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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正文完) ...

  •   她的雨儿,如今可能还在书房里摇头晃脑读四书五经,读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的霜儿,连和曾经最亲近的叔叔都不愿多说一句话了,一个刘境朗把她所有的不平和叛逆都牵了出来……

      她还有什么亲近之人么?哦,还有她的枕边人,李棋。

      说曹操曹操到。
      金靡双目血红,他杀人了,可毫无畏惧和悔过之心,回头看着自己的姐姐狞笑着。

      金维琴惊吓过度,下腹作痛,表情扭曲,被丫头跌跌撞撞地扶着下去看大夫去了。

      众人交头接耳,可没有一人愿意站出来去帮杜潇荏抹一把身上沾上的血。

      少了之前的人声鼎沸,现在周遭寂静下来,众人才终于有些反应过来,已经鸡鸣三声,天快要凉了。
      已经是第二天了,今天还有椿大爷的接风宴呢……

      就在这万籁俱寂时,李棋进来了,手中拿着一团红布绸子,手舞足蹈,像个喝了酒的说书人:“哎你们瞧瞧,这棵大杨树啊……不得了啊,我平时就坐在我叔叔的尸体上喝酒呢,哈哈哈……不过这具尸体又是谁的?我看他不像我们李家人呐……”

      他说着,跨过还冒着热气的一摊血,走到杜潇荏面前:“喏,这又多出来一具尸体,还是新鲜的,你们看,我这院子,像不像个衣冠冢?”

      还没散尽的众人窃窃私语,他们只知道棋二爷是个傀儡族长,没想到傀儡到了这个地步,连自己平时脚下踩的是些什么都不知道……说来说去,最可怜的不是杜潇荏,而是这些蒙在鼓里的人。

      李棋剥开手里的红绸子,就到杜潇荏面目全非的脸前,笑道:“唉,吓人啊,来来来,我喂你一丸我爹爹的药,我从我儿子书房里偷出来的,喂你一丸,你就好了……”

      棋二爷疯了,没人敢上前去拦。
      赶儿住儿看了一眼李茂楠的眼色,冲上去一人架了李棋的一条手臂,把那丸药救了下来。

      李棋挣扎一阵,挣不过两个青壮年,他累了,带着满脸的污痕合上了眼睛。

      鸡鸣第四声,天灰蒙蒙的了。

      李繁椿走过来,重新和李茂楠跪在一起:“接风宴不办了,我们,给爹重新办一场丧事吧。”

      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新的一天,众人虚着眼睛打着哈欠,终于发现,今天得办丧事,旧的新的一起办。

      李繁椿的眼睛一直红着,不想是难过,兴许是终年累月在疆外风吹了的。他轻轻揉了揉,打起精神,吩咐下人们办事。

      李府的人他一个都不敢用,叫过赶儿和住儿,“你们叫……”

      “赶儿!”
      “住儿!”

      李繁椿抱歉地笑笑:“唉,家里亲近些的人,我都快忘的差不多了。”

      赶儿笑道:“大爷在外面这么多年,本就公务繁忙,就算有些心思,恐怕都拿来想奶奶了,想不到我们也是有的。”

      李繁椿依然笑得艰难,瞥过脸去看郭蔷,只见郭蔷还看着杜潇荏的尸体发愣,没有一丝畏惧。

      “你们俩别贫了,我如今有哪些人可用,现在可有好多事等着我做。”

      李茂楠本来还跪在那边,耳中一直翁鸣,好不容易把李繁椿的话听了一耳朵,他连忙站起来走到李繁椿面前:“他们一家人都可用,还有之前跟着太太的柳絮嫂子一家人,以及现住在外边的饶叔一家人,都可以用。”

      李繁椿看着弟弟:“你之前也是只用他们么?”

      李茂楠不说话,权当默认。
      李繁椿有些凄凉,心中的愧疚更甚,他心中叹道:“全是父亲母亲留下来的人……他唯一亲近的,怕也只有杨穗姑娘一人了吧……”

      想着,他不自觉地拍了拍李茂楠的肩膀:“我这么久没回来,你也让我感受一下当爷什么滋味,你去吧,和弟妹说说话。”

      赶儿住儿听了李繁椿吩咐,先把齐二石和众老大夫等安顿好,然后叫人出去请了饶家两位女婿,带着夏怀允,忙忙碌碌起来。

      来来往往的人影攒动,杨穗平时最好动,这次看着人来人往,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李茂楠走过去,轻轻揽住杨穗的肩膀,一只手盖住杨穗的眼睛:“要不要睡一会儿?”

