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下炎凉》留门饯行

10、第10章 深陷虎穴

　　这场昭告大会结束，在大家的注视下我被单独邀请至笠原的现住所，那是当年八旗总管赫舍里氏延用的府邸。岁以为常，八旗制早已偃于封建时代的坍塌，却把这巅峰时期的旧址保存至今留给后人凭思。
　　这笠原来包头之前一定是做足了准备，不然怎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单单挑出了全城最显耀的住所。
　　经过这府邸的院墙外，单看这院墙的规模和瓦铛做工，岂是岳老板那大院能比的。非要比的话，岳老板的家舍充其量就是个大院，而这府邸真可谓是集能工巧匠之手的塞外名媛了，可惜这老祖宗的精华要被日军糟蹋了。
　　进了府邸里面雕梁画栋不尽耳目，院池假山设置的淋漓尽致，说不上七进七出，可实在是初现当年封建帝国的霸权统治了。
　　笠原就在书房等我，此刻坐在书桌前翻阅书籍，翻译也在旁边候着。见我进来笠原放下书，用汉语跟我说“平君，请坐。”
　　“岳老板给你介绍的我吧。你为什么要让我当你的特派员。”我听他能直呼我名字，一定是和岳老板谈话的期间已经掌握了我很多信息。
　　笠原笑着点头，开始了我们之间的谈话。中间少不了翻译在我们中间传话。
　　“果然是聪明人，笠原君就喜欢和聪明的人合作。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让你担任特派员，完全是因为笠原君欣赏你的勇气，笠原君看的出来你也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皇军欣赏你这样的人才，良禽择木而栖，希望你能配合皇军的工作，好好地为皇军效力。当然，好处是不会少的，过不了很久笠原君会带领部队离开这里，而平君。。。。。。自然会接手这里成为新的统治者，到时候你想在这里做什么都可以。”那翻译侃侃而谈讲完这番话，脸上一直充斥着奸邪和自信的谄笑。
　　我说“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说我是人才。”
　　“笠原君看人从来没出过错。”翻译汉奸此时恨不得想把那笠原抬到天上去。
　　万万没想到笠原此刻突然不再用日语，而是站起来用不是很熟练的汉语跟我说“平君，我从辽东半岛一路指挥各大小战役，打到现在从一开始的区区准士官到今天的少佐，你以为这都是运气？”之前我以为他所说的汉语都是临时所学，可现在看来他为这场侵略战争做的准备还真是充沛。
　　他看着我讶异的神色可能正中他心中所想，他也不理我继续说“虽然这次攻占包头我只带领了二百多人，可我认为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我当初预计的兵力，果不其然，我的预料是不差分毫的！哈哈。。。。。。”他笑的很张狂，俨然把他眼前的一切都收入囊中。
　　“不过在这次战役中，你——却是我意料之外的收获。”他指着此刻完全错愕的我，胸有成中于他的慧眼识人。
　　“我指挥战役从牡丹江到这里，途径各大小城镇，除了遇到点小挫折，其他城镇的驻地军队不管是国军、八路军还是地方武装力量全都望风而逃。他们很怕我，他们更怕失败，怕丢官、怕惩罚，但他们就是不怕丢了自己国家的领土。
　　而你，我看得出来你什么都没有，所以你不仅不怕我，甚至不怕死，那么多人里面你能为了保护别人不惜牺牲自己，我很欣赏。但是如果我欣赏的人不能为我大日本帝国所用，那我只能亲手毁了他。不然，我不敢保证有一天他会不会和我兵戎相见。我平时很不屑用汉语和你们□□人交流，身份地位都会受到玷污。可我此刻能用你们的语言和你交流足够表示我对你的尊重。我识英雄，但不知道英雄识不识大体。”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可能已经忘了我是一名中国人！
　　我问他“你就不怕养虎为患，不怕有一天你把我培养的羽翼丰满了回头就和你拼命！”
　　“不不不，平君，你不会那样做，你们这群人里有个吴世友，我说的没错吧。他是个很乖的家伙，他已经把你们五个的来历全部告诉我了。右玉县是个很不错的地方，我倒是不介意亲自去那里看看。”
　　我一听脑袋都炸了，他这是用我们几个人的根儿来要挟我。我不愿意当卖国奴他们杀了我可以，大不了就落得一个‘出身未捷身先死’，可他们拿我爹娘和全村男女老少的命来和我谈资，这赌注我压不起。
　　我见不能跟他强硬就说“你容我考虑考虑，而且我也没当过管事的，我就是个地道的农民，也没干过这种营生，怕给你闹个烂摊子。”
　　我把他想的简单了，他听完我说的话立刻说“不，平君，你和别人不一样。我相信你为你的家乡和你的父母，一定会用心做好我交给你的事。”
　　我此时真是无计可施了，软硬不吃并且翻过身来就是回之以礼，我即便有再好的炮火支援也是打在了棉花上。在他身上即便再锋利的牙也是无从下手，我的软肋已经被他捏在手里，容不得我翻身。
　　这次谈话过后我被要求每天都来他这汇报我所知道的任何情况，并且我们几个人里不能有任何人逃跑或者消失，每天都要在日军的监视下做事，不然就要有更多无辜的人代为受罚，岳老板那也成为了我日常监督的对象。
　　回到岳老板那，岳老板的手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他们此刻肯定认定我是汉奸无疑，可同时又因为日本人的淫威对我是敬而远之。这种感受就像是被孤立了，失去了对所有人的信任。堂屋里，岳老板垂头丧气的坐在正坐，嘎子哥他们也是愁容不展地环坐在周围。
