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骤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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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卸下了自己的护体罡气，把自己的弱点和死穴全都暴露了出来。
“呵……慕离归，你欺瞒了我十年。如今摆出这样一副大义凛然赴死的姿态给谁看呢？你以为我还会再对你心软吗？”
露出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冷笑，孤厌雪紧了紧手中的“霜寒”。
“拿出你的剑！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
他未作答，也没有丝毫动作，只定定地看着她发红的眼睛。
“我让你拔剑啊！拔剑拔剑拔剑！！！你真当我不敢动手杀你吗？！”
恨极了的她，疯了般冲过去，拿起手中的剑对着轮椅上的他就是一通乱砍。
几声微不可查的闷哼之后，空气中很快便充满了淡淡的血腥味儿。
终于，似砍累了一般，孤厌雪驻着剑站在了一边，气息微喘。
“不反抗是吗？心虚了是吗？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以为这样……就能抵消你和你父亲对我们一家造下的孽？”她嗤笑了声，“不！还远远不够！我孤家上下七十多条人命，你就算死上十次八次也不够偿还！这些——只是作为你欺骗了我这么多年讨回的一点利息！”
“没有……无论你信不信……我并非有意欺瞒于你……”
忍无可忍，他终究还是气息微弱地替自己辩解了句，眉头痛苦得拧成了一团。
“住口！你还敢狡辩？”她气极，手中长剑再次指向他。
“无意欺瞒我？那你为什么从未跟我提起过你父亲？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与我之间的血海深仇？”
“……”
他张了张口，突然发现自己无从答起。于是只能眼眸再次低垂，不再言语。
“没话说了吧？你这个——骗子！”
有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她多希望，他能说服她；她多希望，他什么都不知情或是有什么苦衷。可没有，他全都默认了。
“啊——”
她崩溃地大喊了一声，突然跪了下来，仰天长啸道：
“爹！娘！女儿不孝，任仇人之子肆意摆布了十年！令您二老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今日，我就诛杀贼寇为你们报仇！”
说完，她蹭地站了起来。
“慕离归！你给我运气抵挡！这一剑下去我不会再手软！若你能挺得过来，那你我之间的仇恨便一笔勾销，从此陌路两不相欠！若挺不过来……你就去死吧！”
话音未落人已飞身杀向了那轮椅上之人。
最后的情分已尽，她不能再容许自己去思考犹豫了，否则这个仇便永远也报不了了。
“呲啦——”
带着凌厉剑气的长剑毫无阻拦地刺进了肉里，刺进了他的胸口。
她脸色一白，猛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眼神闪过瞬间的慌乱和心痛。
“为什么不抵挡？”
她颤声问道，指尖都在颤抖，完全不敢再把剑拔出来。
鲜红的血液从他嘴角涌出，快速滴落。
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无所谓，反正我是贼人之子，死便死了。”
贼人之子……多么讽刺的称呼，他差点便成了她的夫。
那一瞬间，孤厌雪的心都在颤抖。
他是仇人之子，但更是她爱的人啊。她当真……亲手杀了他么？
“不——”
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她抱着头疯了般夺门而出，凄惶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外的风雪中。身后之人，无力地从轮椅上栽落。
有丫鬟们的尖叫，自后方传来……
十年前。
暮眠山庄，后山紫竹林。
一袭青衣的少年坐在轮椅上，吹着手中的竹笛，感受着风的声音。
不想这时，却意外闯进来一个白衣少女。
“咦？”
少女惊疑了一声，似在诧异这后山林子里居然有人。
感受到动静的少年，停下了手中的笛声，本能反应地向声音源头“看”去。
“谁？”
“嘶——”
一声倒抽冷气声传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世上竟真有这等惊为天人之人！”
惊叹于眼前少年美色的同时，也很快注意到他那暗淡无光的眼睛，似乎并未看她，而是“望”向了她身旁的虚空。
“女子？”
他蹙眉。
声音并不耳熟，莫不是庄里新来的侍女？他们没告诉她这后山是禁地吗？
“此地……闲人免入，姑娘请回。”
一心只当对方是误闯进来的他，面无表情地告诫道。
