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街》瞎侃

16、三人组（三）

　　“撒手！快撒手！你这个疯婆娘！”守夜人疼的嗷嗷叫，酒意全无，眼泪都流出来了，胡子被扯断了好几根。
　　刘琳琳威胁他说：“马上把你知道关于那只猫头鹰的一切都告诉我！不然姑奶奶让你后悔从娘胎里滚出来。还有，是小姐，不是婆娘！”手中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救命！救命！”酒鬼守夜人大喊大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个食尸鬼店员小跑着过来。
　　“这个疯子要杀了我，她是个疯子。”守夜人拼命和刘琳琳争夺自己的胡子。
　　食尸鬼店员看着刘琳琳，面无表情地警告说：“尊敬的客人，书店里是禁止打闹的，有什么私人恩怨你们可以出去解决，请尽快放开这位先生。”说着干枯如死木的手心里“噗”地冒出一簇绿幽幽地火苗。
　　项桐心里“咯噔”一下，火苗的出现令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了好几度，附近书架上的书都在瑟瑟发抖。
　　什么鬼？这是搓出来了个异火么？
　　总之这位面无表情的食尸鬼大哥看上去不是个善茬。森冷的眼神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秒就会把那团火苗砸在刘琳琳脸上把她烧成一团骨灰。
　　项桐和小诸葛赶紧把刘琳琳拉开了，“大哥消消气，消消气，动手什么的有损你淑女的形象。”
　　“哼。”刘琳琳抱着胳膊坐回椅子上。
　　“请注意不要有下次了，不然我会请你们出去。”火苗熄灭了，食尸鬼店员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就离开了。
　　“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哎呦真疼。”酒鬼守夜人揉着下巴，龇牙咧嘴，桌子上落了一片被拽断的胡子。迎上刘琳琳冷冷的目光，他缩了缩脑袋，他真是怕了这个暴力的小巫女了，举手投降，“好吧，我说。”
　　“真欠揍，我就说先给他脑后勺来一板砖吧，浪费时间。”小诸葛说。
　　“和平社会，能用嘴巴解决的事情，尽量别动手。”项桐语重心长。
　　“你还真是个思想觉悟挺高的好同志啊。”小诸葛话里带刺。
　　“本姑娘可没多少耐心了。”刘琳琳说，“那只猫头鹰到底在哪里？需要我帮你数三二一吗？”
　　“规矩就是规矩，我可是个很守规矩的人。”酒鬼守夜人说，“你们要从我这里知道那只猫头鹰的消息，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刘琳琳朝放在桌子上的药剂瓶努努嘴，“我们只有这个，金库钥匙肯定没有。”
　　“虽然乌格尔的药剂能换不少钱。”酒鬼守夜人耸肩，“但我说了，我不需要这个。”
　　刘琳琳胳膊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泛着冷笑，“我不介意把你的胡子全拔下来，有种你就待在这家书店一辈子别出去。”
　　“听我说完。”酒鬼守夜人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说，你们还有比乌格尔的药剂更值钱的东西。”
　　这次轮到刘琳琳摸不着头脑了，她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并没有找到一把金灿灿的钥匙。转头看着小诸葛和项桐，问：“你们身上有很值钱的东西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小诸葛举起手中的拐杖，“我觉得我这根木头可能是慈禧老太太生前用过的拐杖。”
　　项桐也举起手中的黑伞，“那我这个可能是君莫笑的千机伞。”
　　刘琳琳指着自己头上的破旧巫师帽，“那我这个就是霍格沃茨的分院帽喽？”送给他们一个大白眼。

　　酒鬼守夜人有些惊讶，“原来你们还不知道。”
　　“别卖关子了。”刘琳琳说，“就算你和布鲁克一样有喜欢看女生内裤颜色的癖好，本姑娘也能满足你。”
　　“大哥这样真的好吗？”小诸葛说。
　　“为了我们革命的胜利，这点小牺牲算什么。”刘琳琳拍着胸脯大义凛然。
　　“听听听听，这才是我们的好同志。”小诸葛感动之余盯着项桐看，“作为一个男同志，你羞愧吗？”
　　“你又怎么知道，这个老家伙不是喜欢看男生内裤的颜色呢？”项桐指着酒鬼守夜人说：“我也不介意脱掉裤子撅起屁股给他看。”
　　“你。”小诸葛感动的痛哭流涕，“也是个好同志。”
