把两件事往一起想。后来有人暗杀徐客，徐客心上更添一层阴云。也许怪事太多，让人不得不多想。徐客想及卢克曾经的忠告，又把这三件事连在一起，福灵心至，明白了是有人针对自己，也明白了安瑟琳娜是被利用的，又担心安瑟琳娜有生命危险，就命阿尔弗雷德找到安瑟琳娜问明真相，并保她安全。

　　阿尔弗雷德是见过安瑟琳娜的，倒也认识，刚出家门口，就见大门上一把匕首插着纸条。阿尔弗雷德拔下匕首，拿着纸条，急进家门，告知徐客。徐客看了纸条上的字，知道这必是前日那人的同伙儿，对阿尔弗雷德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阿尔弗雷德领会了。原来纸条上写的是“安瑟琳娜，城外乱葬岗，明日徐客独来”字样。

　　比及次日，徐客道：“阿尔弗雷德随我出去，鬼狂看家。”鬼狂道：“老让我看家。”徐客笑不答言，径直来到城外乱葬岗，早有三人在那里静候。却不知阿尔弗雷德身在何处。安瑟琳娜脖子上架着刀，手脚被捆，嘴也被堵着，言不得，语不得。

　　大长老问：“没人跟着你来吧？”徐客道：“当然，我可是如约而来。”大长老笑道：“就是有别人跟着，我们也不怕。”徐客口内不言，待要上前。

　　大长老稍觉不对劲，喝道：“站住，你别动歪心。我手一抖，她就死了。”徐客道：“你想怎样？”大长老道：“用你的命换她的命。”徐客道：“可以，不过你得让我死的明白。”大长老道：“好，我就做点好事，告诉你。向日你在魔兽森林杀了我们一位长老。”徐客见合了自己的推测，道：“你们是杀手。”大长老道：“你还不算糊涂。”徐客道：“你们是哪里的杀手？”大长老道：“你去下边问吧。”

　　徐客道：“我死了，你们不放她呢？”大长老道：“我们虽是杀手，这点信用还是有的。”徐客故意问他，道：“你们动手还是我动手？”大长老道：“你自我了断吧。”徐客笑道：“你总得说个法儿？”

　　三长老掏出一对窝瓜锤，道：“你站着别动，让我砸死。”徐客道：“你砸的稀烂，死相太难看。换个别的。”三长老从空戒指取出一根细绳，道：“上吊。”徐客当真找了个歪脖树，把自己吊了。万料不着绳子没断，树断了。徐客道：“老天爷不让我上吊，再换个别的。”三长老扔给徐客一把匕首，道：“割腕自杀。”徐客看了眼匕首，笑道：“我性子急，这个死法太慢又疼。”

　　三长老急了，骂道：“奶奶的，你自个杀还讲究。让我把你的头砍下来。”徐客笑道：“这个好，干净爽利。”三长老收起窝瓜锤，取出把大砍刀，道：“我这刀快得很，一刀下去，保你感不到疼。”徐客笑道：“这更好了。”即把头伸过去。三长老提刀上前，砍下徐客的脑袋，一滴血没流。

　　三长老大奇，道：“他这人奇怪，死的也奇怪。寻常人砍下头，势必流血。他怎么一滴没有。”大长老道：“管他呢。”两人也不管安瑟琳娜，提了徐客的头，转身就走。

　　忽一声喊：“莱斯利，我们又见面了。”二人顺顺利利杀了徐客，一颗提着的心早放下了，也未料还真有别人。这声喊好似劈空炸雷，二人吓得立刻紧张起来，同声惊道：“谁？”话音犹在，已趴倒在地，一命归阴了。

　　原来阿尔弗雷德与徐客半道儿错开，后一步到的乱葬岗，躲在隐蔽处，遥遥一看，没想到是莱斯利，不带犹豫的，依旧按徐客早先的吩咐，喊了一声，唬他们一下。徐客在他们转身时，又长出个头来，趁他们被吓得失神之际，把他们杀了。

　　看官您要问了，徐客干甚不用个定身法，岂不省事。看官您不知，这定身法得念咒掐诀，耽误工夫。人命关天，稍有疏虞，眼巴前儿的，安瑟琳娜被杀了，不就坏事了。再者，徐客想见见这帮凶徒，看能否套出话来。