不想她却瞬间凑到了他身前，俯身仔细盯着他眼睛瞧，甚至还上手想翻翻他眼皮。
他连忙避开，皱眉微恼道：
“你作甚？”
“你眼睛看不见。”
并非疑问，而是陈述的语气，似在下结论。
“那又如何？”
怎会有如此无礼大胆的女子？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我看看还有没有治愈的希望。”
说着又拉过了他的手，准备给他把脉。
“放肆！”
如同被烫到一般，他瞬间甩开了那只手。
“你是哪里来的小女子？怎如此不知羞？”
向来苍白无血色的面孔，那一刹那却突然涨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啧啧啧，反应这么大干啥？又不吃了你。”她叉腰无奈道。
见他绯红着一张脸又忍不住想逗他。
“放心吧，我是医者，不是什么坏人。来，让姐姐好好给你看看眼睛，别躲啊。”
“不需要！”
羞恼暴走的他不知怎么，竟瞬间退出到了十米开外，连带着那张轮椅。
“你走！离开这个林子……不，离开这个山庄！”
“哦，那可不行，我是这个山庄的主人请来的客人，不能说走就走。”
完全被眼前少年吸引了的女孩，随口扯了个谎言。
“……”
少年露出一个怪异无比的表情。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邀请过你。”
“哎？”
猛然意识到什么的少女瞬间尴尬了。
“你……是这个山庄的主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少主？”
“是。”
她抓了抓脑袋，尬笑道：
“啊哈哈哈哈，误会，都是误会。我虽然不是山庄主人请来的客人，但我真是受人所托来医治这个山庄主人的……”
说着说着想起眼前这位，可不就是她要医治的正主吗？
于是瞬间正色，一脸郑重地重新自我介绍道：“咳，小女子孤厌雪，药王谷第七十六代传人，拜见暮眠山庄少庄主！”
“……”
原来是阿婆她们请来医治他的医女。
不是说过别再白费力气了吗？他眼神黯了黯，面上闪过一丝倦色。
“你走吧，我不需要治疗。”
他转身，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这些年，一次次的希望总会换来一次次的失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今，他对他这双眼，还有那两条腿，已经完全放弃希望了。
“……”
望着前方那个孤单瘦弱的身影，她眼神一阵闪烁。随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快速绕到他身前，握着他肩膀一脸郑重而肃穆地说道：
“你叫慕离归是吗？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你的腿还有你的身体！然后带你亲自去看那万水千山——我发誓。”
窗外，风雪正浓。
男子闭着眼睛，听着墙外风雪的呼啸声。思绪一点一点，从十年前初识时的那个回忆中抽回。
他没死。
他到底还是被救回来了——被她曾经留给他的三颗起死回生救命药，救回来了。
他不知道他睡了几天，只知道醒来时外面已是漫山雪白，而窗外的风雪亦不知何时愈下愈大。
她走了，自他醒来后，便没再见到她。问庄内其他人，她后来是否有返身回来过，她们也都面露难色地支吾着。
他便明白——这辈子，她怕是都不会再原谅他了吧。
“咳咳咳！”
艰难地起身，想下床。只如此简单的动作，却让他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进门的明兰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盆，慌张地跑过去扶他。
“公子！公子伤势未愈，切勿起身啊！”
气息稍缓，他摆了摆手。
“没事。阿兰，扶我去门外那棵大槐树下吧，我去那坐坐。”
“……”
明兰不说话了，只白着一张脸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突然就开始肩膀一抽一抽地哽咽了起来。
“公子……你可是要去等孤姑娘？”
“……”
慕离归低垂着眼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公子！你放弃吧！她不会再回来了！”明兰哭腔愈甚，心痛得不可自抑。
“不，她会回来的。”
他望着门外秃了的、盖上了一层白雪的大槐树，眼神笃定道。
只是……他能不能等到她回来的那天，就不知道了。
“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失了血色的脸上，眉头都痛苦得拧成了一团。
喉咙里，有腥甜的东西在奔涌。
“公子？公子？！”
明兰惊慌失措地看着咳得直不起腰来的男子，然后惶恐地发现他胸前有血色的花越扩越大，在素白的里衣上格外刺眼。
“公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骤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