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阑暖寒生GL》舟莫沉

9、下山历练2

　　等到望舒弟子在原地修整两次以后，修音悠悠转醒却还在她背上，她的背上也有些厚重，修音伸手揉揉眉心，偏头就碰到了颈边层叠的披风，阑缺这是给她裹了多少层披风？

　　修音伏在她背上惬意起来，周身暖融融的，正是初春裹了这么多件披风修音倒也不觉得热。

　　“还好么？”

　　背她的人忽然出声，修音下意识松了松环在阑缺颈上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没事了。”

　　阑缺边走边偏过头来，同她挨的极近，“往常师姐总会如此么？”

　　修音听出她声音里的关切有些无措，她还未说什么，修颜巴掌大的脸就凑了过来，修颜边跟着她们走，边直勾勾盯着修音看，小脸上神色闷闷地：“师姐他们说你是个病秧子，不过师兄责备过他们了。”

　　修音瞧着那神色闷闷藏不住事的修颜心下莞尔，但心底抵触这“病秧子”的称呼，她身体康健的很，修音轻笑道：“那师妹觉得呢？”

　　修颜步子一顿落了她们一截，阑缺停住等她，修颜赶忙跑过来，笑意明媚，“才不是呢，他们连师姐都不如，不能忍痛吃苦还日日发牢骚，唠唠叨叨的吵死了，我就从不见师姐抱怨什么。”

　　修音听着，看着，一些事，若细想，就不是那回事了，修颜说他们唠叨，她自己说起来却也没个完，修音安静听着修颜说话。

　　“喂，你说够没有？”

　　修颜闻声愣住，视线落在她和阑缺身上，那话每个字都像是润了水，声音懦软，和之前奚落阑缺的声音是一样的，只是这次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修颜呆呆盯着阑缺，半晌，又看看她，嘴一瘪跑开了，修音探出去的手捉了个空，要说的话堵在了嗓子里，得了，好不容易哄好的小丫头又跑了...

　　阑缺冷声道：“莫要说了。”

　　修音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听出她声音里压着的淡淡愠怒。

　　阑缺颈边，银蛇探出头：“好好好，我不说了行不行？不过你背的那个小姑娘气血亏损该去瞧大夫抓药了。”

　　银蛇话落就安静下来，前面的众人百无聊赖的低低私语着，白日的林静谧非常，鸟鸣声悦耳，偶尔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是林间什么山兽藏在里面。

　　阑缺撑着伞又背着她，修音觉得不方便正要下去，阑缺出声制止，随即小心把她放下来。

　　修音和阑缺站在原地收拾那些披风，最后只留了一件披在她身上，修音安安静静地收拾东西，被那偶尔望过来的目光压的抬不起头，阑缺从她手里接过行李拿着，颇为自然的伸出手，做出要牵她的姿势。

　　两个人登时都怔在原地，修音默默行过去，伸手在她掌心嬉闹般的一拍，轻声道:“走了。”

　　心头却似陡峭寒春里的枯草，因为那淡淡暖意径自变得生机盎然，日渐荒芜的心也得到抚慰。

　　林子里树木愈来愈多，杂草丛生，空气中多出一种淡淡的腐臭味，修音历来敏感，握着长剑的手缓缓收紧，旁边的女子风淡云轻，丝毫不为方才的事尴尬，修音四处瞧着，低头，眼风就扫见一个乌黑干瘪瘪的东西。

　　前面的队伍不再走都停了下来，领头的云舒和云清显然也发现这林子的异样之处。

　　她们一路过来都是鸟兽不绝，也能遇到上山砍柴的樵夫，到了这里却是安静地不像话，连鸟叫声都听不到了。

　　阑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抬头瞧了一眼林子，行过去微微俯身细细看着，修音跟在她身后好奇道：“师妹是什么？”

　　“一只手。”

