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壮士啊壮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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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拒霜别有深意的抖抖腿，歪歪身子靠在扶手上。
她刚刚竟半天没察觉到他的声息，哪怕听不到声息，她也该能感觉到此人的“气场”的波动才是。
讲实话，昨天沈袄越她没察觉到，一是当时她“心神”并未放开，二是沈袄越好像当时隐藏了自己的“气场”，只剩下他身上的煞气和凶气交缠，倒是意外冲出自然而然一股凛然之气……就跟院门上的门神差不多，导致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强忍着没有回头来表现出异样，自然而然的舀起自己没吃完的半碗甜酪继续往下吃，同时慢慢将自己的气伪装成十分微弱的样子，就如日阳已出的山间岚气，快要散尽了。
沈袄越依旧没有说话，不过他既然没有出声赶人，那就是有的商量。
陆邵邵动了动自己软成面条的腿，连忙道：“是，正是，这一块药玉，乃是张圣手十年心血，这块玉……”他似乎被沈袄越望了一眼，话锋一转，长话短说：“不知道您是否知道当年悬琼观真人赠给燕王的那块，此玉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但仍有奇效…”
之前那声音突然插嘴道：“听说沈大娘子自幼有不足之症，前些日子又落下寒疾，还有咳疾，恐是风寒犯肺，此玉正可针对此症…不过，最好还是让师父再诊一诊，这些也不过是个辅佐，好东西是好东西，药还是要吃的。”
沈袄越神情淡淡，他不太关心那块玉，反而先问：“你叫什么？”
张清光道：“此是小徒北邙月。”
沈袄越：“你也懂医？”
北邙月低眉一笑：“师父有三个弟子，妾年纪最幼，此来独独带妾，自是因为考量内宅多有不便。”
沈袄越点了下头道：“既然这样，阿六，去前面收拾个跨院，请张大夫住下。另外将阳景院收拾出来，请北姑娘住下。”他头撇向一侧，好像忽然想起还有一个陆邵邵：“送陆先生出去。请陆先生替某向陈王问安。”
他这话说的文绉绉的，但斜过来那一眼打量，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反而向一只凶猛的野兽，忽然合上嘴收起了点獠牙，绕着你打了个转，看上去要放你一马，又像是在挑哪里好下口。
陆邵邵忙不迭的告退走了，哪怕他明知道沈袄越不可能对他怎么样，但你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腿已经被逼不自觉开始战栗，总不会太有遐心想多留留的。
陆邵邵走后，沈拒霜在位置上又停了一刻，她被那碗甜酪腻乎的口感齁的半死，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儿恶心的难受。
前堂阒静许久，沈袄越忽然开口：“西娘？”
隔着一扇薄薄的绢屏，沈拒霜头皮莫名发麻。
沈拒霜沉思一下，放下碗，站起身，理理衣摆就要转出来。
沈袄越背对着她，在她转身出屏的那一刻却道：“不必，你坐着吧，不用出来拜我……我有些话要嘱咐你。”
沈拒霜当时就想站着给他哎一声，接上一句有事您吩咐，但好歹她理智还在，没动，也没接话。
沈袄越啜了口茶：“我等下进宫，随后就领命出京了，你有什么事，”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是需要为父替你解决的吗？”
沈拒霜忍住心里欢呼，面上却仍按照以往程序问候，声音软软的，惊讶道：“爹爹才回来，怎么这么快就急着要回去。”
沈袄越道：“朝堂上的一些事，进来西南又闹出些前燕余孽，这些事你大略知道就好，在家的时候，要照顾好祖母和你阿娘，不过你还是先看顾好你自己罢！若要出门，一定要带好护卫，我留了人在家，待会他会来见你……至于其他”
沈拒霜幽幽打断道：“……其余都是些内宅琐事，不敢惹爹爹费心，只阿弟现下病的不知如何了，女儿身子不好，不敢贸然出门探望，能否让张圣手前去诊一诊？”
沈袄越起身，不置可否的大步往外走去：“也可，这都随你心意。但你别想逃着不吃药，让他先给你看看，再叫他那徒弟给你养身体，我不是很希望，下回回来，你还是一副吹不得风，病歪歪的样子。”
沈拒霜行礼称是。
等沈袄越快走到门口时，沈拒霜倏然抬头隔着屏目送他，杏眼里眼瞳似乎有一个小漩涡，随着光线微微放大又遽然缩小，尺波电谢间，眼中变化万千，似漫天星斗有一瞬都纳入其间。
