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你楼下》匿十二

46、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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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颗足球滚到了向也脚下，他勾了勾脚尖将球踢了起来，一手接住。
　　“好厉害哦——”隔了条马路正从草坪上翻出护栏来捡球的男孩子忍不住羡慕道。
　　向也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了，正是下班高峰，路面上机动车和非机动车疾驰而过。
　　将球扔回草坪，听着孩子们吵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就会露出微笑。

　　这就是大部分的警员到了年龄后迫不及待的生孩子缘故吧，因为从事他们这一行一路上看到的人间阴暗实在太多了，有时候会把自己逼得喘不过气来，总是希望有什么阳光的东西拽自己一把。
　　过去的时候向也觉得自己可以，无论面对怎么样的阴暗、晦涩，都不会再令他冷硬的心动摇，可原来他自己的心根本就不够冷硬啊。

　　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就注意到一个站在树干旁的小男孩，八九岁的年纪，提着一只空了的水壶，目光有些彷徨。
　　向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草坪上的孩子，指了指入口，示意他可以自己走进去。这是自由草坪，是专门给孩子们玩耍的。

　　小男孩却依旧站在原地，发现有个大人看着他，显然更慌了。
　　出自职业本能，向也不能熟视无睹，于是走过去询问道，“怎么了小朋友？是想进去玩么？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猛地一个转身，就抱住了树干！？什么神仙操作。

　　向也想了想，摸出口袋里的警员证，很认真的说道，“我是警察叔叔，不用怕。告诉我，你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小男孩依旧摇着头，还挥了挥手，大概意思让他快点走开？
　　这个时候附近学校正好有个班级放学了吧，哄吵着的都是叽叽喳喳小孩子的声音。

　　有个女孩的声音严肃的从背后传来，“叔叔！干什么欺负我弟弟？”
　　“唉？”向也惊讶的一回头，就看到了穿着校服，还佩戴着校徽的女孩，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眼角余光还在左右四顾，仿佛在找援兵。

　　被女孩视线吸引过来的孩子家长们果然围绕了过来，“铃子啊，怎么还在这里呀？跟我们一起走吧。”
　　“那个怪蜀黍他欺负我弟！”
　　惊的向也赶紧举起警员证当盾牌，“我正好路过，看到这个男孩子一个人站在这里……”

　　有了家长撑腰，女孩子吨吨吨走到小男孩面前，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背后，还数落他，“为什么自己跑出来啊！阿姨呢？她怎么没有看好你啊。回家就让妈妈罚她钱。”一边去拉住男孩子的手，“不要跟陌生人说话，知道嘛？”
　　“没有说话……他说他是警察叔叔……”

　　“我还是宇航员呢！他说是警察叔叔就信啊？笨蛋，他都没有穿制服，老师说过的没有穿制服都是假的。”
　　向也，“……”对，你姐姐说的对！

　　小男孩见到姐姐来了，也神气活现起来，一扫刚才的怯懦，甩开姐姐的手学姐姐叉腰，“我抱树了！姐姐教我的，我抱树了呢。”
　　女孩子反应了会儿才想起来，“笨蛋，那是报数啦。是一二三四五，是报数。小笨蛋！”
　　家长们笑作一团，见向也有些怵还安抚他，“小孩子童言无忌，别当真哈，警察同志。”

　　看着那对姐弟，两只小手牵在一起，小男孩明显别扭着，又想张牙舞爪的说话着，又害怕，不敢松开姐姐的手，于是走的磕磕绊绊。
　　身旁有学生家长们护送着，他也就放心的由他们走了。

　　脑海里却不经意的回忆起来自己小的时候，由于父亲是特殊职业，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学校里，两个孩子也只能跟着妈妈姓。学校的老师以为是单亲家庭还特地照顾他们。允许姐姐作为半个家长，接弟弟放学。

　　有时候小向也的心里难免会有怨言，自己有爸爸的呀！又不是没有爸爸，可是为什么别人的爸爸会开车接他们，而自己的爸爸却很少回家呢。不回家，也不参加家长会，不参加学校举办的亲子活动，搞的自己每次要向同学解释自己有爸爸这件事都变得很困难。

　　好在自己还有个姐姐，姐姐从小就很凌厉，她摔倒了不哭，收到了爸爸的礼物总是先让给弟弟，挂在嘴边的就是，“让弟弟先挑，他小！不懂事。”可她自己也未尝什么都懂。
　　放学的时候看到他在操场上与男孩子打架，立刻就会扔下背包抓起笤帚冲过来，加入到一片混战。

　　得知他们家里情况后老师们总是心软的选择放过姐弟，可是却让小向也很不爽，“姐姐以后不要帮我了！每次帮完我，都那么可怜兮兮看着我，就好像我是没人要的小孩一样！”以太却是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不疼哈~”

