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 生死一线 ...

  •   晚饭过后,秋季的余热淡淡不能褪去,斜阳西撒,给整个院子罩上一层暖暖柔纱,岳老板不住赞叹夕阳美景,兴起请我们饮茶。田炉煮水,滚烫的开水第一泡下去,茶眉舒展,嫩绿充色,接着第二泡我们开始品尝,当时是不懂得茶道文化,胡乱喝下去后只觉得比起我们平时喝的粗茶略微辛涩一点,喝完了嘴里还有点香味散不去。管他什么茶,在这么舒适的傍晚,面对着即将兵临城下的危机,能把时间放慢坐下来品茶,真是好一派惬意。
      此时不免会有私心,觉得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也挺好,不会像在家时那样为了生计发愁,也不用去当兵担心命不保夕。人生在世能得一隅承载生命的休憩场所实在难得呀!
      晚上,岳老板吩咐伙计安排我们几个大男人在西厢房休息,玲子在旁边的屋子和老妈妈一起,刘干事被留在岳老板那深夜谈话。我们在这能彻底地放下警惕,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不像在驿站或者大车店,睡前还要伴着个别汉子的呼噜声,我们说不上幸运,可这一下午直到现在的安逸让我忘了太多烦恼。
      睡了不知道多久,刘干事悄声回来在我身边躺下,可能他是累了,躺下没一会就听见他发出微鼾。是啊,在我们这几个人里,他始终扮演着长辈的身份,处处替我们着想,俨然一副大哥哥的模样,却没有长辈故作的姿态。他也是和我一样的19岁呀,做到这样需要多大的忍耐和力量,我能看出来他内心的彷徨、不安还有一些想和我们一样的稚嫩,可他把那些东西藏得那么深,可能连他自己都忘了,他只是刘干事!
      深夜的蝉鸣响起,但愿白天来的更晚些。
      “轰”地一声巨响划破夜空,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刘干事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糟了,鬼子来了!”
      二喜一听慌不迭地穿裤子,边穿边叨叨“完了完了完了。。。小鬼子大半夜不睡觉来闹妖!快跑吧。”
      此时我已经穿起裤子往外跑,褂子搭了一半在身上来不及穿。我当然不是逃命,玲子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得赶紧通知她。却不想我刚敲她那屋的门,就听见玲子在里面说“我知道了,马上出去。”
      不一会儿,大家都穿好了衣服聚集在院里,大约有个二三十人,白天和我们起冲突的吴世友也在人群里,乌眼青一点没褪去,这时在人群里吆五喝六地显得格外滑稽。估摸一下时间差不多天快亮了,天变隐约有些鱼肚白。周围的炮火声和枪声不见歇地响,外面的情况什么样谁也不清楚,黑夜里大家都面色惶恐地看着彼此。刘干事建议大家赶紧往城外跑,出了城再说别的。
      岳老板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出来说“这出城的路就一条,鬼子从城门打进来你们这时候出去,黑灯瞎火的不正好撞枪口上。”
      确实我们进城时就只有那一个城门能进来,城墙很高也没个攀爬的,看来我们是出不去了。一时间我们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大家听我说,一会儿鬼子真打进来,你们都看我的眼色行事,切不可鲁莽,咱们还能保的命在。”岳老板说话时焦急的神情难以掩饰,我们如今真是面临着生死一线啊。
      正在这时,白天那个传消息的后生从外面跑进来,不用避讳我们直接说“岳老板,鬼子打进来了,咱们怎么办?”
      岳老板稍微镇定了一下说“别慌,别慌,鬼子进来了大家都别乱,千万别做傻事!”
      不得不服岳老板在这种时候还能镇定下来想出对策,大家听了虽然都都窃窃私语,可明显这是眼前唯一的办法了。跑也跑不了,躲也不可能消失不见,只能随机应变了。
      我问刘干事我们几个该怎么办,刘干事脑门沁出了汗,低头说“只能先混在岳老板的人里,以后再想办法逃出去了。”
      耳听枪声越来越近,嘶喊声、喝令声和犬吠混杂在一起。我心里是越来越慌,我们手无寸铁连反抗都无力,生怕日本人进来一句话不说就开枪射击。
      砰的一声砸门声把我拉回现实,接着是一连串的叫骂声,我们慌了,岳老板站在了人群最前面。门在下一刻被砸开,之前在我脑海里设想过很多次的日本人出现在我眼前,并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很意外地,他们竟然很像中国人,要说区别还是有的,只是不是很明显。
      先后五个日本人一进院子就拿枪指着我们,并没有开枪,只是在大声喝令我们什么。岳老板走上前对着他们喊着“别开枪别开枪,我们什么都没干。都是良民,都是良民。”那日本兵也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拿枪指着岳老板胸口,示意我们蹲下。
      我们心中不甘但也跟着岳老板相继蹲了下来,此时冲上去就是一死。突然我听见我们这群人里有一个人在嘀咕什么,越来越大声,最后一声大喊“我不想死!”站起来跑了出去,还没跑两步被一个眼尖的日本人一枪打倒,我也没看清是谁,但眼见是不能活了。我们见了这情景更慌了,越发蹲在地上一声不敢支。刘干事蹲在地上小声跟我们说“别说话,别动。”
