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白逸潇

6、5 所谓研一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lower,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by William Blake

　　就这样陆陆续续上了半年课，课程只有9门，且还分前后两个阶段，这样下来课程之余有很大的空闲时间，她把能在周五或早晨上的课都选在了这两个时间段里，一来可以让自己早起，二来考虑到周五是最易松懈的一天，用来上课最好不过。
　　期间她申请了学生助管，国际教育学院，目的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口语交流能力。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跟懋一一起去超市时遇见的一个留学生找她们寻求帮助的情景，懋一自信且流畅的在留学生和店主之间交流，她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听着，那一刻刺激她下定决心研究生三年一定要能够流畅的表达自己，与国外学生正常交流。
　　此刻，空荡荡地会议室里，黑色原木桌椅散发着严肃的光泽，最怕这种等待的过程，从表面的不动声色中看不出她的紧张，只有她自己知道，能让她原形毕露的，除了内心咚咚地敲鼓声，或许还有掩藏在桌下颤抖的双手，她的左手边坐着一个男生，一派闲适安然的样子，这一点她真的很羡慕他。面试老师，是一位体形发胖的女老师，画着浓重的妆容，眼线一直延长到与眉毛齐长才堪堪收住，殷红的唇彩，厚重的脂粉不知铺了几层，第一眼，她竟盯着这位面试官愣了良久，或许她从未见过有人化着如此诡异的妆容，唯一的好处可能在于令人一眼就记住。
　　面试官一开口，她就知道“不能以貌取人”这条真理的重要性，语气温柔但又不失条理，每一句话都仿佛是事先准备好的，层层递进，却句句藏匿陷阱，只见这位面试官先将脸转向男生那边，貌似谈话的过程中抛出一个个疑问，让她这个暂时的旁观者在一旁想着答案的同时，也在为那位男生捏了把汗，虽然回答的不尽如人意，但考官依旧一派温和面容，只是一句“好的”结束了对男生的“拷问”。她知道，接下来就要轮到她了，正襟危坐，许是有男生刚刚的经验在先，她心里已有了几分把握，而考官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眼珠一转，笑眯眯地直接开口要求她，照着刚刚她的提问一一回答，她傻眼了，素有“七秒钟记忆”的她，只能凭借脑中残留的几条回答出来……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夕阳余晖中的那抹红刺得眼睛发疼，那余辉落在她身上像是被粉刷了一层叫做落魄涂料。没有想到的是，一周后她竟然接到了报道通知，那一刻，她开心的笑了，这是她来到D大后的最会心的笑。
　　此外，她还加入了网球社，基于对零基础的学习挑战，也是大学时候的一场随心冒险之旅，为她打开了一扇门——网球，她记得当年在网球课程的3次考察中她均是第一个完成，且成绩优异，所以，在看到群里招募通知时，她毫不犹豫地投递了简历，协会负责人也就是会长不一会儿就回复了她，邀她担任组织部长，这是她学龄中所经历过的最简单的一次干部任选，令她意外的是，协会竟然没有因为球龄和技术水平来确定管理层，后来她问社长为什么选她时，社长的回答令她感动，他说，因为你是第一个响应我的，从这可以看出你对网球的热爱，对协会的重视。不过她是真的没有辜负会长的期望——为协会背了整整一年网球的组织委员，每周末的集训她还要5点钟被闹钟叫起，努力撑开朦胧睡眼爬起来拎着球去球场占场地。
　　在国际教育学院的工作时间表是按每周两天半安排，这天上午没课，她来尹老师的综合办公室报道，看到来来往往的人，脚步匆忙，不觉诧异，进来后才知道，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一年一度的国际文化节作准备，眼下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尹老师是学院负责人，是除了院长以外职权最大的人，许是看她是个细心谨慎的姑娘，简要的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尹老师便将她带到综合事务组，告诉她，文化节马上要举办，想想该如何策划，以及礼仪小姐的服装问题后就走开了。她欣然同意这种有事可做的状态，而不是纯粹浪费时间，没有人注意她也就谈不上打扰，便自顾自的坐在电脑前浏览信息起来。
　　两周后的这天，许是相关事宜告一段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尹老师清闲下来，就与新一届的几个助管在一起谈笑，气氛活跃之时话锋一转，只听她说道，“你们要知道在我这个部门，每天都要接见许许多多的国外留学生，这要求你们具备良好的交际能力，但我看你们几个人在这方面可以说表现的并不太出色，所以，接下来给你们布置一项任务，每周结识至少一个新朋友，要求是外国留学生，后面我要抽查。”这对她而言真是一项头大的任务，除了英语口语的问题外，还有交际问题，她从不喜欢主动结识别人，小时候更是因为性格内向拒绝见任何外人。吃过晚饭去教学楼上课的路上，她暗暗鼓励自己，“既然意识到自己这两项严重的缺陷，为何不试着去修正它，让自己有所改变，或许这就是一个契机。”
