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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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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望无际的郊野公路两旁,错落着枯藤老树昏鸦,亭台楼阁交杂,小桥流水人家的私人别墅。
这片别墅区很多都是私人设计师自己建造的。
一开始的时候市政有心将此打造成成片的文艺爱好者团聚社区,并开放了许多工匠作坊。
但艺术家们过于天马行空的建筑理念不久之日就将自由之地逼入了荒谷。
当地部门一怒之下就勒令定期迁走。
只有少部分的人最终留了下来,并虔心的进行了改造。而随着老一匹的艺术家离世,这些建筑并没有人欣赏,也不符合商业区的价值。
于是子女们只好转手卖给了企业家。
温莎的父亲就是收购了这片文艺园地中一栋自有别墅的企业家之一。
而这里也是他弃车保帅之时残留下来的最后一处房产,是他留给妻女生存的保障。
附近有一座农舍,之前是葡萄园,葡萄藤的面积很广,然而果农却不懂得运营,造成丰收年的果园大面积的果实浪费。
果农毕竟舍不得,挨家挨户的敲门赠送,温莎的父亲见之体恤,于是主动介绍了一家葡萄酒的酿造厂,定期的收拢果农的果实。
所以这家的果农对父亲很好,也经常主动帮忙做些木工活,维修管道之类的。
温莎看了眼那栋房子,房子还保留着原来的外观,是前卫设计师的作品,虽然设计师下工建造的时候已经步入了暮年,设计师自己也没有多享受几年,但即使放在今天,建造的理念依然是新颖别出心裁的。
她尝试了几次,却没有办法走近去。只要一靠近那条转入铁门的小道,心脏就抽痛的不能呼吸。就仿佛看到自己坐在父亲的车里,在后座昏昏欲睡,母亲坐在副驾驶上与正在开车的父亲念叨着什么,父亲虽然不耐烦极了,却还是好脾气的应和着,哼哼哈哈。
这个时候母亲会强行叫停行驶中的汽车,走到路边买一筐已经熟透了的葡萄。家里有果农定期上门附送,根本吃不完,吃不完的榨汁,做果冻,做冰块,最后忍无可忍只好规定他们不要再送了。可是母亲依然执拗的喊父亲停车去买。
因为她知道卖不完,在路边太阳底下蹲着的小姑娘是不会回家的。背着一筐慢慢的葡萄回去,小姑娘是会被奶奶责罚和打骂的。弟弟就没有钱买新鲜的鸡蛋吃。所以就算要烂掉,“那就烂在我们家里好了!”母亲负气的说着,“我们后院不还种植着你那什么花圃么,埋在地下好了。”
父亲明白了母亲是嫌弃他的花圃,只能弱弱的买了单,还不敢要找回来的零钱。看着卖葡萄的小姑娘兴高采烈走了,母亲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可是,再也没有了!
温莎看着那条路,那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虽然她在这里度过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却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她作为一个孩子的时候记忆力最好的时候,也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还不需要上学,母亲愿意在家里亲自教授她。除了偶尔的舞蹈班和声乐班,她都可以在花园里玩耍。
有时候对面果园里的大黄和小黑会偷偷溜进来玩耍,被她吓的够呛。因为大黄很大很大,简直巨型身材,粗壮的尾巴拍打在她脸上都会生疼。
小黑就温柔了许多,后来才明白原来小黑是女孩子。容貌也更端秀些。会温柔的舔舐她的手心,吃东西的时候总是等她先扔在地上,然后才过去咬,就生怕不小心咬伤了她。
因为偷偷溜出来,大黄和小黑被果农殴打了好多次,有一次打太凶了,大黄的尾巴都被打断了,可怜兮兮一瘸一拐来找温莎的妈妈。妈妈半夜开着车送大黄去了宠物医院,那之后大黄和小黑就有了两个家,一个是生养他们的果农的家,一个就是在这片私人花园里的温莎母女替它们建筑的家。
温莎好不容易走到了果园门口,果园因为连年收成很好已经拉起了横幅,“欢迎XXX莅临品尝”。
她推开熟悉的木门,被压抑了多时的,刻意忽略的,即使脑海中翻涌不息却始终没有叙述出口的回忆浮现在眼前。那扇木门,有父亲的题字,因为父亲喜欢书法,老果农听说了,也许为了讨好父亲几次上门求字,父亲为难之下答应了。写完之后却得意了很久,有时候晚饭后散步,走着走着还会走到这扇木门前,独自端详很久……
温莎没有想到这扇木门还在,而门匾上的字也在,显然已经翻修过了,字也被刷成了金色,可是一眼看去就认出来是自己父亲的字。
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拼命的忍住想要匍匐在地嚎啕大哭的冲动。如果父亲没有生意失败,如果不是为了家人可以后半辈子无忧,放手一搏,一无所有,也许他们可以在这里安静的继续种着果实?