　　她声音淡漠，修音心下一凛忙低头去看，杂草丛中那东西枯瘦，外面干瘪瘪松垮的裹着皮，通体乌黑骨节的位置都凸起来，五指成钩凌厉的扣着杂草，旁边还落着几滴暗红的血。

　　那断掌断处像是被人生生扯下来的，边缘软塌塌的参差不齐。

　　前面的队伍忽的躁动起来，就像是羊群被狼侵袭，杂乱的四散开，枯枝似网将整片林子拢着。

　　林里的白衣男子们变得精神抖擞，剑出鞘的声音不歇于耳。

　　阑缺站在她身侧，远望着前面乌泱泱凑成一片的人们。
　　“哥！这哪儿来的行尸啊？”

　　“不知。”

　　云舒，云清的声音远远冒出头，修音看过去依旧只能看到乌压压的人，也不知是多少行尸？想来不怎么够分…

　　修音也没心思要凑过去分一杯羹，一是无心，二是没有修为不愿添乱，只同阑缺一起站着看。

　　身后的林子里，不高不低的咔嚓了一声，那声音混在前面乱糟糟的声音里几乎听不到，修音却听得真切，握着长剑迅速回身紧紧盯着那密林看。

　　一道极为高大的身影从密林里渐渐露了出来，修音呼吸一滞，瞧着那干瘪瘪的干尸僵住，他五指暴涨指甲乌黑，一双眼眶里没了眼珠，空洞洞的极为怨毒。

　　修音抿抿唇，看了眼旁边的女子，低声道:“不必和他们抢了，这里有个大的。”

　　阑缺拿着长剑看了她一眼:“师姐小心些。”

　　修音看到他怨毒的眼窝就想起那双阴恻恻的眼睛，一阵阴风吹过来，修音心寒起来，不知是在怕这行尸，还是那双眼睛，修音闭闭眼再睁开，就瞧那干尸的空洞洞的眼窝直勾勾对上了她。

　　一如他的眸子，怨毒，只一眼就叫人心生绝望跌去深渊。

　　那干尸关节咔咔作响，如干草的头发散在身后，它不似那只干瘪瘪的手，露出的地方裹着一层黏糊糊泛白的东西，因嘴唇干瘪泛黑的牙齿露在外面染着血迹，阑缺广袖里的银蛇露出头来。

　　“哪来这么个恶心玩意儿，姑娘我瞧着就想吐！”

