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余晖》琥玉

10、邀请

　　余辉没问吴麦高是怎么失去家庭的。

　　怪兽的入侵没有丝毫规律可言，许多人都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失去了生命，也有许多人在难以阻挡的惨剧中永远的失去亲人，从此以后踽踽独行。

　　在他们看来吴麦高不是第一个受难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闫鑫和余辉都很抱歉，尤其是余辉，他完全没有想到表面看似没心没肺傻乐观的吴麦高其实一直掩藏着自己的伤疤，但吴麦高越是天真和善良，他的心就被揪得越紧，多善良的好孩子。

　　“那个……你们也别这样看我，其实我现在挺好的，能照顾好自己。”他已经有自保的手段，比起多数人都要幸运。

　　吴麦高的话听起来是有些缺乏说服力，不过大家也没必要非得拆穿。

　　午饭结束，各回各班，班会之后就是分别，学校彻底停课，只说局势好以后会看情况恢复上课。

　　原本只存在于幻想或者恐怖故事里的怪物就这么离大家的生活越来越近，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没人说得清楚。

　　许多同学的家人都来学校接孩子了，小胖子闫鑫的爸爸也来接他，小胖子挥手跟吴麦高道别，虽然只认识了两天，但相处得很好，假如有机会，他们该是好朋友的。

　　吴麦高手插口袋顺着人流往外走，飘起雪花了，小片雪花纷纷扬扬散落在四周围，空气里洋溢的气氛不晓得是热烈还是离别的惆怅。

　　“吴麦高！”

　　吴麦高听到有人叫他的声音，高个子的男生在逆着人流向他招手，另一只手捏着脖子上的围巾。

　　吴麦高嘴角不由自主上扬起来。

　　“放假了。”余辉说。

　　“嗯。”吴麦高点头。放假了，离浩劫来临只剩下短短两天。

　　“放学去我家做客好不好？其实我跟你差不多……我家也只有我一个人。”余辉故作轻松，但吴麦高很清楚，他其实是很紧张也很小心翼翼的。

　　“嗯。”吴麦高点头答应，他又是觉得理所应当，又是觉得小小的自豪。

　　余辉从不邀请任何人去自己家。

　　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雪花静静的飘，冷风吹过吴麦高白皙的脖子，但吴麦高硬气得很，总笑眯眯的，一点都不把寒风当回事。

　　穿单衣的余辉倒是觉得有点凉飕飕，但他注意力都在吴麦高身上，吴麦高总给他一种熟悉又神秘的感觉，相处的时候觉得很陌生，但一分开以后，略微回想起来就变得格外亲切，他从未有这样的感觉。

　　他晓得自己突然邀请吴麦高到自己家做客有些突兀，他从来没邀请过任何人，也从不打算让任何人接近自己生活的，但吴麦高不一样，余辉开口的时候不觉得突兀，相反，他感觉那很自然，他似乎期待着吴麦高跟自己回家。

　　大概是学校最后一天的缘故吧，连自己也受了影响，变得多愁善感了。

　　余辉其实从来不相信爱情，他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为了所谓的‘爱情’跟着司机卷了家里一笔钱丢下自己离开，那时候小小年纪的他就深深痛恨那两个虚伪的字眼。后来妈妈惨遭欺骗和抛弃并且不得善终也印证了自己的观点。

　　亲情……余辉也不相信亲情，他见过太多如狼似虎的蛇蝎亲戚，戴着伪善的面具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却也难以掩饰已经腐烂的恶毒心肠。

　　亲情只不过是虚伪而恶毒的漂亮谎言，只有懦弱愚昧的人才会选择相信。

　　余辉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也不喜欢任何人。

　　任何人的死活都跟他无关，他人悲惨的生离死别只是他眼中乏味的闹剧。

　　但现在不一样了。

　　吴麦高就跟在余辉后头，他看着余辉打开大门，打开玄关，笨手笨脚帮自己找拖鞋，引自己进客厅。

　　客厅沙发上随手丢着几本书，其中一本半开着，里头还夹着书签。

　　吴麦高有点印象，似乎是以色列作者海涅的《没有荣光》，很小众的历史书，有一段时间他很喜欢，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

　　旁边还有本跟辞海差不多厚重的原文版《金雀花王朝》，吴麦高会心一笑，那本书他尝试着读过好多次，很喜欢里头的故事和文字，但没一次能够读完。

　　余辉不太好意思，让吴麦高先坐，忙忙乱乱地收拾着四处散落的书，吴麦高没坐下，而是在旁边帮他打下手。

　　“我平时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不看电视也不会玩游戏，所以都乱看些书消磨时间。”

