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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煮豆燃萁孰堪怜 ...

  •   自太鸾山虎烈村一战头狼,安蓉与徐墨的关系亲近许多。故而众人常见休憩之时,徐墨抱书往安蓉身旁坐,却也不言不语,只安静看书。安蓉亦时常被他带动,孜孜不倦的背起书来。如今出行将至一月,考课将近,得赶紧复习才是。

      柳淮因临近家中,极为欢喜,倒不曾留意。太鸾山后不过四日,众人便至新安郡新安邑城客栈。未入城中,众人便俱是一愣,城外俱是衣不蔽体之殄悴流民。一问方知,因新安郡西临益州沙场建宁,东临交武二州,近来流民颇多。因官府禁止流民入城,故而流民只得往城外驻扎。

      柳淮家住临县梅馥县柳家村,据此不过数十里,次日便收拾行囊欲辞别夫子返家。

      安瑞冲着安蓉挤眉弄眼,安蓉左思右想道:“他家中祖父抱恙,我等打扰可会不好?”

      安瑞闻言拧眉,不情愿道:“那便罢了吧。”

      学监听完柳淮辞言,蹙眉道:“如此你便租了车马归去罢。”

      柳淮拱手应诺。

      只学监到底不安心,复而唤住他斟酌道:“听闻你与木荣要好,不若与他一道返家,我等亦可安心。”

      柳淮一愣,复而思及一路行来,山贼猛兽不断。若非与学院同窗并诸位夫子同行,只怕他早已尸骨无存。只一来此去不知何日追上众人,二来到底不欲劳烦安蓉,复而道:“学生租车与旁人一道即可。”

      柳淮独自离去,众人复往新安县学而去。

      只新安今年征战连连,文风不盛已久,显学中寥寥几位学子,以至于众人比试得颇为不尽兴。颇有些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初至午时不久,众人便归矣。

      安莉自县学回房便一直愁眉不展,安蓉几人虽有留意,只因忙着与徐墨等人交流心得无暇他顾。待得回了中舍,见安莉独自一人坐于榻上,不由面面相觑。

      安蓉几人进了房,安茉转身阖上门扉,回身问道:“理郎,可是有何心事?”

      安莉抿唇颔首,忧虑道:“听闻县中学子道,梅馥县近来流民上山为匪,途中商贾多有丧命于此。”实是她倾心柳淮,故而打探梅馥县一二。

      众人一惊,忙道:“学监可知晓?”

      安莉心不在焉,神不守舍道:“知晓哩!某听闻后便告学监,学监已派人查探。”

      学监众人亦在商谈,只几人所探查者更甚。

      宋意夫子摇着折扇,度步连连,忽而停驻道:“今儿未阖城门,欲追不晚。”

      卓夫子望他一眼,似有所思道:“如今却不知晓其是否已经......”

      学监悔之莫及,捋着胡须道:“一路行来,早该料到此间不平。既要追,便尽早动身罢!武院夫子不知何人愿往?”

      潘阔立即颔首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出发。”

      钱江揉揉眉心:“我等欲往武陵,必过渝山,亦是匪祸连连。何况不知匪祸深浅,此行不若令诸学子候于此地,潘夫子护城中诸学子,候我偕其回来。”却是亦欲前往。

      潘阔思及自己武力不及钱夫子,便道:“如此亦可。”

      其余武院夫子见状,便不多言,只默然颔首。

      众文院夫子只觉钱江所言甚是,亦深以为然相视颔首。

      安莉坐立不安,忽而奔出房门往学监舍内而去。众人连忙跟上,却见众夫子于学监房内出来,连忙上前。

      安莉忙道:“见过诸位夫子,敢问诸位夫子,不知淮兄一事可有消息。”

      众人摇头叹气。

      钱记回身望她一眼:“我等这便去追,汝等安心候于客栈。”

      安蓉连忙道:“夫子,携我一道!”

      钱记思忖片刻,有心试她内力深浅,颔首应允。

      潘阔并众夫子纷纷皱眉,只思及‘木荣’武力,复而觉得此子年幼,或可迷惑敌人一二,故而遣其一同前往或有奇效。

      安莉闻言甚为不安:那匪祸尚不知深浅,若是蓉娘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安蓉迅速返了房中欲拿宝剑,安莉连忙跟上,一把握住她手,眸中泪光闪现:“蓉郎......”

