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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余曳那几日总是睡不好,半夜做梦醒来就发现枕头有一片都是湿的,额头上也沁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两边鬓角渗出水,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每次醒来外面的天色还漆黑无光,甚至连一点儿微弱的光芒也没有,连同着让人的心都感到迷茫,暗沉压抑地找不到方向。
余曳这时候半点零星的睡意也没有,想要拿起书来看又怕扰醒母亲和外婆,就蜷在床角双手抱膝地发呆。
等天光乍现鸡鸣渐响地时候,她才像个在百无一靠中抓住绳索的溺水者,盼到了曙光似的慢慢睡了过去。
几番折腾下来,余曳白天的精神气儿就特别差,脸色也惨败的不像话,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陈秀芽也发觉到哪儿不对劲,明明都熬着中药慢慢补着,怎的就越补越差了?
陈秀芽能找到根源也是个巧合。她那天晚上冰镇西瓜吃多了,摸黑起来上厕所,上完就折步往余曳房间走,想看看她吹着风扇会不会踢被子。
没曾想她轻手轻脚走进去,就看见自家外孙女裹着毯子缩成一只球,下巴垫在膝盖上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望什么。
陈秀芽顿时心下一惊,想了想又回去自己房间拿了个蒲扇才折回来。她挨着床沿轻轻坐下,从袋子里掏出绢子抹了抹余曳白皙细腻的脖颈上沁出的汗。
一旁的余曳正神游天外,冷不防被什么东西碰到,登时吓得打了个激灵。转头就看见外婆乐得合不拢嘴,余曳无奈地剜了她一眼,瘪了瘪嘴道:“外婆你是要吓死我吗!”
陈秀芽没搭她的腔,认真的看着她的眼正色道:“老实告诉外婆,像这样睡不着是第几天了?”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
“大概...三四天吧?”余曳笑吟吟地歪头扳着手指算到。
陈秀芽抬手屈指赏了余曳一个暴栗:“小小年纪心里藏那么多事儿干嘛!”
可能是这一下敲得着实不轻,光滑白腻的额头上立马浮现出一小片红痕,余曳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脸哀怨地道:“疼啊外婆!”
“疼就给我记着。”话虽这么讲,陈秀芽手上还是心疼地帮余曳揉按着。
余曳闲散惬意地闭着眼,嘴角微扬笑得像只小狐狸。
仲夏夜的晚风轻轻柔和地吹,还带着湿热的暑气。偏那小风扇吱呀吱呀地吹着颇为聒噪,制造出来的风却小得不行,两人都被吹得有些燥热,额上布着汗丝。
倚靠在墙上的灰白色窗帘被吹得飘拂起来,撩出一个半圆的弧度。
眼看着揉的差不多了,陈秀芽停下手来,拿起放在凉席上的蒲扇,朝两人的方向摇。握着扇柄的手有规律的摆动,扇去黏乎乎的暑气,携来清爽的凉风,也不动声色的抹平心底那份蠢蠢欲动。
“心里装着什么事儿,能不能和我这个老婆子说一下?”陈秀芽略显沙哑的嗓音在静默的黑夜里响起。
余曳想了想还是不知道从哪儿说起,随即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她听见外婆百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许久没有动静出声,余曳想偏头看看外婆是不是睡着了,后者的声音就蓦然敲进她心房。
“那我跟曳曳讲讲我跟你外公的故事吧。”外婆的声音即使很苍老,却蓄满了一湾柔情和温和。
余曳着实有些诧异,平时她怎么缠着外婆和她讲,陈秀芽都不肯松嘴。今个儿是怎么回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陈秋芽好似看懂了余曳眼里的意味,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捋了把脑后的银丝:“没办法,我这不是太想那老头了吗。”
“你就当是做了一回外婆的树洞吧。”陈秀芽如是说。
余曳心尖一颤,捣鼓般的连连点头。
余曳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晚上,她和外婆依偎在一起靠着床头。她静静的听外婆吴侬软语的讲,语气是她从来也未曾听过的,像蜂蜜装满一大罐,快要溢出来的温情。
最后余曳还是轻飘飘的问出口:“如果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输给了别人的幸运呢?”