　　“见鬼！”酒鬼守夜人拍桌子，“我对你们的内裤颜色没有任何兴趣，我只喜欢令人心醉神秘的琼浆玉液，年轻的时候我还喜欢漂亮姑娘。”
　　“别废话了。”刘琳琳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酒鬼守夜人一根手指向项桐，“我要他。”
　　“我？”项桐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问号。
　　刘琳琳和小诸葛一脸古怪的看着他，看的他都发毛了，“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很正经的人，我家里不是开矿的，我没有金库钥匙啊。”项桐连忙解释，着急之下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出来给他们看。
　　“兄台你听清楚他说什么了吗，他说他要你。”小诸葛搂着项桐的肩膀，一脸贼笑，“来跟我一起念，要你，伊奥要！是四声。”啧啧感叹，“深藏不漏啊青年。”他又哀怨的看着守夜人，“老家伙，你看不起谁呢？同是男人，他能做的我也能啊。”
　　“滚！”项桐一把推开他。
　　“我可养不起男宠。”守夜人从屁股下面抽出来一张报纸，皱皱巴巴的。小诸葛想它一定受了不少折磨，说不定上面还残留着老家伙的屁味，很不情愿地接了过来。
　　“是《梧桐早报》，看中缝，上面有一条通缉令，你的朋友被通缉了，从刚才我就注意他了。”守夜人得意地说：“虽然上面没写悬赏金额，也没写发布通缉令的人的名字，但我一猜就是那个家伙干的。他身上可有一大堆好东西，随便拿出来一个去黑市上卖就能换一个金库。虽然他是个抠门的奸商，但还算守规矩。现在乌格尔的药剂可比不上你这位朋友的脑袋，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惹着那个不靠谱的混蛋了！哈哈哈。”他幸灾乐祸的大笑，看向项桐的目光中带着同情。
　　“说的，是我么？”项桐非常疑惑。
　　刘琳琳摊手，“别问我，我现在脑袋也是一团浆糊。”
　　“可不就是说的你么。”按照老家伙的提示小诸葛看到了那个通缉令，“通缉人，项桐。年龄十八岁左右，特征是拿着一把黑伞，一个脸上写着‘我很孤独’的可怜虫。身份是游戏玩家，留守儿童，唔，留守儿童？”眼睛从报纸下面露出来，小诸葛有些惊讶的看着项桐，“兄台你是留守儿童啊？”
　　“留守儿童？”刘琳琳也看着他。
　　项桐浑身一激灵，恐惧瞬间填满心房，甚至来不及反应。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好像有很多恶心的小虫子在身体里蠕动，很不舒服。
　　每个人心里都守着一个孤独的秘密。
　　项桐心里最敏感的东西就是他“留守儿童”的身份。一直以来，他把这个秘密深埋在心底，试图逃避和否认，害怕提起更不敢回忆。
　　那是他心里的一道疤，一道让他总是去掩饰的丑陋的疤。现在却有个混蛋把这块疤毫不留情的撕开，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肉芽。就像突然之间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的站在大街上，已经来不及害怕，只能迎上周围人好奇的目光。
　　那些目光灼伤了他，盐一样洒在血淋淋的伤口上。他讨厌死了这种目光，厌恶刘琳琳和小诸葛此时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只稀有动物，又好像在看一个天生残缺的孩子。
　　那些刻骨铭心，记忆犹新的回忆开始从撕裂的伤口里逃脱出来，一幕幕在项桐眼前浮现。
　　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黑夜的恐惧使劲挤压着他，仿佛要把他碾碎。项桐憋着尿不敢去厕所，眼角泛着泪花。
　　亲戚们敲开卧室门，手里拿着一张消费清单，面无表情地说：“你这个月生活费用完了，跟你妈打电话说打钱来，我们可没乱花你的钱，一分一毛都在这上面记着呢。”项桐低着头，心脏仿佛被人攥紧了，强忍着没“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学校门口家长们手忙脚乱把自家孩子大包小包的行李塞进后备箱。父亲揉着儿子的脑袋，母亲抱着妹妹，妹妹把攥了一路的棒棒糖塞给哥哥，“哥哥，你吃。”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开车扬长而去，其乐融融。不远处项桐趴在宿舍的阳台上，心里感慨多幸福的一家人啊，宿舍里的同学们都被家长接走了，他的行李和他一样孤零零的躺在床上，项桐去洗手间洗了洗通红的眼圈，拎着沉重的行李一瘸一拐朝学校门口走去......
