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视夜记》澹泺泠

2、远来客

　　“哇，我好感动，”叶澪作感激涕零状，往言采身上抹了一把鼻涕，“那么伟大的星象家，您现在要采取什么措施么？需要小的帮忙么？杀鸡？画符？还是盖请神台？尽管吩咐好了。”
　　“你老是不相信我，”言采很受伤的蜷缩在椅子上，“要做的事情有很多，首先，把你家能吃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我饿了。”

　　“筑紫。”
　　“……公绩？”叶澪且惊且喜的迎上去，“你不是在庐陵，怎么忽然回来了？……出了什么事么？”
　　“没事就不能回来看你么。”凌统笑着推一下他的肩膀，叶澪拉他一起坐下。两人寒暄了几句，凌统揉揉头发，皱起鼻子。
　　“不过，这次回来，还真是有一件麻烦的事啊。”
　　“看你进来时候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叶澪笑着说，“说吧，我能帮忙么？”
　　凌统表情苦恼的看着杯子，仿佛在想该怎么开口。叶澪耐心的等着。
　　“呐，那个家伙，在你这里吧。”
　　“啊？”叶澪愣了一下。
　　“就是现在叫言采了的那个家伙……他不是每年春天都回来找你么？”
　　“你说小红啊，”叶澪说，“他是刚回来……不过，都这么久了，你还在跟他怄气。”
　　“哼。我才不跟他一般见识。”凌统用鼻子哼了一声，“他在就行了。过几天有人要来找他。”
　　“寻仇？”
　　“看病。”
　　叶澪完全摸不着头脑，更不知言采何时改行当了郎中。他犹犹豫豫的问：“找小红看病？”
　　“唔。”凌统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果然，过了几天，有人登门前来拜访。
　　叶澪目瞪口呆的看着来人：“主……主公，周将军……”
　　虽然作为驻守外地的江东杂兵大众脸，没什么机会见到大人物，不过这两个人，在整个江东似乎不认识他们的人也不多。
　　“叶校尉，”来人很亲切，“请不必多礼。听说言先生在你府上，我们特地前来拜访。”
　　“哦，哦，”叶澪答应着，“他是在这里没错……不过……您稍等，我去找他出来。”
　　把两人让到厅堂上安顿好，叶澪奔向后院去找言采。
　　那厮好几天没出门，在屋子里抱着打仗时用的沙盘摆来摆去，用笔蘸了水在地上写写算算，干了再写，写结果的竹签穿了一大串，挂在墙上哗啦直响。叶澪冲进后院时，听见的就是这种声音。
　　“喂！小红！出来！有人找你！”他在院门口就喊起来。
　　屋子的门慢吞吞的打开了，头发蓬乱眼神涣散的言采出现在门口；“啊？”
　　“人家说要见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赶快出来。”
　　言采用呆滞无神的眼神看着他，让他一路拖着到了堂屋。进门前叶澪回头看了一眼，言采的这幅表情真能让对他充满信心的人都失去希望。
　　“这位就是言先生？”来人愣了一下，还是很有礼貌的行了礼，“久仰了。”
　　“幸会。”言采干巴巴的应了一声，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忽然有些精神起来，“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叶澪刚想介绍，来人却主动说道：“在下亚兰，他是清良。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言先生。”
　　“不敢当。”言采嘟哝一句，恢复没精打采的精神状态，“您是要看手相？面相？测字？卜卦？还是选良辰择风水？尽管吩咐好了。”
　　自称亚兰的人顿了一下，像是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下去：“是这样，公……清良他，小的时候，遇见过一位异人，说他命里带煞，一辈子沾不得血腥。但是……我们并没把这话当回事儿，可是打从今年春天起，清良就不舒服起来，特别是一见了血就会昏厥，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第一次只是眩晕了一小会儿，最近一次他整整昏迷了三天……请了很多大夫来看，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位大夫说，这并不是病，请大夫还不如请言先生呢。听说言先生每年春天都会到江东叶府来，所以我们就冒昧前来拜访了。”
　　言采挠挠头，摸摸耳朵，最后专心致志的咬起了手指头。叶澪急的恨不能踹他一脚，低声问：“喂，你有没有办法啊？”
　　“唉，我说了，怕他不爱听啊。”言采嘟哝道。
　　“还请言先生赐教。”亚兰听见了，连忙说道。
　　言采叹了一口气，说：“既然已经有人告诉了他不应沾染血腥，为什么还要涉足乱世呢？既然已经决定了无视别人的忠告一意孤行，现在只是按照命运安排好的轨迹走向命中注定的结局罢了，为什么还试图改变呢？天空的旨意选中了他，他并没有拒绝。他双手沾上血的那天就注定好了的结局，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叶澪气得真的踹了他一脚：“谁要你说这些！只要你想办法啊！”
　　“既然这样，也不好勉强言先生了。”一直沉默的清良站起来，礼貌的说，“叶校尉，生死有命，既然之前的道路一直是我自己选的，那么不管结局怎样，也怨不得别人。您也不要为难言先生了。伯……呃，我们走吧。”
　　“不，言先生既然精通星象命理，一定会有办法的，是吗？”亚兰不肯放弃，拉住清良，依旧急切的追问。
　　“问你呢，喂，想想办法嘛！”叶澪用力摇晃着言采，“你不是什么天下第二的命理学家吗？”
　　“叶叶，泄露天机要遭天打雷劈的呀。”
　　“你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劈了你。”
　　“我说，我说行不行？不要晃了，我头好晕啊。”
　　叶澪一松手，言采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真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