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不负卿卿意》京华倦客愁

3、第3章

　　蒋慎安恍然一惊，慌忙侧身避开，可随晏明作礼，晏渊晏瑾皆紧随其后，三人将他围在中间，竟避无可避，只好生生受了晏渊晏瑾之礼。蒋慎安心中苦涩，自受晏舒年欢喜以来，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无力感似积了水的棉再一次裹住了他的心，沉闷地压抑着他难以呼吸。
　　“各位长辈皆是慎安敬重之人，如此这般，可是令慎安心中难宁啊！”蒋慎安恭谨回礼，眼见大长公主和靖安公及晏渊晏瑾虽仍面色肃然，却无咄咄相逼之意，便斟酌着继续道，“慎安领旨督建彭江水利，三月前启程，今日回府得知舒年出事便赶了过来，实在不知舒年为何这般迁怒于我，若姑祖母知晓缘由，还请直言指点一二。”
　　他解释得有理有据，督建水利这事，朝臣皆知；夷安却是七日前突然发起热来不省人事。两人相隔千里，虽可指使他人，但于他却有害无利，不应该啊……
　　于是众人怀着同样的疑惑齐齐望向华阳大长公主，可后者虽然同样不解但面色仍无缓和迹象，只冷声道，“若你当真没什么，为何夷安醒来第一句话会是哀求本宫不要见你，夷安自生下来，可从没求过人，慎安公子，本宫虽离宫多年，但尚存几分体面，为这唯一女儿，也要好好与圣人哀求哀求，让你恕夷安一命！”
　　哈？简直荒唐！
　　谁人不知，郡主夷安，那可不是白得的封号！崇德二十二年，圣人异母长兄谦王爷重兵逼宫，彼时朝野安稳多年，宫中戒备松弛，靖国公急调府兵三千死守皇城等待增援，大长公主当时怀胎八月却仍执意进宫护驾，谁料圣驾身畔近侍见外城久攻不下便欲直接行刺圣人，甫一动身便被大长公主察觉，虽是有惊无恐，但大长公主惊怒之下意外早产，女婴将将生出来，婴儿细弱的啼哭声、医女报喜的声音和凯旋之音交织到了一起，帝王大喜，赐封县主，封号定安，封邑亦为物阜民丰的南安。若仅是如此，便也只能得一句福泽深厚。可其从小便虽父兄混迹于兵营中，不但没得娇纵名声，反而熟读兵法，应用自如，军中积威甚重。十一岁副将叛国父兄被围，便敢精兵一千，以诡诈之计与父兄里应外合不战而反败为胜，加封郡主，赐名夷安，另享禄千石。
　　帝师秦修曾评，“夷安，其智也，不战而可退三军，诚如其号，可安一方夷土也。”此言既出，天下清流士子无一斥其离经叛道，反隐隐推崇民风开明之象。
　　哀求？！若是曾经无依无势的自己，听得这话，怕是已经吓得跪下哀求这些人了。蒋慎安暗暗苦笑，这一家子当真是像极了，明明嘴上说着求饶，却是往他脸上甩耳刮子。广袖下的手紧紧攒在一起，心底的恨意滔天，脸上却仍是苍白颓然，“姑祖母，慎安不知舒年到底为何如此，如今只求待其身子好点，再来定慎安的罪。”
　　……
　　晏舒年再度醒来已是天亮，木然地瞪着眼缓了好一阵，才接受自己重生于闺阁的事实。
　　精美繁复的紫檀海棠花拨步床，宫造的缠枝莲纹花囊散发着清新的梅花香，珠帘半卷，娇俏的婢子垂眸跪坐于脚踏，熟悉又陌生的归属感包裹着她，温暖而又令人安心。
　　往被子里又缩了缩，晏舒年轻声唤道，“楠秋…”
　　只见婢子浑身一个哆嗦，眼里便浮起大片大片的泪花和欢喜，膝行至床边，手忙脚乱的查探她的情况，又冲着外间扬声呼喊“郡主醒了，快去禀告殿下和国公、大少爷和二少爷，再将医女请来。”本是安静无声的院子便立刻灯火通明，传话的婢子侍仆流水一般往朝阳殿和前院去了，外间也有婢子准备了梳洗用物，死寂了整整七日的琼阳阁终于又活了起来。
　　“好了，我已无大碍。”晏舒年轻轻按住楠秋不住颤抖着的手，咧嘴痞痞一笑，“未料及有朝一日，也能看到楠秋姐姐为我如此失态啊～”
　　楠秋欢喜慌乱的面容一僵，咬牙垂了眉眼，“婢子无状，冲撞了郡主。”
　　没成想她话音刚落，便听那如黄莺般的嗓音由远到近的传来，“楠秋姐姐楠秋姐姐，郡主可要用些膳食？”……真真是，没有规矩。
　　眼见楠秋沉着脸欲要发怒，晏舒年虚虚一拦，道声无碍，转头便自个儿扬着声音回，“要张嫂熬的鸡汁粥，再加一碟藕粉桂花糖糕～”
　　楠秋闭了闭眼，决定就先不管这一回，郡主大病初愈，自个儿就当做没听见好了，反正……管了也不会听的……
　　“瞧瞧！吆喝起来像那沙场点兵一般，哪见半分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