突然一声奄奄的犬吠声传来,接着是一连串的吭哧吭哧的小奶狗的声音。
小奶狗们率先冲了上来,虚张声势的咆哮着,龇牙咧嘴。可是当她蹲下身想要触碰它们,它们却又警惕的躲开了。
而这个时候摇摇摆摆的从角落里蹒跚而来一条黑犬,俨然是条狗妈妈了,多年的喂养在狗妈妈身上留下了痕迹。
狗妈妈摇晃着尾巴,呵斥着自己的孩子们,嗅了嗅,又嗅了嗅,仿佛在反复确定眼前的是不是自己熟悉的人。
温莎愣住了,她不敢相信。狗妈妈认出了她,兴奋的更用力的晃动起尾巴,贴近了她的身边,依然还像她小时候那样,先小心翼翼的靠近,确认了没有吓到她之后才开始在她腿边蹭着。
温莎蹲下身,紧紧抱住它,嘴里不断的确认着,“小黑啊?是你吧?是不是你啊,小黑……”狗妈妈呜咽着,应和着她。
狗妈妈年纪大了,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一只眼睛发白了,似乎是被人剐去了眼球。腿脚也不方便,走路东摇西晃的。
狗崽们围绕着它,争夺着宠爱,可是狗妈妈却完全顾不上孩子们,而是嗅着眼前的人类女孩,一遍遍的蹭着,似乎在表达着自己最纯的感情……
“小黑——”一声粗暴的呵斥声,令狗妈妈浑身一颤,“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扑人。别人看到你怕的呢……”呵斥着狗妈妈的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家,头发已经全白了,撑着一根龙头拐杖,身后赶着一群小鸭子。
狗崽子们见到小鸭子,疯了似的扑上去,被老人家一棍子一个,妥妥的喝退回来。但是他也没有真的打在狗崽子们的身上,而是敲着地面,威吓着它们,彰显着主人的地位。
温莎试探着,轻轻的,喊了一声,“田爷爷?”
老人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回应道,“小姑娘,你是来葡萄的?我们葡萄园的葡萄不散卖,我们是卖给……酒厂的。”
“田爷爷,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啊,我以前住在……”她转身想指给老人家看。
老人家突然咳的一声重重的喘了起来,“是你……是梵先生家的女娃娃呀!是你吧?小姑娘?你回来啊,你……”
温莎扶着老人家坐下,顺了顺他的后背。她的手掌拍过他的背脊,顿时就感受到了,田爷爷和小黑一样,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温莎并没有说清楚自己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只是简单的解释了自己出国游学了。
田爷爷似乎很理解,“也好,也好。你走了,就看不见,免得看了啊,心里疼……”
“为什么,这么说呀?”
“你那个舅舅,唉!”
“舅舅?舅舅怎么了。”
田爷爷昏花的目光看向远方,温莎隔了一会儿才意识过来,原来爷爷是看着她家的方向。
“那个房子里,现在有人住着么?”
爷爷的表情似乎顿时吃惊了,“你不知道!?”
“什么?”
“那个房子现在的主人,不就是你舅舅吗?我以为你知道的。那片花圃,梵先生养了那么久。还有梵太太为你和大黄、小黑打的秋千架,小屋子。你舅舅的那个老婆,一铲车给全铲光了!还有好多好多的字啊……那都是梵先生留下的墨宝!我不懂字,没有文化。但是来过我们果园的文化人都说,门匾上的字好看,还有房间里的那一幅字画,我都让我小儿子给我裱起来了,不然早就没有了。”
“字画?爸爸的字画怎么了?都给那个女人给扔了,烧了。我们过去送水果,被人家赶出来,嫌弃我们臭,送的水果是烂的!天知道,我们送的水果,自己吃烂的,都舍不得给你家送烂的,那是熟透了啊……唉,那个女人不管我们说什么都不听。她跟你妈妈不好比的,跟梵太太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温莎怔住了。她听着老人家的话,充满了不甘心和愤恨。
终于,老人家的一句话如晴天霹雳般击中了她,“梵姑娘,不晓得你那个时候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你妈妈被关进那个什么医院之后,自己跑出来过,下雨的天,回来找你,可是你不在家了,就求你舅舅去找你,你舅舅不答应,她就自己在雨里跑着去。后来听说人就出了车祸……我们果园好多人都认识你妈妈,也有在那个医院里工作的,回来说你妈妈本来是好的,是你舅舅非要说你妈妈脑子不清楚,会伤害你,所以医院才收进去的。听说啊,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你舅舅还给医院塞了钱,无论你妈妈怎么诊断报告,总之是不肯给放出来的。”
老人家自顾自的抹了把眼泪,“我们那个时候还等着你回家,虽然你年纪小吧,可你爸爸那头,梵先生家里多少还有亲人,想告诉你去找找办法的。可惜一直没有等到你……”
温莎镇定的,拥抱了田爷爷,答应他以后一定每周抽空去看他,看他和小黑。大黄已经不在了。就埋在果园后面的荒土堆里。
她深呼吸着,所以才不至于失去神智。
田爷爷或许会是误会了,可是田爷爷不会骗她,他没有必要欺骗她。
所以,所以母亲到底是怎么进到精神病院的?难道母亲从一开始就没有病?都是……被舅舅迫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