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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甲板 ...


  •   宫门外街,早早地就候着一辆乌蓬马车。

      陆凉这边上了车,马立时在长街上撒足狂奔,惹得街上刚露出头的百姓们纷纷缩了缩脖子,心里想着敢在这里跑马的也是胆子大。百官上朝必定经过此街,跑马?就连坐轿子那都是不敢做的事呢!

      乌蓬马车不管不顾一路撒蹄子狂奔许久,终于在一处不甚显眼的胡同口停了下来,胡同口有一株疯长的大槐树,这是处民宅。

      陆凉并没有回镇抚司衙门,而是直接回了家。就这处三进的小院儿来看,显然,陆大人的独居生活过的不如他的官职来的有头面。田钰已经在小院的露天里跪了整整一个日夜,虽然眼底下有两处明显的黑青色,骨头却依然硬气的很。

      “起来吧。”陆凉拿布巾擦擦手,撇了一眼地下的人说道。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眼皮子底下的身影却动也不动。陆凉并不气恼,换了个话题又说道:“我在宫中看了那画,你以为你的画工如何?”

      陆凉也知田钰的秉性,即使让他再跪上个三五日,怕是也会宁死不屈,这小子心气高容不得自己犯错,更何况是如此大错。

      田钰虽然是陆凉的下属,可这关系却比别人来的更为亲厚些。虽不知上官是何意,却不能不答,咬紧牙关说道:“大人,虽不能说是鬼斧神工之技,却也和画工技师差不离。”

      陆凉听了之后,半晌没有吱声。

      田钰跪在石板上一宿都挺了过来,可是现在心里七上八下有点慌张,大人这不会是更生气了吧?真的没有托大吹嘘,他对自己的画工很有信心,是和技师们差不离啊……不过这个沉默的时刻他只想给自己一棍子,太傻,没有体谅大人的心情哪……

      “嗬……”陆凉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竟然这么出息了。”

      田钰闻言猛然一惊,大人的语调倒好生怪异,却不像是在说自己,颤颤巍巍开口:“大人……”

      “那幅画确定是被曹贵顺利带走了?”陆凉跟着又问。

      “确定!自从影子芫舟与我说奸细之事后,我便换了一个法子,让他们不得不信这画我们是拼死也要取得……不过大人,五徳究竟是何人,为何如此厉害?”

      提起五徳,陆凉皱眉,勤王有他如同猛虎添翼,就连皇上也不得不提前做出应对,着实有些头痛。占着个比旁支王爷更为亲厚的手足情分,皇上还在权衡。“我只知他非我国人,若说追根溯源究竟是何底细,我同你一样不知。”陆凉说完又看了地上一眼,“你还不起身?”

      上官给的台阶太宽阔,田钰若是再不起,那就是不识抬举了。他只好努力撑着墙站起身来,硬挺着一双麻木的双腿满脸严肃地向前挪了几步,好不容易挪到上官的跟前,竟是扑通又跪了下去,自责地说道:“大人,属下办事不利,虽然罪不该死……还请大人处罚。”

      “那就如你所愿!来人!”陆凉高声唤道。

      田钰心中一惊。

      大院儿的门从外打开,走进来绷着脸皮的两个人,自然也是田钰的锦衣卫同僚们。

      陆大人不耐烦地看着自己的属下说:“快!赶紧把人给我拖出去,送回家去修养也好还是做什么都好,赶紧弄走!最近几日我都不想再看见他!”
      陆凉交待完,不耐烦地抬脚出了门。简直心烦意乱。

      田钰任由两位兄弟一边一只脚抬着出了门,可是面上却还有些不敢置信,一向严于律己律人的大人竟然没有责罚他!

      “大人……”

      田钰感动到眼眶红红,他日掏心掏肺为上官粉身碎骨、飞蛾扑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再所不辞哪……

      ………………………………………………

      陆凉把家安在了车水马龙,人潮熙攘的六方街后。
      任凭周遭来来往往的百姓是如何发挥想象力也是想不到,本国名声最响亮,最不好听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竟然会住在这么个热闹地方。

      陆大人不怕吵不怕闹,隔着六方街后的一条小道来来回回走了个百八十遍,终于下定决心,要离京几日!

