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街》瞎侃

9、交易员（四）

　　项桐第二次成了别人手中的俘虏。
　　当那个冰凉的东西戳在后腰上，他首先想到的是枪，实际上那只是一根钢管。
　　破旧的屋子里有两个人。
　　他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难道今天是我的倒霉日，就不应该玩游戏？
　　绑架他的人坐在窗口那里，偏头看着窗外发呆。
　　事实上这算不上绑架，因为项桐身上并没有绑着绳子。他坐在椅子上，右手边门开着，随时可以跑掉。
　　这是在闹哪样？他想不明白，也没有跑，因为感觉不到敌意。
　　好像她也不会介意项桐跑掉。
　　风吹乱她的长发，项桐看着她的侧脸。很美，却带着一股凄惨，让人心疼地想要摸一摸。
　　项桐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莫名被触动了，突然心疼的厉害。

　　小些的时候，他颠沛流离被寄宿在各个亲戚家里。全靠他那个很早就去南方打拼的老爹在外面闯出了点名头以及没忘记家里还有个受苦受难的可怜孩子的老妈每个月会给他们支付一大笔生活费，项桐的童年生活才没有像哈利一样住在黑暗潮湿楼梯底下的储物间里，穿亲戚家小孩剩下的衣服那么糟糕。
　　在亲戚家里他生活的很小心，每天过的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了什么事惹亲戚们不高兴了。他害怕亲戚发脾气，哪怕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事。害怕看别人的眼睛，一直低着头走路。
　　每当亲戚们因为一些生活琐事吵起来，项桐就默默抱着碗离开饭桌找一个没人的墙角蹲下来，眼泪散落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掉进碗里，混杂着鼻涕，嚼着馒头，心里使劲想自己的爸妈。
　　他想爸妈能像超人一样马上从天上飞下来，给他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但他的爸妈始终没有出现。他们会来电话问他生活的怎么样，急切的语气倒不是想要知道他的生活而是正在忙着签一份允许核弹攻击的命令。
　　项桐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也只剩下“还好啦”。
　　他听到电话那头爸妈如释重负地松气。
　　后来，项桐经常一个人蹲在没人的墙角里嚼着混合着眼泪和鼻涕的饭菜，想自己的爸妈。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的愿望真的实现了，爸妈从天而降出现在自己面前向他张开怀抱。
　　他应该也不会扑上去了。

　　项桐回过神来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眼里有诧异，还夹杂着一丝好奇。
　　“那个……”项桐慌了，胳膊抹了抹眼睛，“你找我到底什么事，要钱还是要色？”
　　他一紧张就容易胡说八道。
　　唐薇薇好像看到了一个孩子被家长发现了他偷偷藏着的秘密，在拼命掩饰。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好奇的目光会灼伤这个孩子，把头扭到一边，“你们在乌格尔家里谈了什么？”
　　“那个小偷是一只猫头鹰，而且会催眠，它从乌格尔那里偷走了变形药水。”项桐一口气全招了。可别说咱没骨气，这又不是投敌叛变，对方也不是入侵者。真要到了国家需要咱的时刻，咱也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板砖冲上战场。项桐真这么想过，他没什么心理压力，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因为他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别人会生离死别各种不舍在家人面前抹泪，他心情愉快地扛着枪吹起口哨，心说老子终于能活得有价值一些了。
　　说不定他也能像课本上那些英雄同志一样为国捐躯了，国家也能把他的二寸黑白头像印刷在教科书上给那些历史课上走神的熊孩子涂鸦。
　　那时候他项桐也算是个名人了，还能光宗耀祖嘞。想来老爸老妈也会以他们有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为荣，把他的照片放在客厅，跟来访的客人们炫耀，“瞧，这就是我那个为国捐躯的儿子，够英俊潇洒吧。啧啧，真替你们家的女儿感到可惜，不能嫁给我儿子这样的大英雄。”

　　“会催眠的猫头鹰，变形药水……”她喃喃自语。
　　她不是那种大眼睛双眼皮水汪汪的女孩，相反，她的眸子又细又长。
　　项桐觉得她的眼睛很有神，只是有点冷。冷的让人不敢接近，浑身披满荆棘。
　　可能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可怜的人。
　　“我叫唐薇薇，认识一下。”她说。
　　突然的转变让项桐反应慢了一拍，“哦，你好。我叫项桐。”
　　唐薇薇凑脸过来，盯着他看，“你有心事？”
　　“没有啊。”项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在撒谎。
　　唐薇薇又问，“那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这次项桐回答的很坦然，因为他确实没有女朋友。
　　“真的假的啊。”唐薇薇眼里透着怀疑，“你不会是被你女朋友甩了不好意思说吧？”
　　项桐搞不明白对方满眼期待的意思是怎么回事，好像只要自己点头说，“是，我刚被女朋友甩了。”她就会高兴的跳起来，“哈哈哈，被我猜中了吧，我就知道你是被女朋友甩了。”并愉快地吹起口哨。
　　不带这么幸灾乐祸的吧？
　　“咱俩以前见过？还结过仇？”项桐忍不住问。
　　“你真没被女朋友甩？”唐薇薇皱眉。
　　“都说了我没有女朋友。”换个男生这么故意找茬，项桐肯定会说，“你去问问你女朋友最近有没有甩过一个男生喽。”
　　“没意思。”唐薇薇放弃了，她从项桐脸上找不到说谎的痕迹。
　　既然不是失恋，她想不明白项桐刚才眼中那种绝望的悲伤到底是什么。
　　她也曾那么绝望过，所以对那种眼神特别敏感。
　　可能是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唐薇薇莫名的对眼前这个男生有些好感。发出了添加好友的邀请，“加个好友，正好我也在找那只猫头鹰，多个朋友多条路。”
　　项桐也有他的小傲娇，心说你刚拿一根铁管捅着哥们的后腰把哥们绑架了，听上去好像有点丢人的样子。还幸灾乐祸问哥们有没有被女友甩，哥们都忍了好吧。现在又来加好友，虽然哥们看在你的颜值上不介意化干戈为玉帛，但……“好呀，我玩游戏可是个菜鸟，姐姐你可得多带带我啊。”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唐薇薇耸肩，“我比你更菜。”
　　“人家都说玩游戏的美女都是寡妇附身呢。”项桐看见唐薇薇眉头皱起，感觉周围的气温骤然降到冰点，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赶忙解释:“啊不是不是！我是说黑寡妇！黑寡妇！你看过漫威的吧？塔娜莎大姐你知道的吧？她她她……”他语无伦次了。
　　“我现在开始相信你没有女朋友了。”唐薇薇看了她一眼，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其实我想说她又帅又酷。”项桐喃喃。
　　果然跟女孩子搭讪这种事情还是小诸葛同学更擅长啊。
　　项桐有些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