　　后来遇到的继父不好，继父殴打母亲，姐姐依然一次次的冲上去，一次次的扑咬，凶狠异常，迎回来却只有一身的伤，那一刻他就发誓，一定、一定、一定！要很强很强！不能再让任何人来欺负自己要保护的人……

　　温莎告诉了他真相之后，他偷偷的背着母亲在父亲的墓牌后面一排立了姐姐的衣冠牌位，为了怕被母亲无意中找到，没敢用姐姐的正名，只是刻了“姐姐之墓”几个字。因为从今以后也许很长时间，都只有他一个人来祭拜她。

　　温莎说过，他们在军团里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所有的一切在进去的时候起都被剥夺了，销毁了，之后的一切则都是老佛爷赐予的，她并不觉得那属于他们。
　　所以向也偷偷从家里拿走了姐姐小时候的文具盒，是母亲收拾的时候找到的，女儿失踪一直没有找回来，她心存愧疚始终不肯放弃。

　　塔园已经过了祭拜时间，向也委婉的恳求着，守墓的老人家心软，沉默的开了小门放他进去。
　　他先经过了父亲的牌位，是没有名字的，没有照片的，只有以太、以纯之父几个字。而立墓牌的时候，也是尸骨无存，只有衣冠冢。

　　轻轻的在祭拜用的圆垫上跪下，默默的额头触地，磕着头。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一家人就不配拥有名字么？
　　他沉默的伏跪在地，以全身佝偻的状态，许久都无法直起腰背。
　　为什么……姐姐你要把她送到我的面前，却又夺走她？是我不配么，是我不配拥有么……

　　那到底什么才是我该有的？我现在好怕，好怕。每天醒来都觉得恐惧，不知道接下去的一天又会失去什么……
　　我也想告诉妈妈你在这里，你就在这里，可是我不敢说。她心脏不好，以前打工的时候太累，心肌缺血，那次火灾的时候我真的害怕了。姐……姐……我好难啊，姐！

　　你为什么不回来啊？你其实可以早点回来的，你早点回来，有什么危险，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解决啊，我现在是正式编制的警员了，我能保护你们了。可你们为什么都不肯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哪怕一次机会就好。你们为什么都不理我，就光觉得自己很厉害，都不需要我，你是这样！她也是这样！你们为什么都不要我？

　　身后拖着拖把的守墓人叹了口气默默的离开。
　　早已司空见惯了，无论在社会上多么风光无限的人，在自己珍视的家人面前——永远回不来的亲人面前，都会哭得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许久之后才轻声提醒他，“小伙子？我要关门打扫了。你……改天再来吧？”

　　向也擦去脸上的泪水，起身致歉，拉长衣袖拂去姐姐墓牌上的灰尘。却蓦然看见那一束封纸压花的枫叶标本。
　　标本做的很精美，袖珍，俨然是新鲜的叶瓣压作的，经络分明，错落有致。小心翼翼的拿起来，看了又看。

　　女孩子小的时候总是难免有些少女心的，宫以太也不例外，她喜欢写一些忧伤文字，伤痛文学，感怀落叶。因为看了黛玉葬花，于是也学人做起了落叶标本，那时候流行的是蝴蝶标本，学校里也有专门的社团，可以太心地细腻，不忍心那些唯美的蝴蝶无法得到安葬，于是只挑选落叶，在它们的尽头将它们标本起来。

　　他原本已经忘了这件事情，是与温莎一起回忆以太的时候才想起来的。温莎认识的以太，与他的姐姐以太仿佛就是两个人，但仔细的辨认却又能找到相似的地方。
　　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乐趣，从各个方面侧写宫以太这个人。仿佛这样子，她就不曾消失，永远都不会消失……

　　“里面还有的，很多呢！”守墓人好心的提醒向也，“你伸手进去摸一摸。我都塞到里面去了。因为这里有要求的，放墓牌的格子必须打扫干净，我看着这些像是故意放的，所以就没扫走，让它们留着，树叶做的还怪好看的。每次放在这里的都是不一样的树叶。”
　　“放了……有多久了？”

　　“也就近半年的事情，我记得是个女孩子，除了冬至清明扫墓的高峰，平时来的人不多的，所以我才记得她。一开始也没注意，挺高高瘦瘦的女孩子，每次她走了之后我都能扫到新的树叶，都被我藏到里头去了。是不是什么亡者朋友啊？也挺怪的，特意挑了不是扫墓的日子来。要是喜欢，拿走一两片应该也没事？”

　　向也轻轻拿走了那片最新放在角落里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