　　不知道是不是上帝听到了她内心对于改变的坚决，在当晚的双语课堂上，她遇见了一位来自非洲的女生，坐在最后排，原来是刚刚选上课，且之前没有通知。她话说的很快，不是标准的英式或美式发音，虽然她坐在她的附近，她只能听清有限个单词，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这迎面而来的小小挫折只会令她斗志激昂，所以在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用余光瞥着那位女生的身影，同时还要兼顾着周边同学是否已经离开，容不得自己有片刻的反悔或迟疑，发现时机一到，她起身快步走到那女生面前，近距离的靠近令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要说什么，在羞愧浮上面庞的同时，她看到对方眼里的鼓励和温暖的微笑，那眼睛里没有一丝的嘲讽，于是她镇定下来，结结巴巴的说，“hello，my name is Yixiao, en... you may call me angel... could I make friends with you她觉得她把此刻脑子里的词全都搜刮出来组合成了这段简短的话，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但能感觉到对方温润的目光一直环照着她，知道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热，一同发酵着的还有她的那颗不甘落后却有些畏惧未知的心。
　　“I’m Beney, and sure, I like to meet new friends too, thank you, my dear.” 她惊喜的抬头，从她眼神中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她甚至有些兴奋，挥手分开的时候，她与她交换微信和电话，并约定下次上课可以一起。晚上躺在床上，她一直在傻笑，生活真的好神奇，前一刻的决定影响着下一刻喜悦的到来，而巧合和时机却又无处不在，就是这样笃定却又充满未知的生活给人以无限希望，但愿能够一直美好下去，带着这份对未来美好的期冀，她进入了梦乡。
　　转眼已至冬月，同学们正处在因考试焦头烂额的氛围中，而刚刚从矩阵与数值计算课业中解脱的她接到了关于冬至这天S省H市老乡会冬至见面会的通知。老乡会对于她意义重大，也是她决定留在D大最主要的原因之一，这次聚会她也必须要去，哪怕她已经错过了组员集合的时间。一边打电话与会长联系一边乘公交车，出来接她的是会长大人，他们称呼他为瑞哥，听着有点社会大哥的意思，抿了一下嘴唇，她的确叫不出来，只好改口称呼他大哥。
　　进去后，人基本来齐，有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笑的，有忙着做菜和煮水饺的，这里面的几个主要负责人她是之前就见过的，热切的招呼她过去，她也不扭捏，用家乡话跟大家问了声好，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这种亲切感主要源于夏令营的那段时间的相处，让她感觉到在D市她并不是一个人，还有许许多多的家乡人。果然是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菜陆续上齐，这里算是老乡会的一个“据点”，属于日租房，客厅较小，勉强容得下二十来个人，刚才三三两两分散开时看不出，这会儿大家聚集在一起时才感觉到拥挤，不过冬天，拥挤些也好，况且便于交流。会长也就是老乡会的创始人瑞哥今年研三，首先发表讲话，随后几位负责人也一一与大家问好，之后一问才知道，由于考试，今晚来的新一届的学生中就两个女生，包括她在内，许是看她外表比较柔弱，另一个女生更健谈一些，最后决定任命她俩为新一届的负责人。
　　言谈间，几位负责人依次敬酒，挨到她时，瑞哥突然饶有兴致地和大家谈起她进会的故事。其实也算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吧，大三决定继续读研，但保送名额还没确定，于是先在网上浏览院校信息，搜到D大时看到一个名为“D大研究生H市老乡会”于是就点击加入，没想到直接通过了，又过了一段时间，瑞哥在统计群里信息时发现了她这个“漏洞”，她坦言自己有意向报考D大，现在还不是D大的学生，瑞哥没有让她退群，反而鼓励她好好准备。
　　再次联系就是夏令营出发前的晚上。她其实有两个名字，是奶奶和姥姥家两边各取一个，与瑞哥联系的时候用的就是另一个像男孩子的名字，并且□□上的性别也是男，瑞哥爽快的说等到了D市带她去玩，真正到约好见面的那一天，两人通话时才发现她原来是个女生，只听到电话里一声脏话，“靠……”，那边的人仿佛意识到什么，调整态度跟她说“原来你是女生啊……”她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得承认，虽然从未跟他说起过自己的性别，但也曾有意误导，只是觉得男生的身份沟通更方便些，也无需顾忌什么。果不其然，见了面就被追问，为什么没有说她是女生？为什么□□上显示是男生？她则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首先，我从未说过我是男生，其次，□□上性别为男生，这样便于闯荡江湖啊。”话语未落，便听到他们放声大笑，她捏了捏耳朵，又有些心虚的揉了揉鼻子……这次往事重提的结果，是从此多了一个 “侠客”的封号和一个专属于她的“典故”——“闯荡江湖”，并且此后就这么一届届地流传了下去。其实，以她的低调，肯定在协会里属于不为人知的那一类人，要不是因这个“误打误撞”的传奇，也就谈不上后面的老乡会负责人一职。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选择了D大，那么就尽情享受这段研究生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