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女》唯朝筱煦

130、狼豺汹汹入门来

　　安逸策马而过，望那下仆来时方向，却是程府。思及此前程府暗中过继嫡长子，私下闹得沸沸扬扬之事，登即眉头一皱：“去查查！切莫打草惊蛇。”钱夫子于安府有大恩，事关其嫡亲外甥，可不能懈怠。

　　言罢暗处一人倏然悄然闪离，消失原地。

　　安逸感其离去，方继续策马前行。

　　幕诗抱着小安楚逗弄，见其风尘仆仆归来，登即将安楚交予奶娘，屏退左右道：“夫君，蓉儿所书之事可系当真？”

　　安逸沉重颔首：“若当真有异变，府中之人劳你照看。”

　　幕诗心中慌乱，见安逸郑重望来，忙镇定道：“定不辱命。”

　　安逸松一口气，忽而拧眉道：“只......若圣人前来请，尔等只管进宫便是。”

　　幕诗一怔，登即喜道：“如此岂不更好？不知父王母妃可会入宫。”

　　“当会如此。”安逸见其喜上眉梢，只不多说，心下却是无奈一叹：圣人若当真命其入宫，只怕是当真不信自箇，欲牵制为之。若有一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苦煞诗华楚儿母女。

　　翌日，程铎欲言又止，京夫子不由叹道：“此事无须再问。人各有命，天意如此。”

　　程铎愕然，心中愈发钦佩：自箇尚且不曾开口，夫子已知自箇欲问何事。只此言却也告知自箇，兄长只怕在劫难逃。想罢央求道：“可能缓解一二？”

　　京夫子拧眉道：“隔墙有耳，有备无患。”

　　程磊见程己日落乔装打扮鬼鬼祟祟前来，登即一怔：其此前时常欲言又止，自箇便心知不妙。如今，那恶妇竟仍要赶尽杀绝不成？

　　程己却是拿不少银票前来，悄然递过，低声道：“大郎君且好生收在里衣里，身边轻易莫离了人。另郎君命某告大郎君：‘隔墙有耳，有备无患。’”

　　程磊叹道：“省得了，且拿回去罢！尚不至此。”

　　阿三悄然送走程己，只见自家郎君呆坐几案。

　　程族叔......程老爷手足无措立于一旁，欲言又止，显然不知生了何事。

　　阿三于程磊身旁道：“郎君，用些茶罢！”见其回神，方示意程老爷。

　　程磊回过神来，见父亲局促一旁，登即内疚不安，匆忙起身唤道：“爹爹，可是有事？”

　　程老爷忙道：“欸，大郎君，唤某族叔便是。”自箇一生留不住儿女，晚了却得一子，已是大幸。怎敢奢求太多。

　　程磊却坚定道：“族谱之上，孩儿已为爹爹亲子，爹爹日后可莫如此，否则旁人岂不道孩儿不孝。”

　　程老爷只得应下，程磊见状这才露出笑靥。

　　送走爹爹，程磊登即修书一封，命阿三明儿一早便送予舅父。自箇则另书一封，准备明儿往镖行而去。

　　承元七年正月十二，乐王以圣人弑父为由，发动政变，不少世家怨恨圣人削弱世家力量，纷纷响应，一时朝局纷乱。定王世子赵修然，打着清君侧之名，携丘贺直闯宫中；诸将见误上贼船，怒骂不止。

　　两日前，丘贺忽而下令进京畿剿匪，安蓉便知不妙；只近来自箇周身不少人监视，思来怕是丘贺忧心自箇通风报信。如此，便不好送冉甜二人离去，只得时时将二人带于身侧，好保其性命。

　　果不其然，甫一入京，便见京畿乱作一团。乐王之人，率部与哥哥打成一团。丘贺更率部直直闯入宫中！

　　众将士不明所以，只道贼人入宫，纷纷奋力朝禁军杀去。便有清醒之人，因误上贼船，亦不得其后退矣！

　　安蓉心中悲凉，却是无法，只作不明所以保护丘贺状，却是携冉甜二人直直往赵修然身侧而去。待丘贺发觉，安蓉已拿下赵修然，运力吼道：“通通住手！”

　　诸人一怔，纷纷望来。丘贺气道：“张安！你做甚么！便是你此时投降圣人，圣人亦不信你！何苦如此！若你扶持主公成就大业，金银珠宝，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安蓉冷然道：“大胆丘贺！胆敢擅自率部犯上作乱！欺瞒我等进京捉拿贼子，却是行逼宫之事！此等主公，我等如何能追随！如今，某只求圣人允某将功补过，轻叛某失察之过！”

　　此言一出，不少无辜将士方才醒悟，惶然跪下：“圣人饶命！”

　　丘贺冷笑道：“尔等早已某乱，此时求饶，为时已晚。不若与我等一道杀入宫中，更有一番锦绣前途！”

　　赵轩淡然坐于皇座，闻言于诸位禁军庇护之下，缓缓走出。身后却是诸位嫔妃，皇子皇女，皇室宗亲，嫂嫂携安楚亦于其中。其后乃是文武忠臣；钱夫子诸人，并安瑞亦于宫中相护。

　　“小郎君侠肝义胆，忠心耿耿，寡人甚为欣慰！”赵轩嘴角微勾道。

　　因此回赵奂不曾出现，安家危机一日未除，安蓉便一日不敢暴露身份，只得自称张安道：“不敢！恳请圣人惩罚张安失察之过！”

　　赵轩朗声大笑：“卿家只得大功，何过之有？”