      安蓉却是误会,冲她坚定颔首:“我定护他周全。”

      安莉噙泪摇首:“不,莫去......”

      安蓉一愣,故而咧嘴一笑:“理兄,我武力好着哩。”复而坚决转身,淮兄这些年指点她书法学业,真心实意相待,她早已将他当成兄弟。

      安莉于房内捂脸泪流不止,安茉众人心事复杂,亦不知如何安慰。

      安蓉出得门来,钱记已买来二匹良騜。安蓉并钱记一前一后,策马往南城而去。城中不得驰行,待出了城,二人方掠林驰道,急速前往。

      二人快马加鞭,不过一个时辰已至梅馥县,只不见柳淮。二人忙问城阙守卫,打探一二。

      守卫道:“梅馥邑进来是有诸多流民,只并不曾落草为寇,二位可是听岔了?前儿确有流民抢了商肆,只县令已镇压一二,思来怕是民间以讹传讹,倒耸人听闻。”

      安蓉二人相似一望,却是一场乌龙。正欲告辞转身归去,却听闻那守卫嘀咕:“只近日确听闻柳家村并李家庄一带流民袭村,却不知是真是假。也无里正来报。”

      安蓉二人一愣,钱记道:“敢为郎君,不知这柳家村是......”

      守卫笑道:“二位郎君怕是不知哩,这柳家村本亦平平一乡村,却不想数年前出一神童柳淮,十三稚龄之身考了秀才,县太爷亦颇为看重哩!如今正于洛阳青枫书院求学。青枫书院晓得罢!那可是我鲁国一等一的学府哩!”

      钱记闻言心下焦急,忙道:“我等确是知晓,不知郎君可否告我二人柳家村去向。”

      那守卫疑惑往二人一眼:“出东城城门,沿官道直行十五里地,往北五里有一梅村,过梅村三里便是。只不知二位因何事往柳家村?”

      钱记拱手道:“我二人正是青枫书院之人,此行他家中变故,独自返乡。我二人听闻匪祸,特此前来。事不宜迟,我二人先行告辞。”

      守卫见他二人神色慌忙,也不多说,连连道:“原来如此,郎君速速前往,此时俱阖城门不过半个时辰,许是赶得着。”

      二人谢过,匆忙离去。

      守卫不由嘀咕:“那小郎君不过七八稚龄,便已入青枫书院,当真了得!只既是听闻匪祸,其如何亦跟来?”

      却说学监自二人走后,越发不安,出门唤来武院夫子沈绝道:“此番二人前往,老朽思前想后,犹觉不安。你速速前去支援二人。”

      徐墨诸生早已听闻此事,闻言徐墨忙上前施礼道:“见过学监,见过沈夫子,学生愿同往!”

      学监怒斥道:“胡闹,你这起子内力,前往做甚么?添乱邪?”

      徐墨闻言垂头倔强道:“启禀学监,木荣郎君为我挚友,挚友有难,若不前往相助,学生实在寝食难安。”

      安瑞闻言亦跑了出来:“学监,学生亦欲同往!”

      安茉并安莉见状,连忙上前请愿,徐梓并黛樊见几人如此,心中亦有担忧,亦上前请愿前往。一时客栈中学子纷纷上前,请求众人同去。

      学监虽心中欣慰,只仍然将众人怒斥一番,道其不顾自身危险,只顾一时意气,枉为人子!随后转身回房。

      众人闻言只得放弃。

      徐墨紧握双拳,暗道:早知如此,便不该放荣弟与安墨几人一道!若荣弟出事......

      若出事如何,他想不出来,只恨恨望安茉二人身影一眼。

      安莉望窗外人群熙攘,往事携风纷飞坠落,只觉分外难过。安茉上前将其拥在怀里,压低声音道:“理郎,荣郎不会有事。他向来机灵,又武力超群,必定能闯过此关!”

      安莉噙泪回首,芙面濡湿,反手拥着安茉的腰身抽噎道:“茉郎......是我不好,荣郎若是出了差错,我如何向......”大哥交代。

      安茉闻言慌忙打断道:“理郎!”

