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本是明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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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刑部尚书赵雍之宣布调查结果。
他呈上那纸供状与仵作的验尸报告，陈述事实：“严诚先供出系太后指使，复又服毒自杀，据臣愚见，应是有人买通严诚陷害太后，意图离间陛下与太后，败坏陛下名声。”
女帝颔首，“背后之人居心叵测，一时之间难以揪出，倒也不必急，总有那人耐不住性子的时候。”
赵尚书称是。
永嘉侯出列，“陛下，命格之说虽假，陛下难道就真的只册君后一人吗？”
“永嘉侯要朕做那食言之人吗？”
众臣待要再劝，女帝却已拂袖而去。
回宫时时辰尚早，她直接去了慈宁宫，估摸着能蹭个早饭。
太皇太后好像知道她要来一样，准备的都是她爱吃的。祖孙俩吃完早饭去御花园散步消食，说些从前的趣事。
太皇太后说：“你还记得那个人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你是怎么答的吗？”
当年那段戏言被纪如风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裴屿真，如今的纪飞鱼也不惧还原：“官阶在我爹之下，无父无母，没有兄弟，没有姐妹，没有妯娌。”
说完她不禁莞尔，“君后也太符合这个标准了吧！”
瞧这得意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赚到了。太皇太后提醒她：“你守着他一个人，日后这江山不是到他手里，就是到他儿子手里，你凭什么给他做嫁衣裳呢？”
“我一个人又不能生孩子，我的孩子总归要有别人的血脉，与其是别人，不如是我心爱之人。”
太皇太后苦口婆心：“帝王不可动情，更不可专情，否则江山动荡。”
她直视她的眼睛，“我愿意为他做这个帝王，也愿意为他不做这个帝王。”
这是极重的话了。太皇太后也不好再劝，只是说：“也许你见了别人，会喜欢上别人也说不定。”
她引她去看水池边一个正在抚琴的少年，“那是我堂兄的一个孙儿，名唤裴映，今年十七岁，你看看可还中意。”
女帝忽而压低了嗓音，“如我没有猜错，这位表兄的功夫与裴梅不相上下。”
太皇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也压低了声音，“虽是来保护你的，说不准也是一段良缘。”
女帝坚持不肯选夫侍，却选了一名裴姓乐师入宫。
众臣见女帝态度有所松动，也知徐徐图之，便不再相劝。
在女帝入主皇宫之前，为免前｜朝｜余｜孽｜作｜祟，便命黄芪对所有宫人进行了一场大清洗。
她将宫中乐师舞女杀的杀、逐的逐，宫中乐坊就此荒废。
此番选裴乐师入宫，她也不让人家没名没分，命为司乐，执掌宫中乐坊。
裴映一入宫就张榜招人，榜中写明：招典乐四人，掌乐四人，女史二人，乐师舞女若干。他为主考，女帝为监考，凡有意向者皆可报名。
时移世易，当初入宫献舞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如今她却成了考校这些舞女的君王。
她有些恍惚，裴映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他已然评分完毕，请女帝过目。
她接过那沓纸，草草翻了翻，又递还给他，“就这样吧。”
司乐本应置四人，如今只有裴映一人，这芝麻大点的事，却引得朝臣争执，纷纷谏言陛下早日补上，有的说该叫礼部去办，有的说该让太常寺去办，有的说裴司乐既为司乐，叫他来选也未尝不可……
女帝轻叹口气，最终将这项任务交给了礼部。
礼部尚书袁俭压｜力｜山｜大——他是拂林王举荐给女帝的，这过河拆桥的事是｜干｜还｜是｜不｜干｜呢？
最终他决定，看在钱的份上，干！
京中官员、各州府官员、世家大族都变着法地给他送礼，指望他给他们的公子美言，不过短短十日，他便赚得盆满钵满。
他白日上朝，晚上跟自己的夫人记账，时常忙到深夜，直接睡在了书房。
休沐之日，他请旨入宫，将那本账册呈上。
女帝笑了，“今日早晨卿的夫人对卿说，是否要留些银子，卿忙道万万不可，此乃杀头大罪——朕在卿心中，真的如此可怕吗？”
袁俭心中一凛，勉强站稳，恭敬道：“臣敬陛下，亦敬人臣之责，臣鞠躬尽瘁，自当为陛下分忧。”
“依卿所见，何人可堪为司乐？”
“钱财事小，性命事大，陛下以为，贪生如臣，该当作何选择。”
女帝眸光微动。
他继续道：“太后表兄之子叶暨深谙音律，可堪为人选。”
翌日上朝，礼部尚书呈上一份名单，女帝接过来看了几眼，问了几名公子的情况，便定下了三名司乐。
分别是：太后表兄之子叶暨、庐州知州杨玄之子杨感、太常寺卿洪光启之子洪鼎。
三名司乐刚入宫，君后的病就好了。
女帝本要去乐坊见一见这三名司乐，半道上却遇见了君后。
他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她就从轿辇上跳下来，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回了甘泉宫。
夜幕低垂，芙｜蓉｜帐｜中｜人｜影｜交｜缠，久久不离。
因在教坊的那段经历，飞鱼本是抵触此事的，然而平跃极尽耐心，她竟也渐渐得了几分乐趣。一开始她觉着羞耻，总咬着唇不肯叫｜出｜声来，平跃便一遍遍地吻她，叫她放松下来，她失了防备，身心沉入其中，发出的声响都吓了自己一跳——媚｜得｜能｜滴出水来。
不知试了几次，她终得以挣脱条框，遵从本能。