      然后他手心一热,有滚烫的液体顺着手心流到了他的手腕手肘。

      “我有时觉得你太过正经,连最基本的谈情说爱都不会,规规矩矩问个路找个人都能被别的小丫头误打误撞成调情。我觉得你对不起我……可是,是我对不起你。”

      李茂楠没有把手拿开,甚至眼泪都没有给杨穗擦一把,就任由眼泪沾湿了自己的衣袖,在寒风里被蒸发,然后变得冰冷。

      “我知道,所以你爹把你送来,补偿我了。”

      杨穗始终没有哭出声,她用力拽着李茂楠一点一角,几乎想要把那块布料碾碎成灰,她鼓起勇气:“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和我爹,感情不太好。”

      毕竟是从没见过面的人,哪怕再阴差阳错成了他的女儿……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茂楠心平气和地安慰:“但是你还是听他的话,找到我了,不是么?”

      说到这事,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金靡和李擎霜,这两人一个是对不起他们的,一个是他们对不起的,如今都今非昔比,不知怎么再提起一个字了……

      杨穗说:“其实……金靡他,并没有害过我,我们。”

      “对啊,可是他走错路了,霜儿……因为家中药铺的事,这本和她一个做姑娘的无关,她都能伤心成这样,何况金靡这样呢……”

      杨穗闭上了眼——李茂楠感觉到手心有两片湿淋淋的睫毛从上往下扫过。

      “我好累啊,我想睡一会儿。”

      “好。”

      “就在这里睡吧,我想陪陪爹。”

      “好,那我也陪陪爹。”
      ……

      夏怀允被两位哥哥逼迫着,哆哆嗦嗦地写讣告——棋二奶奶多年操劳,积劳成疾,不幸辞世。

      ——棋二爷悼念亡妻,思虑过度,倒床不起。
      ——雨二爷身体孱弱,力不可支,甘愿让梨。

      讣告在天蒙蒙亮时发出去,郗州城内欢欣鼓舞,不少人凑到绕家的铺子和红升堂门前去问:“以后没了荣合堂,药是不是销路就宽了……”

      李繁椿听到消息,往祠堂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就着两张藤椅谁在大杨树下的李茂楠和杨穗,好汉终于流下了泪……
      “我不在的时候,我弟弟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后来这个情形被绕家和葡萄庄的人传出去,郗州城内人尽皆知:状元府两位少爷有情有义,不仅不计前嫌,接管了一堆烂摊子的荣合堂,还在棋二奶奶的丧事中洒了一地的泪……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夏龙弟欣喜有三子一女帮忙,自己得了闲,一路问到了厨房。

      穿过李府的花园子,在浓阴深处,夏龙弟撞上横水和聚山。

      还不等夏龙弟开口打听,横水先开了口:“夏叔么?您来了,母亲在厨房里等你。”

      夏龙弟深陷的眼眶突然湿润了,他走在横水聚山后面,看着两人的背影,眼泪终于默默地落了下来,这就好像他小时,跟在柳絮身后——很有可能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只要柳絮在,自己就饿不死……

      厨房里也是忙得鸡飞狗跳,夏龙弟被横水聚山带进一个厨房旁边的小隔间里,夏龙弟刚一进门就愣在了门口。

      他没读过书,不太算得清楚,二十年了罢,他险些没认出来自己的柳絮姐姐。

      愣了片刻,他扑通一声跪下:“柳絮姐姐!”

      柳絮张了张嘴,先说了句什么,可怜没发出声音,不得不又说了一遍:“快起来,跪我做什么!”

      她这么说着,自己也是不知所措,还是花婠走过去,想要把夏龙弟扶起来。

      夏龙弟抬头一看,发现花婠倒是没怎么变,国色天香的牡丹从含苞待放开到了最盛而已。

      他便更不愿起来了,连连磕头:“多谢花婠小姐救命之恩!对不起……”

      花婠心中凄凉,心想“什么小姐,从来就没做过干干净净的小姐……”

      她怜爱地说:“暗地里帮着楠儿作兴外面的事务的,是你吧?帮着他证明椿儿清白名誉的也是你吧?你还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呢?”

