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你楼下》匿十二

12、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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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走回去的路上，忽略了红灯，被擦着黄灯疾驰而来的汽车差点撞倒。
　　好在这些年里在老佛爷的军团里受到的训练救了她一名，条件反射的就地一伏，与车身擦肩而过。引得路人纷纷惊诧尖叫——

　　可是尖叫声丝毫没有唤回她的神智，她依然游荡着，仿佛行走在钢索上的飘魂……
　　过去的一幕幕再次残酷的，历历在目的闪回在眼前。
　　父亲破产了，父亲面临巨额的追回。那个时候她完全不懂自己的家人面临着的是什么。

　　母亲每天都早出晚归，有时候与律师团的人彻夜长谈，她睡醒的时候母亲依然枯坐在窗前，流泪不止。
　　有一段时间自己被送去了舅舅家，宝宝刚出生不久，还在啼哭的阶段，舅母的脾气很暴躁，几次威胁着家里不能再多放一个累赘了。

　　温莎那时候俨然还没有意识到，原来自己在舅舅家里却是个累赘？她还热心的试图帮忙照顾着妹妹。
　　随即就传来母亲因为生病被送去了医院，暂时不能回来了。

　　她也必须独自去全封闭的寄宿学校。且那个学校很远，远的她在自己的小地图上都找不到踪影。
　　她听到过母亲在舅舅面前压抑的爆发出来，姐弟两人谩骂的争吵声。只是她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明白，为什么啊？为什么那个母亲最亲近、最呵护的弟弟啊，要那样对母亲啊，他不是还说过如果将来子女不孝，他们夫妻两就搬来与父母同住的么？

　　怎么，一瞬间，一夜之间，就可以天翻地覆，就可以完全都改变了呢？
　　天上淅淅沥沥的落下雨滴。周围的行人脚步变得匆忙。
　　不一会儿雨滴就变得密集而磅礴起来，唰唰的往下清福——

　　温莎尤还记得，翻车的那天也是下雨，雨水的加持下，汲河的水流更加湍急。
　　母亲应该也是那一天出的车祸，从此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即使再强大的心脏，再冷漠，再理智，那一刻也濒临奔溃。

　　仍由雨水冲刷在身上，冲刷在心上，她没有办法加快步伐，她仿佛进入了另外一具躯体，一具想念了无数夜晚的躯体，在雨水中拼命的奔跑，竭尽全力不愿意倒下，因为她在追逐……在追逐自己的孩子，在追逐那个不知将会被送往何处的女儿……

　　“妈——妈妈！妈！我回来了……小莎回来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惹你生气了，你起来看看我？求求你……不要来找我，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只要你活下去。只要你还在，就像以太姐知道她的妈妈，她的弟弟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她只要知道，对她来说就足够了呀……”

　　世间的残酷在于，即使你崩溃、摔倒，血流成河，却依旧有先驱，有史例，有比你更加狼狈的生命——所以，你的崩溃，你的挫折，你的鲜血，在那些人眼里，一文不值。
　　温莎倒下去的瞬间，一双手稳稳的扶住了她。目光惊惧的，犹豫的，疑惑的，“你怎么啦？”

　　温莎目光朦胧的看过去，那一瞬间她看到的竟然是一张熟悉的脸，是以太姐的脸，是她在陌生的地板上醒来的时候，放大的温和的喜庆的脸。
　　她一把紧紧的抱住了对方，将脸埋进了对方的颈项中，泣不成声。

　　“以太姐——姐！姐姐……我好难受啊！”
　　“你、你说什么？以太？你认识我姐？”
　　她抬起了头，拼命的用力的摇着，不对，不是，哪里都不对了。

　　两人就那么无遮无避的站在马路上，周围行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大部分的行人都躲避进了商场的门口，有的跑着进了地下通道，有的跑向了路边的汽车或者站台。
　　温莎逐渐看清楚了，自己面前的人并不是以太，而是与以太有几分相似的男生，宫向也。

　　很久之后温莎问过他，“为什么要改了名字呢？为什么不叫以纯了呢。”
　　“因为那个名字一直提醒我，还有一个叫作以太的人，不见了。很痛。”
　　他并没有强迫她继续前行，而是拉着她的手，让她就地坐下，他们就坐在雨中的路边，自顾自的，目中无人。

　　等到温莎的呼吸慢慢的平复下来，他才在她面前蹲下身，背对着她，“上来吧。”
　　温莎轻轻的伏到他的背上，于是他稳稳的站了起来，依然冒着雨在前行。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发现她的？怎么都不带伞？都不重要了。

　　温莎仿佛回到了车上，有什么东西帮她挣断了绑在胸口的安全带，然后托起她的身体漂浮起来，浮上水面。否则以她当时的力气，根本不可能自己游回水面。
　　“谢谢你……以纯，谢谢你，找到我。”

