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下炎凉》留门饯行

11、第11章 深度较量

　　夜里躺在炕上我还在想着今早到现在发生的一切，简直像梦一样不真实。包头在短短的几十分钟就被攻陷，而且选在了人们正在熟睡的黎明前的那一抹黑暗中把爪牙伸向了这里，打的驻地军队猝不及防。怪不得日军从辽东打到这里所向披靡，除了部分地方放弃抵抗外，日军殚精竭虑地想要攻下每一座城池做出的付出也是可见的，他们不惜放弃一些在我们想来本可以享受的东西来拥有他们更想要的事物。虽然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野心，可这份毅力是让我不敢小觑的。看来我们和笠原，和鬼子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我怎么可能安于他的施舍、屈服他的蛮横呢。可眼前的困境也着实需要有人来打破。
　　而我这个特派员的职位，在历史中更多的应该归属于日军亲政来当，看似没什么实权和职责，实际上是安插在一个城市的行政行事的督察人员，说白了就是我成了安插在自己人里的日军眼线。这职位掌握着被统辖区域内所有中国人的生杀大权，特派员说你通共你就坐实了共产党的名字，特派员指你反日你就是日军的敌人。我拿着这只鸡毛令箭，说是不烫手都是假的，时间长了揪不出来个把共军笠原怎么可能继续信任我，可我自身都是抗日人士，除非把我自己揪出来，坑别人的事我怎么能干得出来。看来我现在只能先顺着他，即便我不做这特派员，他还是会找别人担任，到时候要是真找了一个像吴世友这样的卖国贼，谁也别想好过了，我现在能拖他一天是一天。
　　想着想着我眼皮子开始打架了。半睡半醒间，我好像听见有人悄声出去了，像是家旺或者二喜，这么晚是要去哪呢？我扛不住困意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刚醒我就被两个日军传唤，跟着他们到了全城最大的茶楼，到地方我才知道是让我和笠原共进早餐。
　　笠原似乎早就安排好了酒桌等我，翻译一见我来，赶紧给我让座。我不能推辞，就顺着他坐下了。
　　坐下后笠原示意让我动手吃饭，上眼一看本应一顿简单的早餐被他安排地荤三样、素三样，外加一壶上好的君山银针。我预感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笠原看我不动就说“平君，我听说大家都叫你平子，平子这个名字在我们大日本只有女人才会叫这个名字，你这名字是你父母给你起的吗？”我听了这话立马血往头上涌，他这是早早叫过来我就是为了当众羞辱我？
　　翻译在旁边听了捂着嘴偷乐，我竟然被一个汉奸取笑！
　　笠原拍拍我的肩说“平君，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请不要介意，我想知道你的真实姓名叫什么。”
　　我被他取笑完，还要认为这就是个玩笑含糊过去，心里杀他的心产生了一万遍，可我知道现在在他的强权下，我不得不低头，处处忍让才能谋求将来顺利脱身。
　　我跟他正色说“我全名叫薛二平，平子是我的亲人和朋友才这么叫。”
　　笠原说“薛二平。。。我知道中国有位名将叫薛礼—薛仁贵，我内心很敬重这位历史人物。你和他同样姓薛，他被称作民族英雄，保家卫国，而你，虽然是被我强迫，可还是在卖国求荣。你，没什么感想吗？”
　　我听着火大，可我慢慢笃定他这么早把我叫来，肯定不单单是请我一起吃饭。
　　既然他能当着全城人的面让我当特派员，就不可能在第二天就反悔。
　　除了我们几个的家乡在哪以外他也不知道我更多的事情。
　　那么他现在不断地羞辱我，就是想激怒我，试探我！
　　想到这我明白了他的意图，虽然我一再被他侮辱可我还是沉下气跟他说“我什么也没做，怎么能说我卖国求荣呢。而且民族英雄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当英雄。就像笠原你，你带兵出来侵略别人的国家，打了那么多胜仗你就是你们国家的民族英雄吗？”
　　笠原看着我不作声，翻译汉奸倒是先发嗔了“你怎么跟笠原君说话呢！”笠原摆手制止了他，对我说“平君和同行的伙伴从右玉来这里，是要做什么事吗？”我听他这么问我，怕一句话说不好就露怯让他抓住把柄。
　　他城府这么深，一般的借口肯定瞒不了他。该怎么回答他好呢。
　　我突然想到岳老板这是条出路就跟他说“人挪活，树挪死。我们几个在右玉的小村子里住着实在没个熬头，感觉这辈子就在村里种地糊口没出息，听说包头城跑买卖能挣钱，就过来谋个出路。”
　　“听说你们刚来就去了岳老板那里，你们之前认识吗？”
　　我见他说话眼神很犀利我也盯着他说“这用认识么？全城谁不知道岳老板的名号，一进包头城门我们就打听去了呀。”
　　“岳老板是个做生意的行家，我之所以让他当包头的县长，就是希望他能多支持我们中亚共荣的事业。不知道在平君眼里，岳老板这人平时做事规矩吗？”
　　我听着好笑就跟他说“长官，你好像很熟悉我们中国的历史文化，那你知不知道有句老话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怀疑岳老板，干嘛还要给他个县长做呢，直接跟他要钱不就行了。”
　　笠原听了鼓掌大笑说“我果然没看错人，平君做人很有原则，我喜欢。而且好像很明白我的心嘛。哈哈。。。。。。”我之前意料的果然没错，这笠原说话虽然跟你一团和气，实际上句句带着锋利的刀，更甚点说就是带着虎头铡，你稍不留神那铡刀就要从你脖子上落下。
　　笠原收起笑容说“平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对□□人的管理，不能只用暴政。中国很多被推翻的封建王国已经说明，压迫越深，反抗越强大。岳老板在这里威望很高，让他做县长再合适不过。”