      花婠说着,把柳絮和夏龙弟拉在了一起,“你们让我遇上了老爷,让我的两个孩子能够安然无恙长这么大,你们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夏龙弟摇摇头,他左边看了一眼,右边看了一眼,仿佛回到多年前在黎边的时候——

      那时他和柳絮刚捡回来一条命,时常和救命恩人悄悄会面。
      不过一方木头小桌,一桌简单小菜,柳絮没学过做菜做饭,满手的油泡,花婠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夏龙弟一个人又当弟弟又当大哥……

      即便这样,一个市井丫头,一个流浪小子,一个金枝玉叶,三个人头凑在一张桌上吃饭,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如今,一个贵府厨娘,一个山野农夫,一个富家夫人,三人凑在小小一间厨房隔间里相见相拥,也并没有不妥。

      都是恩情与缘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辗辗转转千万里,都走到有缘人、有心人这里。

      半晌,夏龙弟追忆完往事,又想起多年前的事来,叹道:“椿大爷,这些年……受委屈了。”

      花婠自责多年,一直在李繁椿面前抬不起头来,不是因为自己偏心而愧疚,而是觉得自己不干净——她把他在肚子里就带到李家,可最后却不能心安理得地叫李冶一声“爹”……

      “椿儿从小就聪明,他估摸着早就知道了……”

      夏龙弟打断花婠,抢道:“难道楠二爷不聪明么?他也早就知道了……”

      李棋院子里,天色大亮,来往清理搬运尸体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下一地枯枝败叶和相拥而坐的两人。

      赶儿命人扶好李冶和杨焰的棺材,弯腰小声询问:“二爷,姑娘,天亮了,看冻僵了,回房暖暖吧。”

      李茂楠抬头看着大杨树。
      杨树在不停地掉叶子,可它在冬日里依旧不屈不挠,枯叶不停地掉,就会有新叶不停地长出来……

      “我好像和你说过,这棵树今夏遭了雷劈,枯死了,可一场大雨之后,竟然莫名其妙地又活了。”

      杨穗静静听着,然后道:“这棵树,可能嗜血。”

      “我之前一直好奇,为什么棋二爷那么多好地方不喜欢坐,偏偏喜欢在这棵树下喝茶纳凉,也不怕那么多的蚊子。”

      李茂楠不算问,可杨穗很认真地答:“因为地下有亲人相伴。”

      “死人怎么相伴?”李茂楠手里握着那丸药,住儿从李棋手上抢下来交到自己手中的——他不敢用力握,怕一个握拳,这份珍贵的遗物就没了。

      他继续说:“我现在……好像可以奢求你陪我一辈子了,幸好,这次不用偷了……”

      杨穗反握住李茂楠的手,感受着李茂楠手背冰凉的温度,她没办法和李茂楠解释心脏病这回事——只要心态好,好像活到耄耋之年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她只能是似而非,“你信不信,只要你需要我,我就真的能陪你一辈子,就像你每一次,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出现了……”

      李茂楠的双唇终于有了些血色,甚至好咧开微微笑了笑:“我有时候想,我也许并不是喜欢你,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考虑清楚,但你总是每一次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身边,有约在先也好,不约而同也好……我好像就没什么闲时间再去想这些了……”

      四下俱静,虽然昨晚一片狼藉,但如今都有人在有条不紊地解决着,这大概是李茂楠活了这么二十年,最清净的时刻了——没有横水聚山在身边唠叨,没有花婠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在自己眼前挥之不去、没有郭蔷幽怨的眼神在刺痛着自己,没有葡萄庄的一对刻不容缓要解决的事、没有杨穗的安危挂在面前要他扛在肩上负重前行……

      眼下是最适合冥想的时候,李茂楠笑了笑,搂紧了杨穗:“可我现在不打算想了……”

      杨穗紧了紧李茂楠胸前的衣襟,免得冷风灌进去,她闻到李茂楠身上那股花香,在冬日里竟然不再清冷,变得暖融融的,她补充道:“不想了,睡吧。”

      在这冰天雪地里,好好睡一觉。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正文在这里完结,我自己都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很多bug,连载期间断更好几个月,然后大纲约等于无,灵感断层,断更家常便饭,结尾仓促,男女主感情递进很不自然,不会写甜文,感情互动贼尬,有些情节交代得不明不白,让人不知所云……各种毛病,慢慢改进,但这毕竟是第一篇完结文,依然珍惜、感谢。
      感谢还收藏着这本文的十余位小伙伴和一直鼓励我完结的基友某墨,爱你们。
      ps:我当初信誓旦旦地说20w字出头就完结,脸真疼,啰嗦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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