      我们一群人被五个日本人控制着在原地蹲着不敢动一下,他们也不再开枪射击,看来相对地听他们的话暂时是安全的,虽然心里不愿意,可是我们不能做无谓的牺牲。我见嘎子哥气的直磨牙,眼睛盯着日本人不放,我怕他忍不住冲上去,按住他的胳膊让他别动。
      一个日本人来我们眼前细细查看我们每一个人,来我这时用手使劲儿抬起我的下巴,看了我一眼放下了,转眼看向我身后的玲子,那嘴脸瞬间露出了他本来应有的奸邪、猥琐。他说了一句“呦西”接着抓住玲子的胳膊就往外拖,旁边也有一个日本人看着玲子走过来。我知道他们这幅嘴脸下面意味着什么,怎么能让他们把玲子单独带走,赶紧上前一把抓住那日本人的手。他一时挣不脱就对我大喊大叫,我听不懂,旁边正在过来的日本人拿起枪,翻过来一枪托打在我额头上,我眼前瞬间漆黑一片,下意识地我抓日本兵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反而抓的越紧了。
      我顾不上疼痛,心里只想着不能让他们抓走玲子,不然玲子一辈子都要被毁了,可我也知道不能打那日本人,不然下场不仅是我自己,可能还要连累了嘎子哥他们。
      果然,耳边嘈杂了起来,我的眼睛也逐渐恢复了视力,只是眼眶子疼的厉害。我看见嘎子哥先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打我的那个日本人衣领,拽过来伸手就想打他,刘干事和岳老板拼命拉住他才没下得去手。二喜过来拉住抓玲子的日本人,死皮赖脸的跟那日本人说“他不懂事,你先放开手,咱们好商量。。。。。。”剩下的三个日本人拿起枪瞄这个瞄那个,可能碍于我们都扭成一团,怕伤了他们自己人迟迟开不了枪,只在旁边大吼大叫。
      我知道此刻千钧一发,嘎子哥下手打了他们或者我继续抓住那日本人,后果都不堪设想,我们不能死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要干的事还没干,怎么能就这么死去!至少我不能连累了嘎子哥他们。
      我大喊一声“你们都别动!”听到我喊,嘎子哥他们都回头看我不动了,只剩日本人粗重的呼吸显得那么突兀。我说“你们都别管我,保护好玲子就行。”
      回头就跟日本人大喊“你们都冲我来,想动玲子,不行!”我此刻抱着必死的心态,喊的嗓子都干裂了。死就死吧,至少让我不要白死,玲子应该会没事的。
      可能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被我抓住的日本人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说了什么,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拿起枪打我,嘎子哥和二喜他们怎么能让他得逞,一时间又乱成一团。
      我都要闭上眼睛等死了,此刻门口响起了不合时宜的鼓掌声,我诧异地睁眼看去,一个很年轻的日本军官出现在门口,随行的还有几个日本兵。看穿着他已经高于普通的日本兵很多了,很讲究。院里的日本兵看见他都立刻整理衣领,肃立不动了。我们此刻却不敢丝毫的放松,因为从我们的角度看,敌人更多了,少说有十几人了。
      那军官缓步来到我面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围的人,仿佛瞬间就明白了之前发生的所有过程。那个抓玲子的日本兵正要跟他解释什么被他伸手拦下,紧接着对我用日语说了一些话,旁边立刻走上来一个日本兵装束的人操着东北口音给我们翻译。
      “你很有勇气,我们笠原长官很欣赏你,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误会,你们都不要太紧张。”说着毕恭毕敬地介绍这个笠原长官。
      我听了是一头雾水,误会!这谈何误会!我们的性命差点交给了一场设计好的误会?
      岳老板此刻得着机会赶紧上前跟这笠原长官说“好好好,误会误会,大家都误会,这笠原长官,我们就是普通生意人,做点生意养家糊口,您和您的兵可别为难我们这些个小老百姓啊。”
      那翻译听了后简短地给那军官翻译了两句,这笠原长官毫不理会岳老板说什么,依旧盯着我说了一顿。
      翻译说“今天上午我们笠原长官要在包头城门外召开昭告大会,届时你们在场的各位必须一个不落,全部参加。笠原长官已经记下了你们这几个人的面孔,包括那个女的,少去一个,就要有十个无辜的百姓遭殃。”
      翻译说完那笠原长官伸出手指,一一指着我们几个人,竟然用不地道的汉语说“我们,不见不散。”说完冲着我们自信地一笑,回头再也不理我们出了院子,随行的日本兵也跟着出去了。大家过了很久才唏嘘一场灾难避免了过去,甚至有些人吓得腿软瘫坐在了地上,玲子握着手腕坐在地上怔怔出神。
      我回过神来,那日本军官趾高气昂的样子给我留下很深的映像,并不是羡慕或者嫉妒的心态,也不是崇尚他位高权重以至于刚才还要杀人的日本兵瞬间就要收起一身的血腥气息。只是觉得他披靡于生死之间的那份从容更甚于持刀的刽子手,谈笑指尖就平了一场血雨腥风,或许是他早已习惯了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我不是被他吓到,而是惊讶于世间真有如此恶魔,杀人于谈笑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