　　宫向也当时再没有继续追问她任何事，而是一路背着她走回了家，停在她家的房门口，小心翼翼的从她的口袋里摸出了钥匙，然后将她放在地板上。
　　从卫生间里拿出干净的浴巾，将她全身包裹了起来。

　　他环视她的房间时不禁露出几分惊讶，她的房间里很空，空旷的不像有人在住。床铺还是房东奶奶铺好的床单，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他看到卧室角落里的睡袋就明白了，她是习惯蜷缩在地上的人。

　　但是她的家里有高端的主机，有一套神秘的黑匣子，里面散乱的塞满了电路线。
　　他不由得怀疑的看了她一眼，看起来这个女孩的身份一点都不简单。
　　可是躺在那里的样子，又叫他没有办法放下心来，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多照顾她一点，再多关护她一点……

　　他慢慢的俯下身，几乎是趴在了地上，与她的视线齐平。
　　“我现在回家去，让我妈帮忙煮点热汤。你答应我，我走了以后，起来去洗个热水澡，换一件衣服。好不好？”
　　哄人的样子对他来说很陌生，但是却说的很自然，仿佛有些人天生是留给他来哄的。

　　温莎定定的看住他，眼神里一片空无。

　　宫向也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跟我姐的关系，但是我知道你认识我姐。就算是……看在我姐的份上吧？好吧？你动一动。我真的，我不是很方便替你动手，你别这么逼我。”说完有些无可奈何的，缓缓的站了起来，不放心的回头看了她好几眼之后终于悄声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汤还没有好，但是他又回来了。

　　敲了敲房门后，自动自发就用刚才顺走的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没有人？整个人顿时紧张了起来。然后才听见了水流声，他默默的在客厅的地上坐了下来。

　　直到她走出来，才慌乱的背过身去。她□□的站在那里，肆无忌惮。
　　宫向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该怎么提醒一个女孩子，她洗完了没有穿衣服？这件事情，人生还没有机会遇到过，恐怕是开先河了。

　　“我认识你姐姐，没错。”她竟然这个时候开始解释了？！
　　宫向也整个人要疯了……

　　他想回头看看她啊，想看看她的眼神啊，看看她的表情。任何一本犯罪心理学侧写教科书都教导他，眼神的对视很！重！要！
　　然而眼下他却毫无办法，他怂了。

　　嘴唇反复翕合，他还认命的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连说话、发声都很困难？
　　“我和你姐姐认识的地方，我现在不想告诉你。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以太姐很想念你们，她爱你们，她没有办法回家，是因为没有办法。她尝试过了，很努力的尝试过了。”听听，她这解释的像话么？

　　可是他却毫无反驳的力度。他只能默默的，隐忍的，傻傻的，对视着一堵空墙，也不知道要面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过头去？或许要就此那么一直枯坐下去了。
　　有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却怂的仍然不敢回头。

　　“我穿好了。”
　　“唉？”
　　“衣服，我穿好了。你别面壁了。”
　　在宫向也转回身的一瞬间，眼前的人影掠动过扑在了他的身上，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住。
　　温莎用力的拥抱了他，而宫向也纹丝不敢动。

　　她这是……为什么？
　　“是替你姐姐，我的以太姐，拥抱你。可是我没有办法去拥抱她的妈妈，请不要告诉宫妈妈，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可以么？”

　　宫向也猛然拂开了她，眼底里是沉如深渊的钝痛，她不在了，对不对？所以你才这样说的！所以你才没有办法告诉我妈！

　　温莎再次用力的拥抱住了他，希望，祈求，自己能够给予这个男孩子那么一点点的，就那么一点点的力量。
　　帮助他，支撑下去。

　　等待了那么多年的，与母亲一样自我催眠了那么多久的，一定会回家来的姐姐，却不在了。
　　这一刻两颗灵魂很近，彼此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对方的心跳，对方的在意，对方的保护，即使那层保护早已经分崩离析，毫无作用，但至少它存在过，那样努力的试图存在过……

　　“是姐姐……让你回来找我们的吗？”
　　“是。她希望有人能告诉你们，她一直在想念你们，一直在拼命的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回家。”
　　“为什么……可是为什么没有成功呢？”
　　“因为我。”
　　“什么……？”
　　“因为我。她为了救我，为了保护我，让我活下去。”

　　宫向也的眼角中，终于，缓缓的沁出泪来。
　　他的手慢慢的环上了温莎的后背，手掌轻轻的抚上她的后脑勺，将她带入自己怀里。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原来——她是姐姐送回来的。

　　既然姐姐为了救她，保护她，而没能活下去，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就很重要？至少对姐姐来说，甚至比姐姐自己能回家都更重要？

　　“我也会保护你的，以后。”
　　“不。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误会了。我只是替她回来看看你们。但是，我会照顾你们，尽我所能，竭我全力。”至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