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脸（gl）》爱吃豆腐的羊

6、第六章

　　等到二人从客户的视线里消失，小西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包扔给陶淞年，一溜小跑钻进了洗手间。

　　试了第一口菜两人就双双露出一种很微妙的神色，不约而同端起杯子灌了一口茶水。上来的菜看是好看，只是吃进嘴里，总有点怪怪的，让人难以形容。

　　可惜这是在工作，必须给客户留点面子，要是她们私底下一起吃饭，早就呸呸呸开始吐槽了。

　　“怎么样？”偏偏客户还特别有自信，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们。

　　小西低着头没吭声，假装对桌上的菜色很感兴趣，一直盯着菜不眨眼。

　　试菜本来主要就是陶淞年的任务，就算再难开口，她也得挑起大梁。

　　陶淞年很有经验地保持着面上的平静，手里的筷子也没放下来，闭着嘴能看见面部肌肉在做出咀嚼的动作，摆出一副还在回味的样子，缓缓地点头，拖着尾音“emmm”了一声，好像吃得很满意。

　　小西余光瞟过去，顿时心生敬佩，忍不住暗暗地在桌子底下伸手比了个大拇指。这演技毫无破绽，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

　　陶淞年自认吃遍省城大大小小的餐厅，味道不如意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像这样任性发挥的还是相当少见，尤其是来人试菜的时候，更不应该出问题才对。

　　满桌子的菜，每一道的口感都令她们一言难尽，尤其有两道复合味型的不知道是加了什么香料，闻起来带着一股浓烈的动物气息。陶淞年暗中揣测后厨的师傅可能原先是画抽象画的，半路改行才做的厨子。

　　吐槽的话都只能死死地憋回去，最好就让它直接烂在肚子里。

　　菜没吃几口，汤倒喝了不老少，因为汤里没怎么放盐，正好可以冲淡其他菜品复杂的味道。陶淞年和小西生生把餐前开胃的汤品当成了漱口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碗下去，看得客户满脸喜色，直以为她们对汤品尤其中意。

　　“你这回怎么交差啊？”放完水出来的小西依然面色发红，显然被憋得很难受了，“这稿子还能出吗？”

　　“我就奇了怪了，这客户对自己家的菜什么水准心里没点数么？还开在这么贵的商场里边儿，要是能撑过一个月我就跟他姓，亏不死他。”

　　“哎哟不行了我这肚子，全是清得没有油花的汤汤水水，可撑死我了。”刚走到电梯口，小西就要死要活地赖在长椅上不走了，还抬手招呼陶淞年也坐下来，“休息会儿，容我缓一缓。早知道中午我就多吃点儿东西，哪儿能遭这罪啊。”

　　陶淞年揉了揉肚子，索性也坐了下来，长长地叹口气苦笑道：“写呗，还能怎么着？老板把合同都跟人家签了，咱俩能怎么办？”

　　说白了她们也就是这个合作中的一环而已，做的事不少，但是话语权怎么样自己心里都是有数的。老板要的是能替他赚钱的人，干不了大不了换一个。

　　小西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说到工作上的事情也不设防，就这么大咧咧地抱怨起来，“你说他们跑业务的能不能行行好，这样的活儿他们倒是敢接，敢情为难的不是他们自己，只要能拿钱就成。”

　　陶淞年没做声，只低低地笑了一下，这些事情本来不适合成为同事之间交谈的话题，她权当没听见了，对两个人都算是个好事。

　　“好了。”她打断了小西的絮叨，转过去笑着问她，“照片你都拍了吧？”

　　原先这些事情都是陶淞年一个人做，不过随着她手上的公众号流量越来越大，老板觉得每次都只有她一个人去试菜有点没排场，干脆就把擅长拍照的小西调过来给她帮忙，去见客户的时候就说是助理，显得阵仗大一些。

　　“拍了。”小西是个老实孩子，立马就点点头调了照片出来给她看，全然忘了上一秒自己还在抱怨同事做事不靠谱。

　　陶淞年对小西一直都挺满意，两人合作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从做事的层面来看，小西还是很明白的，自己出稿子需要什么东西，她不需要提醒也会记得准备什么，默契度绝对够。

　　“行，还不错。”陶淞年翻了翻小西拍下的东西，心里大概有了数，伸个懒腰哀叹一声，“走吧，回去磨稿子了。”

　　从菜色着手显然不太合适，陶淞年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好的心理素质睁着眼睛说瞎话。好在客户的店面装潢很有特色，小西也留意到了，拍了很多店内的照片，倒是可以适当增加一些这方面的介绍，来掩盖菜品上的不足。

　　只是正如陶淞年先前和小西说的，越是感觉很热情的客户越难搞。

　　结束后时间也不算早了，陶淞年干脆直接下班回家，顺嘴叮嘱小西尽快把照片修好备用。左右这些天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清净得很，当天晚上回去就把初稿给磨出来了。

　　不过一如所料，客户对初稿并不满意。

　　“内容太平淡了，感觉没有什么爆点，不够吸引人，达不到我们想要的宣传效果。”