　　阿尔弗雷德见那两杀手死了，走到徐客面前，问：“少爷，你怎杀的他们？”徐客捽起矮人的头，只见眉心一个小黑点儿，再仔细一看，有一根细发。原来徐客用头发丝儿杀了两人。阿尔弗雷德笑道：“妙哉。”

　　徐客付之一笑，从地上提起自己的头颅，安在腔子上，与另个头合二为一。阿尔弗雷德原在远处见过这景儿，眼下又见，越发拜服。徐客给安瑟琳娜松了绑。安瑟琳娜在外混老的，见的怪事虽多，也没今天一日的多，有许多话待要问，脖子一歪，已香消玉殒。原来凯尔掰断了木偶。那木偶叫同心木偶，与安瑟琳娜休戚相关，木偶断则人死。

　　看官您又要问了，凯尔在城内，怎知晓城外的事。凯尔通过鹰眼水晶求看到的。原来大长老带着一只多目虫。看官您又要问了，徐客是个头断能生的人，凯尔晓得了，不会找徐客报仇了吧。原来多目虫放在大长老胸前，大长老死时是趴着的，把多目虫压砸死了。凯尔只看见徐客身死，只看见阿尔弗雷德，只看见两位长老丧生，没看着后边的事。

　　安瑟琳娜断了香魂，徐客卒惊，扳着指头一算，如堕五里雾中，算不出甚么，心道：“怪事，以往百算百灵，近日怎么屡屡算不出。”料着仙法也会水土不服，在西方神魔世界有些阻碍，不十分行的通。

　　阿尔弗雷德道：“少爷，告官吧。”徐客问：“为甚么？”阿尔弗雷德道：“安瑟琳娜是正经人家，又是个学生，牵扯甚大，不好瞒着。”徐客想来在理，倘若瞒着，日后抖出来，只怕麻烦更多更大，遂告了官。阿尔弗雷德早家去了，告慰众人，又在官里花钱打点，安坐以待徐客归来。官家得知人命案子，立即封锁消息，查验现场，把徐客收监数十日，审问明白，才放出来。期间，白羊也来找过徐客几次，被阿尔弗雷德用言语搪塞了。

　　且说凯尔见大长老与三长老死了，掏出怀内木偶，掰成两段，直走到万宝斋，找到爷爷达伦，细述事情的始末根由，请爷爷达伦裁处。达伦道：“依你之见如何？”凯尔道：“究竟如何，孙儿实没主意。”达伦：“你问过你母亲了吗？”凯尔道：“我们已折损三位长老，母亲不敢专断，让我来找爷爷。”原来凯尔已通过魔法飞书问过卡罗琳。达伦道：“你说那徐客已死，杀死大长老与三长老的是阿尔弗雷德。”凯尔道：“孙儿通过鹰眼水晶亲眼所见。”达伦道：“你把阿尔弗雷德的画像拿来我看。”

　　凯尔把徐客三人的画像全交给达伦。达伦一张一张看过，道：“另两人也罢了，这阿尔弗雷德我好像见过。”凯尔问：“爷爷怎见过？”达伦不回应，细想想，大笑道：“黑月楼声誉岂可坏在我手里，我有主意了，这阿尔弗雷德非死不可。”凯尔问：“爷爷有何主意？”达伦道：“我自有妙计。我们马上回黑月楼。”两人急出帝都，坐狮鹫而去，不过数日，早到黑月楼。

　　狮鹫，三大恶鸟之一，传说为魔族的仆人，鹰头狮身，体型庞大，四肢粗壮，背生双翅，善飞行，日行万里。

　　卡罗琳见过达伦，道：“父亲，女儿有罪，致使多位长老牺牲。”达伦道：“何罪之有。咱们这行生生死死的，是常事。”卡罗琳掩面，泣不成声。达伦慰藉几句，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重振旗鼓，为他们报仇才是。”卡罗琳道：“父亲说的是。”达伦道：“六长老在不在幽渊谷？”卡罗琳道：“在，父亲找他何事，我去唤他来。”达伦道：“我亲自去吧。凯尔刚回来，你母子说说话。”话毕，直往六长老拉尔夫住处。