      三日后,通城码头。

      天气出奇的好,风浪只有浅浅的一层掠过水面,行船最是合适。

      接连数日一刻不停歇的马背上赶路,已经耗去了顺安堂年轻的伙计们大半的精神气,合力卸下了最后一批马车上的货物之后,人已经累到骨头散架,好不容易爬上了二等船舱的睡铺,连饭也懒得起身吃,齐齐睡了过去。

      程山点了货物,却没有急着回去休息,只身一人去了船头甲板。对于她来说,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海,却是第一次坐船,她有些奇异的满足感。船在水面越是荡悠悠,她心里提着的某一处就越是感觉满足。

      夜色渐沉,天上没有星,头顶的不远处是一盏呼呼喷着白汽的风灯。甲板上的人并没有几个,程山索性整个人仰躺在地板上,仿佛这一刻才是属于她的时间。

      “夫子,为什么五徳不同我们一块?”

      “五徳?我呸!王八犊子!回了京城我一定要去王爷那里告上一告,这个疯子!”

      “咱们那画就不该给他!不然功劳全被他一人独占了,咱们不是白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了吗?”

      “曹青,回头话就像回头路,你给我记住喽,以后不要再说!不过,他走马路,我们走船路……必然是我们更快,就等着吧,他死定了!”

      灯光好刺眼,程山翻了个身背朝着船舱。

      “夫子,”曹青一转身看见了躺在甲板上的背影,低声说道:“这有个人。”

      贵夫子撇头看了一眼。曹青会意,走上前两步,抬脚拧着程山的后心一踩,下了两分力道。程山像是睡熟了不知痛一样,胡乱地抬手一扫,嘴巴里囔囔道:“谁啊?干嘛闹我睡觉……”

      曹青闻言又看了一眼贵夫子,心道这怕是谁家偷懒的伙计,也不知道在这睡了多久。

      贵夫子摇摇头,迈开步子独自向船舱走去,他心里有事。
      这么些年,是王爷给他面儿,他才能收干儿,才能在府外置办产业养上一群家仆;也是王爷给他面儿,在他犯下大错之后,遣五徳来救他。可是,五徳却不给他面子!这会不会是一种信号,王爷已经渐渐放弃了他?
      他可忘不了,年轻做小太监养御狗那会,自己是怎么对待那些一朝恩宠不再的老狗的。

      曹青不提还好,越提他心里越气恼,他现下可不就是一条老狗吗?

      程山听着一蹬一蹬的下船舱的声音,这才敢睁开眼,眯着一条小缝儿偷偷看了一眼。好哇!张道之在天有灵,合着在这让她给遇见了。画?什么画?必定是张道之家的那一幅没错了!
      甲板上起了风,程山缓缓坐起身。海风里有些海腥味,也有些涩,可也有河道里起风时没有的磅礴凌冽。

      张道之,我程山必定还你一个公道!

      这艘商船上的一等船舱只有四间,早早都给人预定了去,贵夫子能住上那是花了大价钱的。

      捧出去三倍的银钱才换来这么一间,曹青就在他床边打了个地铺。说的好听点是干父子也有深情,可往阴险里想,那自然是贵夫子作恶多端,心里有鬼罢了。贵夫子怕鬼,从不敢自己睡觉,曹青知道也是不敢问的。

      早吃了晚饭,船上没有能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再说了贵夫子心里藏事精神不似往前,不过才亥时就躺下了。
      门外有风,呼呼撞着门板。
      一等船舱自然是金贵些,床头边弄了两扇琉璃窗,隐隐透着外边的昏暗的光,风往里灌,拉长了声音像是魔鬼的叫嚷。
      这两相合力,贵夫子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虽然屋内的油灯早拨了一遍又一遍的灯芯,明晃晃照亮一片,贵夫子心里却依然是怕得慌。

      “曹青儿!”贵夫子朝床下叫了一声。

      “哎,夫子!”曹青应了一声,他也睡不着啊。曹青虽然是个愣头青,咋咋呼呼又是个憋不住事的急性子,可是这不代表他真傻。

      眼下的局面,他全都是看在眼里。
      他不过是杀了一个小小的郎中而已,夫子的手上不知有多少条人命呢!光是溺死府里的那些男人女人就不知有多少,他这能算是什么大事呢?

      夫子总是同他说,王爷派五徳来搭救他们呢。
      可这是像来搭救他们的样吗?五徳取了画不说一句话人就走了,亏的是他机灵先跑出了芫舟地界,不然走不走得出芫舟还是两说……

      夫子这是不顶用了啊……
      曹青隐隐有这种感觉,可是他现在还不敢说,他打算回到王府之后勘察勘察再做打算。

      “风怎么这么大啊,呜啦呜啦的,吵得我头痛……”贵夫子言语里有些苦,不似往常那么气定神闲,毕竟是连茶都不喝了……

      “夫子,船出葫芦口了,没的两面山崖遮挡起风是正常的。”曹青越说越觉得,夫子这必定也是察觉了王爷的态度,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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