　　笠原这一行径已经充分阐述了日军来侵略我国时暴露的强大野心。为了能彻底征服眼前熟睡的雄狮，他们不单单在各地实行暴政，残害无辜居民，而在很多地方他们也会实行相对的亲民亲政策略。一方面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让人们谈虎色变，另一方面换副嘴脸就混成了你的合作好友，打着双方共赢的旗号做着蚕食鲸吞的白日梦，恩威并施中让你误以为可以换来美好的明天，其实他们已经将中国人的未来抹杀在人们的一次次美好幻想中。
　　他又伸手拍拍我的肩膀说“平君，我们如果不是敌对国家，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不过，你放心，即便我们有一天要站在对立的方向，我也会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好让你真正的认识我！”他说这话让我一时很恍惚，我不明白他到底是看透了什么，还是他这个人本身对待发生任何事情的可能性都抱以虔诚的态度。他让人细思极恐，仿佛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经掉进他设计好的天罗地网。
　　说完这些终于结束了今天的谈话，偌大的酒楼只有我们两个坐在一起吃饭，旁边除了翻译汉奸还围着几个日兵。这样的氛围下我怎么可能吃的进去，笠原见我无心吃饭就让我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周围人的目光如寒冬刺骨的冰刀，射向我的瞬间也露出鄙夷的神色。我无力反抗，我知道刚才和笠原在六茶楼里吃饭都被人看的清清楚楚，笠原和我套近乎换来的就是让全城的人知道我做了汉奸。他无时无刻地设计我就是要让我骑虎难下，让我周围的人先把我隔离出来，众叛亲离下时间长了必然会低头走向他那边。
　　回到岳老板那，有很多日军在院里院外忙着往出搬东西，岳老板看见我进来就问我去笠原那得情况，我把过程跟他说了他仿佛有点不相信地问我“他就和你说了些话，吃了顿饭？没交给你什么任务？”
　　我说“任务倒是没有，鬼子在这搬什么呢？”
　　“这是我这些年收藏的文玩字画，笠原让我往出交钱粮资助他平时的军饷，我跟他说我把这些年挣的钱全买了古董，没有太多存款了。这不，他派人来搬了。”岳老板的东西都被笠原搬走并没有显得多心疼，我也不知道岳老板是真不心疼还是看开了。
　　我问他“嘎子哥他们在里面吧。”
　　岳老板说“他们刚走，就玲子那丫头在屋里不出来，嘎子看见鬼子来我这搬东西看不惯就出去了。”
　　我问“他们去哪了，现在外面街上全是鬼子，别再出什么事。”
　　岳老板安慰我说“没事，他们出去之前我安顿好刘干事留心了。”
　　我一时心里烦躁也想不出自己究竟能干什么了，就回屋里躺着，不一会儿玲子过来看我，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就跟她说“我也不知道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脑子乱的很。明明出来的时候我答应我爹，出来好好做人，多杀鬼子，等打完仗就回家伺候他们老两口。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我走的时候他们还没醒，我也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上两句话就走了。。。。。。”我躺在炕上看着屋顶发黄的石灰，这里因为常有人打扫不会积留太多灰尘，不像我家里的窑洞又黑又脏。可这里虽然干净却显得很空很大，大的让人摸不着边际，空的让人心里发慌。
　　“没想到啊，我这一出来没几天当上了汉奸，要是现在回村子里让我爹知道了，不得指着鼻子骂我。”我冷笑着，世事弄人我只能报以冷笑。
　　玲子看着我良久，眼睛突然变得很温柔，她说“平哥，那天你救我，不怕鬼子开枪打你么？”
　　我说“怕呀，怎么不怕，但是我更怕你被人欺负了。”
　　玲子笑了，她说“你呀，在村子里就这样，宁让自己受苦受累也看不得别人受委屈。你从小护着我，不让我被人欺负，有时候碰上比你高比你壮的人你也不怕，被打的头破血流也不后退一步。你知道不，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勇敢的人。”说到这她脸上通红如霞，稍微有点胖乎的脸蛋上划过一滴泪痕，在不经意间掉在地上，消失不见。
　　她顿了顿说“现在鬼子往你头上安个虚名儿你就被压趴下了？你那么厉害个人儿现在咋就前怕狼后怕虎的，那天你要是为了救我被鬼子打死了，我一定要和他们拼命，就算不能给你报仇，我也要后脚随你去了，这辈子有你这么个人儿一直护着我，没遗憾。”
　　我听着她说着这么炽热的话，脑子里瞬间空空的像没了灵魂，我仿佛听见心跳加快在跃跃欲试地想要表达什么，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那话就哽在喉头怎么也吐不出来一点声响。我着急，急的心头冒火，我从炕上起来坐想要抱住她，我想告诉她我这辈子就要护着她，为她做什么我都无怨无悔，可我却没这勇气。
　　我不是怕，我怎么会怕，尤其面对玲子我什么都敢！
　　可怎么就说不出口呢！
　　时间凝固了很久，我们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在这屋里回荡。我从没听过这么露骨的话，尤其是从玲子嘴里说出来这些，是对我说！这已经不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我此时的想法，这简直就是上天恩赐我这个穷小子，之前在村子里我怎么敢想这样的事——那么可爱动人的玲子在对我表达她的情愫！
　　我的血液都要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