　　愤怒河流一样在胸膛汇聚，雨后池塘里打鸣的□□一样鼓鼓的。项桐一把夺过小诸葛手里的报纸，“拿来我看看！”
　　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项桐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关于他的信息，小诸葛只好指给他看，“这里。”
　　上面写的跟小诸葛说的一样，项桐死死盯着最后面“留守儿童”这四个字，心里想着他到底得罪谁了？这是哪个该死的混蛋成心要他好看，他又是怎么知道他是个留守儿童，还写在报纸上刊登了出来，这他娘的跟在新闻联播上宣布他是个留守儿童有什么区别。这下全世界都知道他项桐是个留守儿童了，还写什么一个脸上写着“我很孤独”的可怜虫。
　　妈的，够狠！
　　项桐心里发狠说，千万别让我抓住你！不然老子非活劈了你！
　　他都没察觉到报纸已经被自己抓烂了。

　　“现在知道你多值钱了吧？”酒鬼守夜人打趣说，“你的脑袋就是一把金库钥匙。”
　　“闭上你的嘴！”刘琳琳狠狠瞪了他一眼，女人的直觉一般都是很准的，她很快反应过来项桐很不对劲，并且开始后悔刚才不该表现的那么好奇。
　　气氛变得很压抑，没有人再去关注那只该死的猫头鹰哪去了，所有人都盯着项桐和他手里的报纸。
　　小诸葛捣了捣项桐的胳膊，“兄台你真是留守儿童啊？”
　　刘琳琳心里咯噔一下，暗说完蛋。
　　小诸葛突然也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后悔不该问那么蠢的问题。
　　项桐这个炸药桶果然被点燃了，报纸甩在小诸葛脸上，“管你屁事！”
　　小诸葛愣了愣，报纸打在脸上的疼痛让他有些恼怒，“你什么意思！？”
　　“你想问什么？问我是不是一只孤独的可怜虫？没错我就是留守儿童，就是那只孤独的可怜虫！”项桐几乎是喊出来的，“这下你满意了吧！？”
　　“你吼什么？”小诸葛低头攥着拳头，青筋小蛇一样浮出来，脸色阴沉的要滴水，“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大喊大叫了。”
　　“是么？那可真对不起。”项桐阴阳怪气地说。
　　“行了你们别吵了。”刘琳琳站起来，她觉得事态正在往失控的方向发展。
　　“别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小诸葛突然低吼，一拳砸在项桐脸上。“砰”的一声闷响，项桐捂着右眼摔倒在地上，疼痛疯狂刺激着神经，他哀嚎着撞倒了椅子。小诸葛扑过去骑在项桐身上，红着眼睛，拳头砸下，“你吼什么！？你跟我吼什么！？你他妈的就是一只可怜虫，没有父母要的可怜虫！”
　　项桐也被彻底激怒了，他没料到小诸葛会突然动手。胳膊挡在面前闪避着小诸葛砸下来的拳头，腰部一用力把小诸葛反压在身下，挥拳反击，“我是不是可怜虫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来多管闲事！？你以为自己多好啊？你有父母照顾就了不起啊！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一拳打在小诸葛脑袋上，另一拳锤在他胸口上。
　　两人彻底扭打在一起，都红了眼。拳拳到肉的沉闷响声雨点般响起，一会是项桐占据上风，一会又是小诸葛把项桐压在身上。
　　“你们。”刘琳琳首先反应过来，冲上去要把他们拉开，“都给我住手！”
　　“滚开！不用你管！”小诸葛和项桐异口同声。
　　酒鬼守夜人呆了，喃喃自语，“怎么还打起来了。”紧接着拍着桌子哈哈大笑，“有趣。有趣。”又朝附近的人挥手，“有下注的吗朋友们？我赌那个拿拐杖的孩子赢，他看上去更强壮一些。”
　　刚才来过的食尸鬼店员听到动静又跑了过来，看着地上扭打在一起的项桐和小诸葛，又看了看手足无措的刘琳琳和事不关己的酒鬼守夜人。眉头皱起，绿幽幽的瞳孔里满是恼怒，“怎么又是你们！？”
　　酒鬼守夜人立马把手举起来，“和我没关系。”
　　“对不起，我只能请你们出去了。”食尸鬼店员说，火苗在他掌心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