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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坠木潇潇挽狂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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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蓉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瘦弱小豆丁随口道:“你叫什么?几岁了?”
忽而觉得不对,又道:“尔贵庚几何?姓甚名谁?”想想又觉得和这么个豆丁咬文嚼字,好似有些怪怪的。
男童把她的手从嘴巴上拿下道:“我今载六岁!乳名李狗子,只你唤我四郎便是!你哩?你是何人?”
狗子?安蓉一呆,随即点头:“四郎,你会白话文就好!我都没怎么和爱说白话的人在一起!家里总是时不时之乎者也的。有时我说话得想半天。嗯......你唤我三娘便是!”
李四郎皱眉:“三娘,你所言亦是奇怪!何为白话?”
安蓉凝眉:“就是口语!”
李四郎不解:“何为口语?”
安蓉头疼,自暴自弃:“没啥!”
李四郎忽而道:“我方才见你从虎子家出来!”
安蓉一惊:“不许传出去!”
李四郎咧嘴傻乎乎笑:“我可以不传出去,但是三娘你那招式好生厉害,你得教我功夫!”
安蓉垂首思量,忽而笑道:“成,只你可能帮我找个茅厕或屋子!亦不许令旁人知晓!”
李四郎点点头,勾着手道:“成!拉钩!”
安蓉眨巴眼睛:这娃不是穿越的吧?应该不是,陆寒远好歹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十年,若是这点影响力都没有,也不能称其为种马男主角了!“拉钩!”
李四郎拉起她往家走,安蓉一手抱着一堆衣裳磕磕碰碰,索性缩回手道:“这些衣服好像太长了!”手短衣长,很是别扭。
李四郎嘻嘻一笑:“虎子七岁,你拿他的衣服,指定穿不下!”
安蓉脸一红:“也是。不若撕了多余的罢!”
李四郎想了想:“我娘能制衣裳!”
安蓉愣了片刻:“我亦可做些女红,就是没有针线!”简单缝一下,应该行的......吧?
李四郎拍手,得意道:“我家有!家里还有剪子!我娘是绣娘。”
安蓉闻言将他从头看到脚:“你娘是绣娘?”那为什么你穿这么破烂?
李四郎连连颔首:“是哩!我娘可是街里有名的绣娘!”
安蓉停下脚步:“那你爹娘平日可在家?”
李四郎亦驻足饶头:“我爹爹是坊间轿夫,日夕方返。我娘当在绣坊。只是......”
“只是甚么?”安蓉蹙眉道。
“只是我爷奶许是在家哩!”李四郎吐舌,“三位兄长俱进学去哩!”
安蓉实在忍不住:“你家中有银钱进学?如何你穿着这么......此外,兄长进学,你为何待在家中?便是不做个黉门秀士,习书学文亦为好事!”
李四郎神色落寞:“我出世之时逆生,娘亲落下病根,恐再不能生,时常寻医问药,去了家中不少银钱。况家中本不充裕,若非祖传之百亩良田,亦供不起兄长门进学。”
安蓉了然:古代视难产为不吉,在家里自是不受人待见。怪道其瘦瘦小小,衣着破旧不堪。“原来如此!我二人悄悄入内,不许出声,可晓得?”
李四郎粲齿道:“晓得哩!”
两人穿过弄堂,蹑手蹑脚从后门入。不敢入室登堂,索性去了茅厕。狗子候于茅厕前。
安蓉更衣换了麻布衣裳,揪着往下滑的宽大裤子叹气。只好又穿回自己的衣裳,决定将那麻衣短褐一齐改改。
李四郎见她出来,不解道:“怎的了?”
安蓉丧气:“太大哩,不若至你屋里,你把剪子针线寻来!有刀亦可!”
李四郎恍然:“成,小声些!”
两人悄然入了狗子卧室,安蓉只见屋子整齐有秩,一旁小小的炕角放着一个木质几案,几案上齐整的摆着一叠草纸并几张白纸并一大一小两个木头笔洗。草纸上笔画纵横,不由好奇鲁国学子学些什么。便指着草纸道:“我可能看看那个。”
李四郎犹豫刹那,思及武术,颔首道:“仔细些,莫弄坏哩!”
“省得哩!”安蓉解了裹足,爬上炕取了一张草纸,却是写的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李四郎自去拿些针线并剪子回来,见纸张凌乱骇一跳:“三娘子你做甚么哩?”
安蓉羞涩尴尬一笑:“看你兄长写些甚么哩。”复将纸页按顺序归至一处。
李四郎把手里东西放置一旁,“三娘你识字?”
安蓉脸有些红:“我只习了千字文,背了些陆公诗集。”天晓得并非自个不勤奋,只爹爹自小不允她私自玩笔,恐腕骨出了岔子。故而她自能多读几遍背诵。只那字,也就混个眼熟罢了!
李四郎羡慕道:“一见便知你出生富贵人家,只你缘何......我晓得了!三娘妹妹,你可是遇着了拍花子?!”
安蓉错愕,随即毫不犹豫点头:“是哩,在车上渡了几宿,甚为困顿。今儿我一觉醒了,不知怎地,便在弄堂哩!”
李四郎连连颔首:“果是这般!三娘妹妹,你困顿怕是着了迷、药哩!可还记得家在何处?”
安蓉托着下巴:“许是如此!我家在洛阳青枫书院旁!”