      安莉惊觉失言,复而涕泣涟涟。

      学监耳目过人,于房舍蹙眉:这二人怎这般女儿姿态,甚为男子,怎能如此软弱。处事尚且不及七岁稚子。莫不是一路过于护着,以至于这二人仍旧改不去这软弱习性?那萧言并安墨二人,亦是似极了龙阳之好,这一路腻歪得让他倒透了牙,只愣是寻思不出什么良策。

      却说柳淮与一对夫妇一道租一桃花马马车,一路悠悠前行。

      三人道过姓名,柳淮方知他夫妇二人家住柳家村之后的苎草村,男子正是苎草村村长独子,女子正是他新过门的娘子。几人一路相谈甚欢,倒也欢喜。

      那郎君道:“不想郎君却是大名鼎鼎的小神童柳郎君。”

      柳淮闻言连连摆手:“乡亲谬赞,某不敢当。”

      那妇人闻言一笑,扶着腰道:“若是我儿日后有郎君一半伶俐,我夫妇二人便知足矣!”

      柳淮听罢面红耳赤,显然不习惯二人如此称赞。

      因妇人有身孕,故而一行车马缓缓,不过早于安蓉二人一个时辰至梅馥县,随后往家中而去。沿途古道苍茫,埒亩井然。待得车马将近梅村,两道林木渐郁,渐渐往入林中。

      柳淮错愕的看着外间流民层层将车马围困,那车夫骇得一劲儿哭道:“高郎不是道流民成寇是假哩?怎生......各位好汉饶命,某不过为车行拉车的马夫,尚要养家哩;稚子年幼,老母年迈,若某失了性命,我那老母幼子如何活哩!”

      流民闻言虽心有不忍,只多日来颠沛流离无处安身,时有稚子饥饿倒地,只村人邑民多视而不见,凄声祈求,充耳不闻。更听闻官府连连隐瞒流民灾情,以持政绩。何况官府禁止流民入邑城,以防民变。不能入城乞讨,众人实在无法,这才于周大郎的怂恿下,抢了一些富农并李家庄。

      今儿那周大郎复杀了里正一家,正准备率众人往其余诸村前去,却遇着了这车人。这般年月,尚且租得起车马,必定是大户。流民最恨的便是大户,为富不仁,狼心狗肺!他们常言:苍天无眼,叫这等人快活,到让百姓难活!既官府不理我等,何不杀他个血流成河,或可得一活路。

      众人心中怨愤越演越烈,一行愧疚一行快意:若非那起子人不愿拿粮救人,他们何至于此!

      柳淮收敛神色,稳坐车中,悄然透过车帘往外瞧。却见那为首之人,目光奸邪至极,不由忧心蹙眉。

      那夫妇二人甚为心忧,妇人更已抑制不住涕泣涟涟。

      柳淮见状越发凝眉,这可不妙。

      那为首之人不耐烦道:“车中是何人?立时下车!”

      柳淮示意夫妇二人稍安勿躁,忍着心情忐忑,背起书篓掀开车帘,站于车舆有礼道:“某上柳下淮,见过诸位郎君娘子。”

      为首之人,正是怂恿众人烧杀抢掠的周大郎,只见他上前一步不耐道:“速速交出银钱来!”

      他身旁之人却带些儒雅气息,只亦是面黄肌瘦,闻言连忙劝道:“这位郎君,速速交出银钱,周大郎或可饶汝等一命!”

      柳淮自是不愿,祖父病笃,不知家中银钱可够。只如今却是身不由己,便道:“某不过一介书生,确无几分银钱,何况若我等缴了银钱,汝等当真放行?”

      那周大郎闻言上前一步踹来,柳淮一见,慌忙闪身避过。惹得车马晃荡几分,惊得那车内妇人叫出声来。

      周大郎闻言色心立起:“车内是何人?如何不下车?速速下来,否则休怪我等利刀无眼!”

      柳淮道:“是我家中兄弟。”

      周大郎却是不信,荒淫无耻道:“我怎听得是个美娇娘?速速下车!如若不然,休怪我等不留情面。”

      车内寂静无声,那周大郎举起柴刀往车缘砍来,柳淮惊得纵身一跃,背着书篓跳下车来,虽柳淮不会武,只多年于书院习射学御;简易拳法剑术,亦俱有学一二,身材敏捷却还是有的。更因近日豺狼虎豹颇多,诸位学子早已练就一身逃跑闪避本事,避过一常人刀剑却是几分游刃有余。

      那周大郎心中一惊,暗道:莫不是个练家子?

