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之下》RDEDEN

3、午夜王国

　　他的脸上沾满鲜血，甚至还有肉糜黏在他的眉毛上，他的笑容显得鬼气森森，可怖极了，他笑着对我说，
　　“宝贝，欢迎来到我的楼层。”

　　我：……
　　我移开视线。

　　“你为什么不看我了，是我不好看了吗？”
　　似乎是到了自己的地盘，王子彻底放飞自我，他故作忧伤的以手抚心。

　　“……你去照照镜子。”
　　“亲爱的，你现在浑身是血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变态杀人狂。”
　　我露出一个假笑。

　　王子：……

　　我伸手拿掉挂在他肩膀上的一截肠子，又用手擦了擦他的脸，想要把上面的鲜血擦掉，但上面的血太多了，根本擦不干净。

　　王子捉住我的手，又很快松开，仿佛是怕自己手上的血粘在我身上，他眼神温柔的看着我，
　　“别擦了，把你的手都弄脏了。”
　　“你最讨厌粘上脏东西了……”

　　我又想到了刚刚在二楼被砍的血肉横飞的玩偶们，以及玩具熊最后湿漉漉的豆豆眼……
　　“……先找个地方洗洗吧。”
　　“你说这是你的地盘对吧？”
　　刚刚王子说这是他的楼层，我听到这话其实并没有感到意外，似乎我早就知道他也是这座城堡的居民。
　　那么我呢？为什么我对这里这么了解？为什么我似乎知道这么多我本不应该知道的事？

　　“对啊，这一层是我的王国。”
　　“我们赶紧回皇宫换身干净的衣服。”
　　王子撩了撩自己湿漉漉的正往下滴血的头发，他皱了皱眉似乎是对此颇为不适。

　　我嗯了一声就跟着他走，走着走着周围的环境又变了，变得越来越明亮，逐渐的，我们身处的这条走廊变的金碧辉煌并且十分宽敞。时不时有侍女或捧着东西路过，她们见到我们均没有对浑身是血的王子表示出异样，只是柔顺的跟我们行礼。

　　我们继续顺着走廊走，这时又有一个侍女走过，她见到我们，躬身行礼，她跟王子说，
　　“殿下，水和衣服已经准备好了。”

　　然后她又冲我行了个礼，
　　“大人，请跟我来。”

　　我侧头看向王子，他冲我点了点头，于是我便跟在侍女的后面，就在走廊的拐角处，我侧头撇了一眼……
　　王子站在原地，目送我离开，他漂亮的蓝眼睛深深的凝视着我，见我回头看他，他似乎是想要笑一笑，然后想到自己现在满脸是血，便错开了脸……

　　我跟着侍女转到另一处走廊，再也看不见王子的身影。
　　这里的走廊分岔路极多，七拐八绕的，没过一会儿我就忘了自己来时的路线，索性也懒得去观察走过来什么地方。我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了身前的侍女身上，她的皮肤惨白，甚至透着一股令人不悦的青色。除此之外，她的身上透着一股令我格外不愉快的违和感和诡异感，但我一直弄不清楚这违和感来自何处。

　　我并没过分深究这些，说到底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个诡异的地方。

　　“这个国家的国王呢？”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或许是这条走廊太长了令我感到无趣，便忍不住向侍女搭话。我就这么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我心里甚至没有想过这句话，这个问题便莫名其妙的脱口而出。

　　侍女的脚步顿了顿，但她并未回头，她轻轻的回答道，
　　“只有王子，没有国王。”

　　还没等我继续问，她便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过身为我拉开一扇门，
　　“这是您的房间，大人可以去沐浴更衣了。”

　　我嗯了一声就走了进去，然后侍女把门拉上。
　　我并没有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我不知怎么想的，又转身拉开门，但门外空无一人……

　　我突然想到了之前的违和感来自何处，刚才在走廊上走的时候，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的声音。那个侍女，即没有发出脚步声也没有呼吸声，安静的仿佛是一个鬼魂。
　　王子亦是如此。

　　鸡皮疙瘩窜上我的胳膊，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再次提醒我我还在这座诡异的城堡里，我还在这座诡异的城堡的三楼。
　　我迫切的想要出去，我迫切想要看到除我以外的活人，我迫切的想要看到阳光……

　　我关上门，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打算去洗个澡换下这身粘了血的衣服。

　　干净的衣服被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浴室门口的篮子里，我走上前准备赶紧去洗个澡。

　　路过等身高的落地镜时我愣了一下，我的手已经搭在了浴室门的把手上，但我回想起刚刚余光瞥到的东西我还是浑身发冷。

　　我闭了闭眼，我没有勇气再经过那个落地镜一遍。
　　我握着门把手的手有些颤抖，我只要想到浴室里肯定也有镜子这个事实我就不敢开门。
　　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不如这件事这样让我感到恐惧。

　　身上和脸上粘着的血迹让我感觉难受，我无比渴望洗个热水澡然后换身衣服，但我却无比恐惧打开浴室的门。
　　我不想再看到镜子……
　　我害怕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的脸，那张脸非常模糊，我根本看不清，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我甚至怀疑镜子里的那个人究竟有没有五官。

　　我努力的回想自己的模样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我颤抖的伸出手摸索自己的脸，有鼻子有眼有嘴，然而我却怎么也没法在脑海里拼凑出自己的模样。好奇心驱使我再照一次镜子但我却始终没能移动到镜子前，我害怕再看见一次那张模糊的根本看不清的脸……
　　我长什么模样？我叫什么名字？
　　想不起来……

　　我仿佛溺在了泥沼中无法脱身，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我觉得压抑而痛苦。
　　我回想一切我应该知道的事情，但我的大脑空空如也，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在之前我爸突然的在餐桌上说要回老家一趟那个时间点之前的一切内容，仿佛那就是一切的起点。
　　我知道王子是我的男朋友，我知道他值得信任，我知道我们早就认识，但却想不起来任何和他的过往，仿佛我只是简简单单的接受了他是我男朋友这个设定。但我又莫名的觉得我们确实相识已久，只是我不记得罢了。

　　我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

　　就在我陷入情绪的低潮的时候我听到有人敲了两下门，
　　“亲爱的，我进来啦～”
　　是王子的声音。

　　听到他的声音的一瞬间我松了一口气。
　　见鬼，我甚至搞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该死的信任依赖他。

　　“怎么还没去沐浴更衣？”
　　王子只是象征性的敲下门示意他要进来了，并没有等我回应他便开了门。他此时已经是洗干净了满身的血污换了一身衣服，整个人又好看的发光了起来。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镜子里我的脸糊成一团，我想不起来我原本的脸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想不起来我的名字，我到底是谁……”
　　我问他，我向他倾诉，但我清楚他大抵是给不了我答案。

　　“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东西。”
　　“你的模样和名字甚至是过去，你不需要记得那些东西，你总会知道你想知道的。”
　　“你是世间万物……”
　　王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