　　达伦与拉尔夫叙过寒温，又拉拉家常，道：“我有一事相烦。”拉尔夫道：“太上长老，有事儿您差遣，我必尽心竭力。”达伦笑道：“你和阿尔弗雷德不是老相识嘛，能否邀他前来？”原来阿尔弗雷德在幽渊谷的好友就是拉尔夫。那日，阿尔弗雷德前去道别，见达伦这不认识的外人在场，说了三言两语，便匆匆告辞了。只是阿尔弗雷德虽与拉尔夫相厚，却不知拉尔夫是杀手，更不知达伦也是杀手。

　　拉尔夫疑怪不解，道：“还请太上长老明示。”达伦道：“你知道咱们有个叫徐客的仇敌，而阿尔弗雷德就是他的仆从，杀了咱们的大长老与三长老。”拉尔夫听到此处，不用达伦说太明白，已心领神会，道：“太上长老，阿尔弗雷德与我乃金石之交。”达伦道：“你与他是好友，难道与我就不是好友。”原来达伦对拉尔夫有救命提拔之恩，二人自然无话不谈，肝胆相照。拉尔夫道：“我怎能为了一个朋友而去害另一个朋友。”达伦又好说歹说了半日，见拉尔夫死活不肯就范，怫然而去。

　　某日，达伦正为如何说服拉尔夫犯愁，趁手翻起桌上的文书，不意看到“赫伯特”三字，心头怦然，又仔细看去，这赫伯特正是拉尔夫的仇人。原来当年，赫伯特与卡尔文还是小兵，在某个偏僻小镇劫掠了拉尔夫一家。赫伯特贪恋美色，奸杀了拉尔夫妻子，又怕事后败露，残杀了拉尔夫的子女。拉尔夫侥幸逃脱，被达伦半路救走。赫伯特与卡尔文虽是当兵的，没个固定待处，这么多年，拉尔夫一心报仇，根据两人的长相明查暗访，仅查到姓名，却查不到踪迹。

　　达伦看罢，惊喜欲狂，暗道：“天助我也。”径直到拉尔夫家，喜道：“拉尔夫，你报仇的机会到了。”拉尔夫惊道：“真的？太上长老，这事可不能开玩笑。”达伦扬扬手里的文书，道：“真的，我已有你仇人的行踪。”拉尔夫又喜又悲，恨一声，道：“还请太上长老帮衬则个！”达伦笑道：“那阿尔弗雷德呢？”拉尔夫一挑眉头，道：“太上长老何意？”

　　达伦笑道：“交易。”拉尔夫沉默了，久久不语，叹气道：“太上长老，太卑鄙了吧。”达伦道：“常言道‘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俗语又云‘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拉尔夫无言以对，悲愤填膺，伸出手去。达伦把文书放在拉尔夫手里，道：“事不宜迟。”言罢，扬长而去，收拾日常使用，搬在拉尔夫家别屋住了。

　　看官您道赫伯特怎找上黑月楼了？看官您慢看来。原来卡尔文死后，赫伯特追根查源，旷日长久而一无所得，偶然想起招魂之术，花重金从冒险者公会买了消息，到个穷巷陋室，叩门五下，三长两短。门内人道：“阎君要你三更死。”赫伯特道：“谁敢留你到五更。”门内人又道：“天南地北。”赫伯特道：“来者是客。”

　　门内人开门，把赫伯特迎进去，见了头领。头领道：“这位大哥，找我们黑月楼何干？”赫伯特道：“听闻黑月楼有人会招魂之术，特来拜求。”头领道：“这种奇术，只有我们长老才会，价钱很高的。”赫伯特道：“钱不是问题。”头领道：“长老远在他处，得用魔法飞书传递讯息。魔法飞书甚贵，这笔费用也得你出。”赫伯特放桌上一袋金币，道；“费心。”

　　头领拿出半块黑玉，上刻一个白色“月”字，道：“这是信物，你拿着，到时会有人拿着另半块儿去找你。”赫伯特接过，说了姓名与住址，拜辞去了。

　　且说拉尔夫把那文书颠来倒去看了三四遍，叹声气，向达伦要了阿尔弗雷德的住址，出了幽渊谷，走到个冒险者公会寄封书信，对服侍生大致描述了下收信人阿尔弗雷德的样貌与行踪。那冒险者公会不愧为世界性组织，真有那倒山填海之力，过了些时，寻着阿尔弗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