她亦｜甚｜渴｜他。
情｜到｜浓｜处，她｜喘｜息｜着｜唤他：“平跃，平跃……”
他爱怜地摸着她的脸，“飞鱼，我在……”
鸣金收兵已是深夜，她却仍不肯睡，睁着眼看着他。
他闭着眼笑了，“陛下竟如此迷恋臣的｜美｜色吗。”
“我七岁那年，决定不要嫁给元秩，他娘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她将那番戏言说与他听，他没被她带跑：“若臣貌似无盐，纵然符合条件，陛下也不会多看臣一眼。”
“也许是吧。可我总觉得，纵然你长得很丑，我也会喜欢你的。无论你长什么样，我都能认出你。”
听出一丝不对，他猝然睁眼，她却已钻进他怀里。
一处废弃宫殿中，一人身穿斗篷缓缓走入，禁军统领南泰转过身来。
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半隐在阴影里的脸。
是元袭月。
她说：“纪业，你答应我的，何时才能实现。”
见他不答，她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你那个女儿，现如今可是威风得很呐。”
纪业语声极淡：“我答应你的，本已然实现。要怪就怪你那个好儿子，我让他把飞鱼接到西凉，他却把她送入教坊，她恨毒了我，才会寻求外人的帮助，如果没有这一节，拂林军早已与西凉大军同归于尽，你儿子也早已登上皇位，做了天下之主。”
他无情宣判：“这一切，都是他作茧自缚。”
“你一口一个我儿子，难道他不是你儿子？她勾得昭儿为她失魂落魄，难道就全然无辜吗！”
他闭了闭眼，“为今之计，也只有徐徐图之。”
她面色稍霁，“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他不听劝，我怕他玩火自焚。”
云骑将军府虽有府兵，云骑将军却再也不像从前一样为一营领将，可以纵横沙场，其妻却是丰台大营统领，于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窝囊。
纪氏五子已去其三，柴姮知道只要纪绍死了，纪家军就能落到纪昭手里。
女帝登基即将满一年，必要召回平东王共贺。
云骑将军坐在书桌前，查看写着平东王行踪的字条。
将军夫人问他：“如何？”
“已至京郊，却就地驻扎，没有进来。”
“虽然能推到西凉人身上，但纪绍要是死了，总会有人怀疑你，所以你……”
云骑将军面无表情道：“我知道。”
柴姮冲他点点头，“拂林军虽然一时难以收服，只要女帝诞下君后之子，我们再杀了帝后，立幼子为帝，你做摄政王，拂林军顾忌幼帝，总能慢慢料理了。”
他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好。”
她走向他，从他身后圈着他的脖子，柔声道：“你不要怪我狠毒，女帝若是宠信你，我们倒也不必非要杀她，怪只怪她不让你领兵。”
他抬起手，本想握住她的手，却终是颓然放了下去。
八月十五中秋节。
去岁今日女帝登基，又逢中秋佳节，女帝本想提前将平东王一家接入宫中，平东王却派人传话说不愿打扰陛下宴饮，只待宴毕，骨肉再于京郊一叙。
仿佛长安城内有什么老虎要吃了他。
至此，赡思辛可以肯定，女帝已将一切告知纪绍。
他佩服她的胆识。
平北王世子纪沧染了风寒，不便前来，游骑将军纪衢上书陈情，提前告了假。
这两支虽未来，女帝的｜国｜宴｜也并不冷清。
四名司乐各显神通，将舞乐办得别出心裁。裴映擅琴，便亲自奏乐，四名舞女一边起舞一边作画；叶暨擅笛，亦亲自奏乐，悠悠笛声中，众舞女舞作一只凤凰；杨感请来几名胡姬，又融入中原舞曲，以示四海宾服；洪鼎亲自上场，扮作嫦娥，舞了一段奔月。
舞乐虽好，女帝却与平东王有约，便装作不胜酒力，早早散了场。
她急急换了衣服，就要出宫去，云骑将军在宫道上等她，见她发簪歪了，想伸手去扶，却被君后不着痕迹地隔开。
君后替女帝扶正发簪。
女帝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柴姮。
她与君后交换一个眼神。
因是微服，女帝只带了御林军。一行人傍晚出发，行至郊外时，已然夜深。
纪绍一家都牵了马，路旁有将士提着灯。女帝从马车上下来，朝他飞奔而去，他笑着抱起她，转了几圈后才放她下来，摸摸她的头，“长高了。”
纪焕叫人：“姑姑、五叔、姑父。”
女帝冲他一笑。
云骑将军叫人：“大哥、嫂嫂。”
平东王妃冲他一颔首，平东王则置若罔闻。
君后也叫人：“大哥、嫂嫂。”
平东王妃再次颔首，平东王从鼻孔里出气：“君后怎么也来了。”
“自然是不放心我。”
平东王这才看见他腰间的佩剑，“浮光剑啊，好东西。不知能否领教一番？”
女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无不无聊啊，一天到晚就是比剑比剑，难道就没有别的娱乐了吗？”
平东王妃忍不住笑了。
云骑将军也翘起了嘴角。
纪绍牵着纪飞鱼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给她科普：“什么样的人使什么样的剑，要是人配不上剑，一试就试出来了……”
平东王妃与平东王世子走在他们后面，云骑将军与君后走在最后。
云骑将军说：“听闻君后曾在浙州住过数年，不知浙州风景可好。”
“昔年我曾跳入湖中，捞出一颗明珠。于我而言，那就是最好的风景。”
“明珠蒙尘，才会落你之手，尘埃褪去，不知你是否相配。”
他转过身来，平跃亦转身，对上那双深沉的眼。
半晌，他答以一笑，复又牵着马往前。
作者有话说
第179章 本是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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