　　吴麦高连连点头，他说他以前也喜欢看书，周末有时候没事做，躺在沙发里翻书能翻一天。

　　“嘿嘿，那和我太像了！我也喜欢在沙发里躺着看书，不过听说对视力不好，对颈椎也不好。”余辉耸耸肩膀，他问吴麦高都读什么书。

　　吴麦高说杂七杂八什么都看，这里的书有的他也稍微了解过一点。

　　余辉心情很愉快，他说他也差不多，偏爱历史故事多一点，但耐心有限，常常读不完。

　　余辉在冰箱里找饮料，问吴麦高喜欢喝什么，吴麦高说随便什么都可以。

　　其实他对饮料的喜好跟余辉一样，这辈子他还没来得及接触饮料，也就没来得及培养新的品味和兴趣。

　　余辉给他倒了杯桃子汁，自己喝番茄汁。

　　吴麦高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番茄味，有点熟悉，以前的时候他总喜欢吃有番茄的菜，而且无论冬天还是夏天都喜欢喝一杯加糖的番茄汁。

　　熟悉的生活真好，即便是现在，他还清楚的记得这座房子角角落落的细节，房子住的久了会慢慢带上主人的性格，主人也会受房子的影响，经过磨合变得契合。

　　不过可怜的房子终究没逃过植物爆发式生长时造成的巨大破坏，像无数或结实或劣质的房屋一样，被盘根错节的树枝和膨胀的树根撕裂到支离破碎。

　　“你看新闻么？”吴麦高问余辉，虽然他其实心知肚明。

　　“不看。”余辉摇头，事实上，直到现在，他对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没有任何了解，当然，他也不太在乎，这是性格使然。

　　“我给你讲讲我知道的？”吴麦高问他。

　　“嗯嗯，那太好了。”余辉本来不在意，但如果是吴麦高想跟他说的话，他就爱听。

　　吴麦高说新闻里告诉大家局势会越来越恶化，要民众做好抗击严峻灾害的准备。

　　他并不是信口胡说，电视新闻和街道办的广播确实已经开始公布最新的消息，解剖结果显示四处袭击城市的怪物身体组织成分和地球生物有某种程度上的联系，但应该是来自其他星球或者世界，它们拥有通过某种类似于“时空裂隙”存在的能力，从自己所在的世界前来地球，并且表现出高度的攻击性。

　　‘裂隙’的目击报告已经在不断增多，事到如今，就连普通人看到空气中突兀出现一条汹涌着漆黑烟雾的缝隙之时也知道快速撤离，并且打电话报警叙述裂隙的大小和出现位置。

　　然而人们的反应总是跟不上局势恶化的速度，近几天新闻已经播报了许多重大发现，包括部分击杀过怪物的人身体发生不同程度强化的消息，但这些‘超人’的增长速度远不及越来越多裂隙中拼老命往过来蹿的怪物崽子，枪械和重火力武器依旧是清理怪物的首选，不少城区随着紧急撤退已经彻底沦陷，为防止怪物筑巢进一步扩大数量，军队甚至尝试了使用导弹清理。

　　余辉听吴麦高说着严峻的局势，他多少听出来其中的凶险，但他又觉得这些东西离自己很遥远，所谓‘超人’什么的……太离谱了。

　　老实说，余辉的求生欲并不强烈，假如灾难就在眼前，他甚至未必会尽全力逃跑，他不是那种身心健康热爱生命的好青年。

　　但吴麦高明白，每个人都有潜在的求生意志和本能，人在真正面临危机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最本质的想法，以前一切的一切只是单纯的想当然罢了。

　　吴麦高清楚地知道余辉并不是真的对世界失去信心，他只是缺乏一个由头，吴麦高希望余辉能比曾经的自己在末日中表现得更好，别像曾经的自己一样随波逐流，受尽苦难。

　　“狩猎怪物？”余辉正打算弄点吃的招待同学，吴麦高的话让他愣在冰箱前：“我们？”

　　“是的，我们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天，你必须像我一样，拥有保护自己活下去的手段。”

　　尽管难以理解，但余辉还是很快接受了属性面板的可能存在，对于吴麦高要他提着把厨房的小切菜刀跟他一起出去捕杀怪物的要求，余辉没多考虑就答应。

　　局势的剧烈恶化很可能是真的，不可能真坐着等死，而且吴麦高所展示的蜘蛛宠物非常匪夷所思，虽然他只短短看了两三秒，但他依旧冷汗直流。

　　就算狮子老虎也很难让人让自己腿脚发软完全失去行动力，但在那只小小的蜘蛛面前，余辉一再告诉自己它不会攻击自己，却连站稳都做不到，腿软成面条。

　　吴麦高知道余辉这个毛病，如果不点恐惧忍耐，余辉基本发挥不出任何战斗力，好在自己足够了解他，不会歧视他的弱点，余辉不会像以前的自己那样因为不懂得合理安排技能而被人当成窝囊的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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