　　一见我安然回来大家都纷纷过来跟我打听情况，我跟他们说了我在笠原那的经过，大家一时都沉默了。
　　刘干事分析眼前的情况说“现在咱们不仅不能走，还要给他们做眼线、做狗腿子呀。”
　　二喜愤愤地说“这不就是当汉奸嘛，我不干，我看呀，咱们晚上趁他们睡着了，跳墙出去，城墙再高咱也不怕，这对咱们都不是事。”
　　嘎子哥说“不行，刚才平子不都说了，咱们跑了就拿别人出气。咱们不能害了别人。”
　　我接着说“而且吴世友这混蛋把咱们村的情况也告诉笠原了，咱们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
　　“这个混蛋，我打死他！”嘎子哥脾气犯了，我们赶紧起来拉住他，手慢了些被他跑了出去，我们也紧跟着追了出去怕他真把那吴世友打死。
　　吴世友正在院里跟伙计们调侃，不想被嘎子哥气冲冲地一把从人群里拽了出来抬手就要揍他。我抢上一步伸手把他拦了下来才免于一场不必要的冲突。吴世友被拽出来没挨打也吓了一跳，抬眼一看是嘎子哥立马吹鼻子瞪眼地喊“你这王八羔子给脸不要，上次打你爷，爷还没找你算账，你又来这撒野，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
　　岳老板过来问他“小吴，你说，你都跟笠原说什么啦？”
　　这吴世友听岳老板这么问，那泼皮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挣开嘎子哥抓他衣领的手说“哦，就这事啊，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我啊，什么也没说啊。”
　　“什么也没说！我刚从笠原那回来，我怎么从他嘴里听说你把我们家住哪都告诉他了呀。你跟我们来，咱们进屋说。”我怕人多嘴杂，再被这些伙计知道我们的情况，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吴世友被我们拽进屋也不说话，站在那一直冷笑。
　　岳老板来气了，就大声骂他“你这混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枉我收养你、栽培你，没想到养了你这么个卖国贼，你快说，你还告诉笠原什么了！”
　　吴世友听了赖笑着说“岳老板，也就是我念你当年在我快死的时候救我一命，不然，我早把你告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年都干什么了，嗯？那冯团长怎么回事，没事干嘛老来找你，你这些年挣的钱都哪去了，为什么账上没有，银行存根儿也没有。不过我告诉你们，哼哼”他说着话，止不住的得意劲儿。我们的生死大权好像全被他揉捏在掌心里一样嚣张。
　　“你们也不用太害怕，我在笠原长官那就说了你们从哪来的，其他的我暂时还没心思告诉他。你们也都别得意，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你们要是惹恼了我，就别怪我办事儿太狠。”说完回头别了我们一眼，不等我们说什么就自顾自的出去了。
　　他走了之后我们都是愣在当场，我们现在的境况还真是完全被吴世友掌握在手里，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真要是在笠原那透露半点风声，我们全都没命！
　　过了好一会儿，刘干事说“为什么吴世友不把他知道的全告诉笠原呢？”
　　嘎子哥说“他就是小人，想抓住咱们的把柄，耍咱们！”
　　刘干事说“不止，按理说他跟嘎子哥有不愉快，以他的小人性格他当时应该直接把咱们都告发了呀。他一定是有别的目的。”
　　岳老板说“哎，怪我当时瞎了眼，救了个白眼狼。”
　　二喜问我“平哥，鬼子里那个当官的为啥让你当什么。。。特派员？”
　　我回答他“我也不清楚，他说是因为欣赏我，可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他肯定还知道别的什么，不然不能在这么多人里偏偏挑出来我这么个外地人管理这，这不是舍近求远么。”
　　刘干事说“现在你和岳老板都成了这包头城里风口浪尖的人物，人们的眼睛可都盯着你俩。笠原把汉奸的帽子结结实实地扣在你俩头上，咱们又不能设法逃跑，现在可是进退两难呐！”
　　岳老板摇着头说“我一把老骨头了，就算这汉奸帽子摘不掉我也认了，我还能活几年呀。可平子不一样呀，这么年轻被人天天指鼻子骂，他以后可怎么活呀！”
　　我跟岳老板说“岳老板您可别这么说，咱们都是被迫着了笠原的道，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心里清楚。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不怕别人怎么看我，现在咱们被鬼子困在这，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呀。”
　　回答我的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我们面对夜里潜伏的对手和白昼公然行凶者的霸权，伸手无力、被动挨打的境况让我们此行抗日一时陷入僵局。我不后悔之前的做的种种决定造成了如今这地步，可我们不能就此沉沦下去，远方的苟且还有多少，即将迎来的是光明还是更加深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