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一语双关。
陈秀芽也当没听出那层意思般的,模凌两可的回答:“那就继续努力喽,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啊。”
余曳却听懂了里头的玄机。
那个夜晚很长很长,也在她差一点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陪伴了她好久好久。
那个又热又凉的漆黑夜晚,终究还是,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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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的前一个星期,徐华静要带余曳回h市了,外婆就站在那条淌着溪水的石板路院子跟前和她们挥手告别,眼睛笑得都快看不见,眯成一条半月形的线。
余曳也使劲把嘴角往上扬,用力地朝外婆挥手,努力地它撑开最大的弧度,却仍是抵不住眼底涌来的泪。浸得整个眼眶都湿漉漉的,像盛着一捧清水,将要把那澄澈明亮的杏眸给洗涤得快要无暇透明。
在t市,九月份的日头还很大,细碎金黄的阳光透过学校林荫道两旁栽培的树木,从树枝绿叶的角隙中洋洒地落下。照射在路过的行人身上,既晃眼又闷热,难耐得紧。
余曳拿着校园指导手册照着走,也没找到自己的教室在哪儿,高一到高三的教学楼完全建得一模一样,对余曳这种路痴来说简直是噩梦降临。后来又弯弯绕绕几分钟,仍无果,余曳无奈之下就去问树下的学长指路。
幸好人学长也是个热心肠的,重复了好几遍路线,再看余曳一脸无辜地眨巴着雾蒙蒙的杏眸,摇摇头乖巧地表示还是听不懂。他干脆好人做到底直接把余曳送到教室门口,余曳感激地连道了三声谢。
教室门口就有座位表贴着,余曳按照那表坐在了第二组第三排。旁边已经坐了个女生,和后面的男生聊得很欢,短发软软地贴在耳后,眉眼弯弯地说笑着,左颊边还有一道很深的酒窝。
等余曳坐下后,那女生笑了一下,漆黑的视线攥着她的,歪头道:“我叫晏稚初。”
余曳点点头,准备开口自我介绍,晏稚初咧嘴一笑,打断她:“你叫余曳,对吧。”余曳又点了点头,眼眸染上漫漫笑意,然后牵起嘴角轻轻“嗯”了一声。
聊了没一会儿,同学们都陆陆续续进了教室,清脆的铃声响起,同时伴随着一个女生急匆匆的脚步声。余曳看清来人,心下一沉,先才还含着的三分笑意顿时消失地了无踪迹,看出不情绪。
后面一个男生嬉笑着开口:“刚进来那妹子长得还不错嘛,咱们班美女还是不少啊。”
刚才那个跟晏稚初说话的男生不屑地“切”了一声:“邓宜音啊,你可别打她主意,人可是有男朋友了。”
“谁啊?”
“沈煜。”那男生叹了口气,语气恨铁不成钢:“要不是他家烂事儿多,中考那天差点没赶回来,英语那门没成绩也不至于留在七中直升。”
余曳之前还挺记恨沈煜的,听到这句话,整颗心登时好像被揪住似的,整个人都软化下来,像用尖利的手指往她心窝子里戳,又心疼得紧,再也不忍心责怪他什么。
一下一下或轻或重,让她防不胜防,溃不成军。
晏稚初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问着:“沈煜你认识吗,你们好像初中同个学校的。”
余曳瞳孔在一瞬骤缩了下,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语气淡淡:“见过几面。”
见她好像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又转过头去小声地和那男生咬耳朵:“邓宜音最近可狂了,成了沈煜女朋友就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撇了撇嘴,不满地开口:“还不是仗着有沈煜宠着么。”语气里尽是挖苦。
那男生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击呛声道:“人家至少还有男朋友宠着,你呢?”
晏稚初气急,一脚踢向他课桌:“梁子成你有毛病吧!”
余曳心还堵着酸涩得不行,忽地听到两人的对话觉得有趣极了,没忍住闷笑出声。
晏稚初抱怨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又挽住余曳嘟着嘴翻了个白眼:“别理这个.逼。”
她这个同桌,好像有点儿可爱。余曳暗自想。
许是觉得和晏稚初投缘,还有她的那份热情和真诚感染了她,余曳抛下了刚来那会儿的拘谨和文静,好奇地眨眨眼问出口:“你和他很熟吗?”
“你是说梁子成?”
余曳点点头。
“一起玩儿大的,但我们,不熟。”晏稚初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地回。
余曳没理会她后一句,“哦”了一声尾音拉得老长,笑得俏皮又狡黠,调侃道:“原来是青梅竹马啊。”
这话一出,一前一后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才不是!”
“想太多。”
余曳乐得不行,趴在桌上笑得花枝乱颤,不顾一旁晏稚初幽怨无比的眼神。
有风微微漾过,揉碎了干枯的叶片,吹皱了纹丝不动的平静水面,生机始终是代替了死气沉沉。
其实,你看呀,生活也没有难到让你过不下去。还是会突然出现很多,不期而遇的小确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