　　冉甜二人闻言莫不欣喜，安蓉却是心中苦笑。

　　赵轩复道：“尔等听令，降者不杀。”

　　闻言众无辜将士纷纷掷下手中宝剑：“圣人英明！”

　　赵修然见大势已去，冷然道：“丘贺，士可杀不可辱！斩了那狗贼，慰藉我在天之灵！”言罢往安蓉剑身一划，却是自缢殿前。

　　丘贺见状目赤欲裂：“主公！”

　　赵轩冷道：“给寡人拿下！”

　　安蓉呆呆望着手中宝剑，却是回不过神：这便去了么？

　　丘贺将安蓉恨入骨髓，提剑向其冲来，惹得小棋拽着冉甜一阵惊呼，却是不及压低声色。

　　竟系娘子？丘贺心下一怔，倏然往冉甜二人刺去。

　　安蓉回过神来，登即闪身一剑将其斩下；只到底迟了一秒，冉甜却是伤着胳膊，血流不止。

　　赵轩见其身形鬼魅，不由意味深长望其一眼。

　　安蓉却是不知圣人所思所想，见大哥携援兵前来，只携冉甜二人飞至圣人身旁，惊得禁军纷纷警惕望来。安蓉只不理会，慌乱为冉甜裹疮。

　　赵奂并安逸将叛乱之人斩下，乐王亲信见大势已去，登即携定王抽身离去，身后紧跟数百追兵。赵奂二人见剩余将士弃戈投降，方请罪道：“臣/臣弟救驾来迟，望圣人恕罪！”

　　安蓉猛然回头，隐约只见大哥鬓角平添几根白发，似乎愈发疲惫，心中更是一痛。

　　一夜血流成河，次日早朝之上，满殿冷凝无声。圣人怒斥诸人，命人将定王府之人，悉数拿下处斩！乐王府却是人去楼空多时，只得命人穷追不舍。

　　另，多位世家权臣遭贬罢革职，更有不少参与叛乱之武将，俱连诛九族。文臣之中，不少世家大族落马。郑家家主，王家家主，并二府之人，多遭贬谪。程家、孙家此番俱卷入其中。

　　圣人体恤曼华，孙家阖府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然此事到底影响曼华声誉，一时之间，门庭冷落。好在其身处宫闱，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只安心于宫中待嫁。

　　黄家主母虽有所不满，只见其未失圣心，也只得强颜欢笑；圣旨已下，这婚事又岂是她一介妇人能左右的？只到底不敢，便求了一二良家女子备下，只待日后予黄寅为妾。自然，曼华身为公主，自有女官相助，婆媳之间颇有些水火不容。此亦为后话矣。

　　只程家老家主却是老糊涂，昔日与反贼乐王走得极近。此番抄家之前，恰火烧罪证，后更咬死不认。圣人深恶痛绝，阖府流放千里。自然，此乃后话矣。

　　只见早朝之上，不少依附此中世家之人，悉数贬谪罢官。一时之间，朝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安蓉一面等候通传，一面听得诸人求情哭诉，心中迷惘：这便是，皇权至上罢？

　　待得论功行赏，安蓉便为圣人提携至三品镇军将军，更赏了一处大宅邸，一时风头无两。然安蓉颤手接了圣旨，只觉心中寒意不减，愈发彻骨。

　　待得下朝，安蓉便见一辆四乘车马候于宫外，却是圣人所赐宅邸中，所配备之管家前来迎接： “小的张一，见过主子！”

　　安蓉望其一眼，只见其身着藏青棉袍，中等个子，面色红润，圆滑却不臧奸，心下颔首：“起吧！”

　　车马匆匆，却与一陈旧车乘擦肩而过。

　　程磊眸色愤恨，缚于车内，口塞棉巾，左右二箇壮汉看守，心中一片悲凉：昨儿城中杀声四起，倏然数箇黑衣人闯入家中，提剑便砍。本当那恶妇欲将自箇送人玩弄，不想连爹爹并阿三亦不饶过。可怜爹爹并阿三就此丧命，尸骨尚且无人收拢！自箇亦遭人暗算，人事不知；待得醒来，已于车乘之中。却不知这起子贼人意欲何为！若当送入那人府上，本郎君定自尽求全！

　　此前遣阿三送信予舅舅及枢郎，却不知为何杳无音讯。好在自箇自始携带面具，家中除却阿三无人知晓自箇真容。

　　程磊垂下眸子，只逼自箇静心思索，早日逃离魔爪。

　　安蓉匆忙回府，冉甜依旧沉睡榻上。

　　小棋不安守在一旁，见其归来，登即上前问道：“郎君！我家郎君怎的犹未醒？”

　　安蓉为其把脉一二，复将其棉衾拢了拢：“无碍，太过劳累罢了。尔安心守着，某尚有要事在身。”

　　小棋登即应诺不提。

　　安蓉行至书房，只觉甚为疲惫。

　　张一见状，连忙道：“主子可欲见一见府里众人？”

　　“不必，”安蓉揉揉眉心，摆手吩咐道：“尔只管安排妥当便是。”

　　张一连忙应诺告退。

　　安蓉心中闷闷不安，心中叹气：伴君如伴虎，哥哥，你何时能全身而退？

　　门外不少哭嚎之声，却是圣人派官兵前往诸犯官府上抄家。安蓉心中愈发难受：哥哥，蓉儿心知离家出走不妥，只蓉儿着实无法。若坐以待毙，下一箇抄家之人，便为安府！幕诗嫂嫂自幼锦衣玉食，安楚，安瑜，魏青年幼，届时如何受得住？更甚者灭族亦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