只这么很短一瞬，沈拒霜陡然浑身猛地一颤，急急闭上眼睛。
沈拒霜喃喃道：“我还没看完呢…”
这么快就关了，等等不会吧，沈拒霜在心里沉思，有什么人，他的未来，会是一片乌漆嘛黑开头？
沈拒霜茫然四顾，难道是……
我瞎了？
素荷吓了一跳，上前挽住沈拒霜的手臂，下一刻就要叫前面刚走不远的沈袄越，却被沈拒霜淡淡瞥了一眼。
沈拒霜直起点身，刚刚动了个小招，一不小心用过了力，导致用来维持身体的灵息不济，这会子感觉胸口憋闷，喉间干痒，忍不住压下肩咳了起来，一边断续，沙着嗓子道：“别出声，没什么大事，你要是敢叫，就……”哪边来的滚回哪边去。
沈拒霜想了想觉得这话不够狠，何况她滚也不是还在她这里：“……就不用伺候我了，去刷恭桶吧。”
素荷；“……”
沈拒霜半个身子压在素荷身上，两袖拢着个白铜小手炉，清清嗓，懒洋洋道：“有些时日没出屋了，就不坐轿了，咱们从这头出去，好好走走。”
才从女厅门这头出去，沿着廊下走了一段，又步下廊，这廊下有三块太湖石做的阶，湖石凹面平滑，素荷走的小心翼翼，沈拒霜挨在素荷身上，被迫也下的十分缓慢。
沈拒霜只觉眼角一抹裙摆闪过，猛然跟前矗了个人，向她盈盈一拜，声音甜极了，让沈拒霜不免下意识回忆起刚刚吃的那碗甜酪的口感，直让人想打个哆嗦，她敛眉道：“妾请大小姐安。”
素荷脚下一滑，身子就要往阶下扑去，沈拒霜看也没看，随意往前探手一捞，一把勾住素荷的腰带，再轻轻往后一拽，叫她好好稳住身子，从跟前看，就好像素荷自己稳住平衡似的，随后慢慢松开手。
沈拒霜目光下睨，从下往上扫，面前人穿了身丹碧二色间色裙，裙摆十分长，没有露出脚面，只露出一点鞋尖，但看形制，该是一双长靴。
沈拒霜笑了，手指摩挲了一下手炉上的梅花镂刻，靴惯来是北地人穿的，在京上，这也是难登大雅之堂的服饰，何况她自称自己跟张清光打江南来，江南湿热，着屐者多，此季正值初春，她来了京上，觉得冷，换双丝履，麻履都不足为奇，可她为什么会穿着一双靴呢？
沈拒霜继续往上打量，她系了一条莲花纹的蜀锦腰带，所谓“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都能打个同心结了，可见时下腰带形制偏长，好曳出长长一节，显出绝尘飘飘来，但她腰间这条腰带，同心结是基本指望不上的——腰跨较宽。
但好在，唔，沈拒霜仔细让目光穿过那一层黑纱——她带了幕篱，长长遮到膝，大大掩饰了面容——好在胸前鼓囊，臂膀厚实，从而托出比例，腰看起来也是细细一截了。
至于面容，只能勉强看出是个美人的雏形。
只不过，她实在有点过于高了，沈拒霜站在第二阶上，才堪堪与俯身行礼的她平视。
来人正是刚刚在大厅之上，胆敢顶着沈袄越压力插嘴的北邙月。
沈拒霜心里一瞬间浮上来个想法，但想来沈袄越该没那么狠，是以又压了下去，她放开感官四下一扫，感觉院中暗处起码有三个人在盯着这边，心下稍微有数，此刻面上微露茫然，睁大眼睛道：“姑娘是？”
北邙月抬头久久注视着她，仿佛别有深意道：“大小姐适才是去见国公爷了么，不知国公爷是否向您提过某，那某再向小姐介绍一下……”
沈拒霜继续维持茫然神色，装傻充愣一把好手。
北邙月似乎微笑了一下，语气令人诧异的正经起来：“在下北邙月，江南神医张清光关门弟子，此来为小姐诊治身体，眼下住在离小姐不远的……不远的……”
沈拒霜当然知道她住在哪儿，北邙月被安排在了阳景院，国公府很大，最北面是老国公夫人的住处，往下走中间是沈袄越的住处，往东去是群英居，沈袄越不在家的时候，荀晴往往带着沈茵住在那儿。再东是沈拒霜的明璋院。孙姨娘和沈依依住的要偏南些，与沈拒霜要隔了个小花园假山湖泊。西面安置了些零散的客院，阳春院正是其中最西的一个，再过去就是二房的地界了。
她住在阳春院，离沈拒霜的明璋院不知隔了多少山重水远的，居然好意思说不远？
当然，沈拒霜既然开始装作不在厅上，此刻哪能自拆阵脚，何况她好奇北邙月究竟想要做点什么
沈拒霜困惑道：“不远的…？”
北邙月面露羞涩，沈拒霜看不清她具体的神情，这是从她声音里推测的：“刚这边丫鬟领路，把妾带到地方就走了，妾想出来转转，是以迷了路，只记得来时路上，那丫头顺手一指不远处，说那就是大小姐的院子，是以这会……”
沈拒霜恍然大悟，一抚掌：“难道是棠梨院？”
北邙月欢喜应道：“正是呢！”
沈拒霜拖长的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壮士！竟是想和沈依依一道住！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壮士啊壮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