李四郎闻言咂舌,“听我爹言,洛阳是国都,距此地千里之遥哩!青枫书院,我听大哥讲过,乃是我鲁国三大书院之一。”
安蓉亦咂嘴弄舌:“这般远么?倘有一乘,几日可至?三大书院我不曾听说,是那三大哩?”
李四郎摇头晃脑:“你这都不知?诗云:洛阳青枫出贵子,夏江红罗生隐士。琅琊梨山俱风流,熙攘朝夕只恐迟。”
安蓉乐道:“这个是你从何处听来哩?”
李四郎羞涩道:“我大哥常吟哩!”
安蓉憧憬道:“若能行遍天下黉门多好。”言罢取了针线略略裁缝。忽而止住:红罗书院?怎这般耳熟呢?夏江......江夏!江夏好像听过,夏江却不曾。只江夏又是何处?罢了,多少载春秋已渡,记不住亦是常理!
安蓉拆了麻制短褐裤子,仔细作了一身男装,看着歪曲不成样子的衣裳亦不嫌弃,欢欢喜喜穿身上。只道:“天色不早,我这就辞了哩!”
李四郎急道:“你还未教我习武哩!”
安蓉一愣,羞愧道:“险些忘了此事,你寻些石炭来!”
李四郎不解,道:“取石炭作甚?你可不许溜!”
安蓉摆手:“自有妙用!赶快!”
李四郎寻了石炭前来,安蓉便将前世所学的一套匕首操悉数画于一张白纸上,只简单的动作并要领,复命其每日蹲一个时辰马步,又借了一双袜子并木屐,告辞离去。
哥哥为何离开向黎,如今已经知晓,若不尽快赶往洛阳,只怕他已从军了!这些年这些事,尽是做些无用功!便是救安瑞几人,事情兜兜转转仿佛又归于原点。也不知那群王爷的人,会不会往洛阳杀安瑞三人;若是昨夜便是叛乱王爷的人,只怕他们的性命危在旦夕。
况那本小说自己不过粗粗略过。只记得女主是孟婉,男主是一位皇子,当今有四位皇子,年长于孟婉者三人。嫡长子赵轩必为下一任皇上,就不知男主是二皇子赵奂还是三皇子赵卓。另有一不知名姓的郡王男配是其前世夫君。此次判乱是何时停止,哥哥缘何入伍参军官拜将军均不晓得。只记得里头不过尽是些女主与女配斗智斗勇,选择良婿的情感之事。
安蓉想罢,火速往城门而去。城中之人,忽见一小郎倏尔奔过,暗自咂舌。
正月寒梅缀雪,正是踏雪寻梅之际。洛阳东郊城外青枫山下,梅开十里,清香遍野。清客权贵,老少男女,莫不来此赏梅。故有诗云:清风十里送寒香,散入枫山共墨沉。稚子嗅寻娇客去,耄耋蹒跚把枝闻。
众人皆往,只孟婉近日接连拒了帖子,座于软塌蹙着眉头算日子:今儿正月十七,思来几位王爷早当征兵买马,只恨身为女儿身,难以揭露其谋筹,亦无法有一番作为。况手中无人,如何往南边探寻诸王行迹,搜寻罪证。
前世,几位王爷借着京师回朝之后,复往南行,必耗时耗力!趁大军远在洛阳,极迅猛攻下西南诸州!诸州官员,或杀之或使降之。更截了百官详文,合家灭口。待圣人知晓,已无力回天!兵贵神速,便是如此;致使前世十年之乱!今重活一世,难道仍这般束手无策不成?只是当如何做哩?
哥哥手中亦无死士,便是自己重生之后,有命忠仆养之,只至今不过一二载,难成气候。如何于手中死士众多,精兵不知凡几的王爷手中夺回百官详文?
继定王昌王后,康王以“清君侧”之名一并反之!若是能掣肘一二,也不至于血流成河,横尸遍野!只敌强我弱,如何掣肘得住!
“大娘子,用膳罢~”清兰上前道。
“晓得了,”孟婉颔首起身,清兰忙上前搀扶。
孟婉一行用膳,一行暗自纠结不已,苦苦思量之际,忽而盯着一盘貊炙,计上心来。释箸指道:“自汉以来,世人独爱貊炙;自吴陆公之后,世人愈爱火锅。《陆公传》曰:陆公奉命往巴蜀之地,与鲜卑交战,偶见巴蜀之人作羌煮,闻之味郁,食之不忘!归府后三日便造出‘火锅’,后流传天下!听其言巴蜀之地,奇山异水,胡商众多,玛瑙象牙数不胜数!当称‘天府之国’。吾心生向往久矣!”
语罢,孟婉漱口净手,行往孟轩处。
竖日,兄妹二人城外送离掌柜诸人,孟轩担忧道:“婉娘,何必非要往巴蜀之地而去?此去路阻且长,匪盗良多,如果出了岔子,只怕不见得能归来!行商风险过大,便是汝求了祖父曾祖父予了五位死士,犹可能无功而返!”
孟婉笑道:“哥哥安心罢!我不过是想涨些见识,命死士寻些风土人情,探些奇闻轶事罢!此行半数俱为家中好手,便是打不赢,吾不也命其只管逃了便是!何况此次投银不多,便是俱打了水漂亦无碍!”
孟轩只得摇首叹气,复而宠溺道:“随了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