　　“而且哦，我们餐厅的亮点应该是菜品嘛。那天你们不是已经试过了吗？东西都特别好的。要让顾客看到我们的亮点。这个稿子还要再改改，写得漂亮一点。”

　　小西听完陶淞年的转述，满脸都是“客户是不是脑子进水啊”的表情，扔掉手里的苹果核然后又给拍回来的照片换了个滤镜，“梁静茹是不是给了这家客户一太平洋的勇气啊？这种水平还敢让咱们突出菜色。还是说，客户的口味本身比较独特，就是觉得自己家的东西味道比别人好？”

　　“你就是写出朵花儿来，正常人也不能觉得他们家的东西好吃啊。与其瞎吹菜品，还不如突出一下店里的环境，搞不好还能火一把弄个网红打卡店什么的。”

　　“谁让人家是金主呢？”陶淞年抿着嘴两手一摊，头有些大。加篇幅介绍餐厅的理念吧，客户说太笼统了不够细致。描述招牌菜的概念和做法，对方又嫌不够刺激顾客的消费欲望。

　　三天内二稿三稿相继被毙，陶淞年心知有人该要坐不住了。

　　依然是老板的办公室，跟上回一样。

　　“怎么？这一单有问题吗？稿子不好写？客户那边可是催得很紧啊，都有点不满意了。”老板一上来也不打哈哈，直接就开门见山。

　　陶淞年向旁边沙发上轻瞥一眼，陈振端端正正坐着，脸上仍旧是那种公式化的笑容。

　　告状倒是告得挺快。陶淞年在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也如陈振一样不动声色，好像不知道这事儿是怎么传到老板耳朵里的。

　　“是有点麻烦。”

　　老板的眉头隐隐皱起，眼角也向下拉着，右手食指在办公桌上敲了几下。

　　“客户那边现在不太好处理，一直表示推广稿件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老板顿了顿，停下手抬起眼来盯着陶淞年，“你怎么说？”

　　陶淞年定了定心神，正色道：“客户的需求我们已经深入了解过了，但是就我的经验来讲，我觉得不太合适。”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随后老板似是不经意地瞟了陈振一眼，低声问道：“怎么说？”

　　老板的话音一落，随之而来的还有另外一道视线，陈振脸上的笑意很明显地淡了下去。

　　陶淞年仿佛未曾察觉，也不打太极，说得非常直接，“客户那边想要突出他们的菜品，以菜色来吸引消费者。不过从我去试菜的体验来说，我不建议这么做。”

　　说到一半她又缓了一下，看了看陈振的反应。客户是他去联系的，陶淞年不相信他会完全不知道客户的水准。然而这个项目还是接了下来，就不知道是陈振的眼光出现了偏差，还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

　　陈振像是坐累了，换了个姿势。

　　陶淞年斜起眼睛瞥了一下，然后接着补充：“菜品本身的质量并不足以支持这个推广方向。消费者选择餐厅的一大考虑因素就是菜品的味道，和别的餐厅相比，客户在这上面没有优势，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短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做的是推广吧？菜品的质量这不是需要我们去考虑的，哦？”陶淞年话还没说完，陈振就不客气地出声打断了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好像在讽刺她多管闲事，“我们的客户给消费者提供服务，而我们为客户提供服务，有效的推广就是我们要提供给客户的，而优质的菜品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

　　“我们只要交出客户满意的稿件，完成这次推广任务就可以了。至于消费者，客户知道该怎么处理。”

　　从他们的本职工作而言，这样讲其实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就是太直白了听起来会让人不舒服。

　　陶淞年难得地蹙起了眉，反驳道：“可是如果消费者因为我们的推荐去客户那里消费了，结果体验不好，和我们在稿子里说的天差地别，消费者就不会再相信我们发出去的推广，最终会影响到公众号的权威性和流量。现在运营公众号的那么多，竞争越来越激烈，很难说我们会不会就被别人取代了。”

　　目前手里的五个公众号都是陶淞年自己一手做起来的，花了很多心思才做到现在的程度，积累下这么大的关注度。她自然要比做业务的陈振更关心公众号长久的发展前景。

　　“好了。”老板听够了两人你来我往，有些不耐烦地用杯子磕了一下桌面，“稿子就按客户说的改。”

　　“可是……”陶淞年刚要反对，老板就抬手制止了她。

　　“我们已经和客户签了合同，必须要按照合同办事，满足客户的需求。况且这个客户出手很大方，就算我们不赚这笔钱，也会有别人来赚。既然这样，还不如落在我们手里。”

　　“至于你担心的那些事情——”老板抬起下巴，目光沉沉地盯着陶淞年，“偶尔出现一次，我想消费者是可以理解的。再说，就算消费者事后有不满意，我们难道不可以找个理由吗？又不需要你面对面去解释，在后台回复一下就可以了。哪家餐厅的厨子还没有个失手的时候？”

　　陶淞年紧抿着双唇，用力咬了咬后槽牙，忍住了没有说话。

　　“欸——”陈振跟在陶淞年后面从办公室里出来，顺手带上门，一个闪身截住了陶淞年的去路，语气很有些得意，“等拿到这一单的提成，我该好好请你吃顿饭才是。”

　　“多谢你的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