      柳淮皱眉,柔声道:“郎君,我等实无意与郎君冲突,只诸位郎君如此却不是长久之计。若县官知晓,怕是治汝等重罪。”

      周大郎不知其底细,收敛几分神色,探究道:“我等亦是知晓,只是若非我等亦有苦难言。”

      柳淮不解道:“朝廷尚有拨发银粮,如何汝等停留乡间?”

      那犹有些儒雅之人泣道:“郎君有所不知,哪有甚么钱粮哩。城阙门外等数月,不见一栗并一米。稚子朝夕食木泥,饿殍横尸万千里。县官攻心利与重,为求政绩报虚情。可怜白衣走无路,落草为寇求生机。郎君,那县官压根不理会我等死活!我等实是忍不下去矣。若我等有郎君这般本事,何愁猎不得野物充饥。只老天无眼,不欲我等贫民百姓活哩!”

      众流民亦是悲伤难忍,涕泣连连。

      周大郎见状眼珠一转,亦是垂首假装抹泪:“郎君,我等着实是无法子哩!老天不给活路,我等无才无能,只会种地。如今连地亦不得,只得......”

      柳淮见他哭天喊地泣涕如雨,信了几分,心头一软,复而掏出五两纹银道:“某祖父病笃,亦是囊中羞涩。此银便予郎君诸人购些吃食。”

      那周大郎心中嗤笑,一面不动神色往柳淮面前,一面作感激状:“郎君当真心善哩,看郎君相貌武功,怕是出身不凡。”

      柳淮闻言面色发红:“某不过乡野村夫,侥幸识得一二个字罢了。”

      周大郎心中越发讽刺,一介书生,还以为甚么江湖好汉,口中却道:“某此前无状,郎君莫怪。”负于手后的柴刀却泛起冷冷寒光。

      那车内一直偷瞧的郎君见状不妙,忽而冲出车外拉起缰绳,击打马背,赶马往前一撞。那马儿被众人围拢,本就受惊,故而那郎君一赶马,立时往前一跃。周大郎避闪不及,直直撞飞了去。

      马匹越发受惊,立时往人群中冲去,众人慌乱闪避让道。那郎君只晓得驱马,不知如何停驻,见马匹往前横冲直撞,于车舆上站立不稳,惊得连连道:“诶!诶!停!速停下!”

      只那马匹一路疾驰,那郎君几欲甩出,惊得返身握紧了马车门。

      柳淮本被车马倏然一跃,惊得呆愣当场,见他如此骇得连忙追去。众流民见他欲走,慌忙拦下他,柳淮见状忙道:“某只得这五两纹银了。”说罢将手中纹银往众人身后一掷,侧身往一旁林中逃去

      众人见状连忙去抢那五两纹银,亦有不少人朝柳淮追来。

      安蓉二人一路逐日追风,不见行人,心中本就忐忑。复见前边似是围了不少流民,更是心中不安。忽而听闻柳淮声音,复见流民骚乱,往左边冲去,似是追赶甚么。二人见状心急如焚,钱记拍马而起,往林中掠去。安蓉只觉那动作帅呆了,随后一叹:可惜她还不大熟练。

      钱记往林中掠去之时,柳淮恰被几习武之人按在地上,衣裳凌乱,众人连忙去搜刮他衣物书篓。钱记连忙大喝一声:“住手!”

      只众人哪里管他,自顾自的将书籍扔到一遍,一面拿篓中干粮,一面搜他他怀中银两。

      柳淮惊闻钱记声响,一面翻身压住怀里救命银两,一面狼狈道:“夫子!救我!”

      那些灾民见取不着银钱,一人气急之下一脚踹向柳淮右臂。

      时钱记正好赶至,一剑将其打倒在地。众灾民惊得立时退散开来,惊惧而望。

      安蓉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灾民围困中间,不由双臂张开,慢慢站在马背上。

      马儿见众人围来,惊惧嘶鸣,不安原地度步。安蓉立时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众人见状,立时扑来争夺马匹,更有人欲抓安蓉。

      安蓉稳住身子,足尖轻点,瞬间飞离,众人连忙追上,显然觉得其年幼可欺。

      安蓉不知如何是好,这些流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瘦骨嶙峋,衣不蔽体。她有些下不去手,只得一面往钱记夫子那儿逃窜,一面惊慌道:“夫子,救命!”

      惹得钱记哭笑不得,而柳淮望他出现瞠目结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煮豆燃萁孰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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