　　修音干干咳了一声，姑娘…嘴巴挺毒…

　　那干尸竟听得懂银蛇再骂他，哑哑笑起来，笑的阴狠，修音猛地握紧长剑他会笑说明他…有意识。

　　那恶尸慢慢移动着，他所过之处那黏糊糊的东西滴到地上滋滋作响，留下一串的小坑，竟还近不了身！

　　他歪歪头，扭了扭脖子，似在活动筋骨，忽的疾风般朝着她掠来，修音心道我又不曾骂你，你找错人了！修音咬牙刚要迎上去，阑缺便身形如风，挑剑闪身而去。

　　修音也忙跟上去，他的五指坚硬如铁又锋利至极，碰到阑缺的长剑叮叮的响，修音不会剑法本能拿着剑当刀使，卯足力气对着他空门大开的腹斩过去。

　　恶尸正侧身和阑缺缠斗着，就被修音钻了空，他生生挨了一剑，腹剑多出一道深深的斩痕。

　　那恶尸森森嘶吼一声，修音的一剑竟对他不起作用，修音忙提身避开他挥过来的手，他五指锋利，若挨上一下半条命非得撂这儿不可！

　　修音后退之间，阑缺一剑贯穿他的颈，长剑从他颈后透出来，那干尸双手扣着长剑欲要从中折断。

　　奏叶的声音悠扬，从前面传过来，远处淡淡红泽似泛起了涟漪，一圈圈往外散开，前面云舒对敌，修音眼前的干尸也还有一战之力。

　　他握着阑缺的剑诡异的歪歪头，周身忽的窜起熊熊烈火，尸油滴滴答答落了一地，俨然成了个火人。

　　阑缺拔出剑，足尖一点迅速跃起避开那火，恶尸脚下的土地被烧的焦黑，他速度快的骇人迅速朝着她过来，修音便见着方才平静如水的女子玉颜苍白起来。

　　林间厮杀成一片，修音蹙眉豁出去一般拎着剑冲上去，修音的眼睛被那灼热，味道刺鼻的烟熏得睁不开，索性对着那团火毫无章法的乱砍一通。

　　一道白影翩然而过，那女子执伞容颜冷冽，长剑泛起金芒凌厉斩下，火尸被斩断一臂，接而被阑缺一掌拂开。

　　她的掌法威力骇人，那火尸胸口下陷凹进去一个坑，背后爆出了森白的骨，火尸被击退，修音有些汗颜，这差得着实远。

　　那边云舒，云清收拾完行尸疾行而来，修音松了口气，白衣俊美的男子一甩盘云鞭，鞭带着一阵蓝辉卷了那干尸的腰狠狠甩出去，火尸撞到树跌在了地上，修音瞧着有人应付这火尸，向那负一手而立，撑伞的女子行过去。

　　她恍若置身事外，只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缠斗的两人一尸，修音行过去，阑缺微微偏身正对着她，修音道：“师妹身手真好。”

　　修音并非是恭维，着实是有感而发，阑缺淡淡道：“我若真是身手好应当一剑了结了他的。”

　　修音被她一句话噎住，不再言语，偏头去看那火尸，他再次爬起来低低呜了一声，火尸之前受到重创，动作缓慢起来，他的声音夹杂嗡鸣，奇特，诡异。

　　林间忽的窜出来一个面色铁青的人，他颈上带着狰狞的牙印，双目暗黑没有眼白，一个，两个，不出片刻众人便被团团围住。

　　修音诧异起来，她只闻人可控尸怎么如今反过来了？还一下子冒出这许多……

　　林中恶战不休，云舒吹奏着一片绯红的叶，红色的波澜一波一波的递传出去，那些被火尸召出的行尸，被云舒奏出的道道红波斩的七零八落，不过片刻碎尸残骸遍地。

　　干尸身手迅猛，一招一式之间带着烈火，招式诡异，竟是会武功的！

　　他低吼一声，身上的火焰极猛，灼热的火光似条条火舌向众人卷过去，云清一惊袍子霎时就着火了，云清退开就地一滚那火竟也不灭，反而沾了尸油烧的很旺。

　　云清大喊道：“喂，救火，救火啊！非要等我烧成灰才过来给师兄收尸啊！”

　　一众弟子闻声慌忙过去，伸脚去踩云清身上的火，阑缺冷着俏脸执剑上去。

　　修音躲过火龙莫名有些底气，步子一滑闪身过去，便听一道破空声响起，夹杂着云清怒喝，“敢烧小爷看我不抽死你！”

　　那火尸狡猾的很，竟矮身一滑从云舒身侧滑开，盘云鞭径自将阑缺的伞抽出个缺口，接着凌厉而下。

　　修音微微一怔，迅速将阑缺往身后拉去，用尽全力捉了盘云鞭一扯，云清没有防备被她拉的猛扑在地上啃了一嘴泥，修音心突突直跳，呆呆松开云清的鞭子，小声道：“师兄你…没事吧？”

　　那俊美男人低头，伸手狠狠擦了嘴，啐了几口土，抬起头有些尴尬，冲她干干笑道：“师妹看着瘦瘦弱弱的，力气倒是大的很…”

　　“......”
　　他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狼狈，脸上灰一道黑一道的，头发还被火烧了不少，短了一截，修音捏捏指，掌心被他的鞭子抽的有些痛，修音见他只是跌了一跤，便转身去看阑缺，她的伞多出个缺口，面色如水，看着她眸中滑过赞许，“多谢师姐。”

　　阑缺话落，火尸猛然长啸一声，火光弥漫，他身后猛地生出几只手来，阑缺手里的剑一转甩过去，那剑带着雷霆之势从她耳边滑出去，劲风滑过，修音呼吸滞住心底凉幽幽的，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修音再回头时，那恶尸的脑袋便被阑缺飞出的剑，一剑斩掉，它似颗火球在地上滚着，最后竟腾空飞起来，而那没了脑袋的火尸也居然还能动，云清大骂出声“见鬼了真是！”

　　修音有些惊惧，这恶尸怎的这般凶！

　　阑缺一边避开火球，一边挡着火尸攻击，手里的长剑刺去，从火尸凹进去的胸膛一穿而过，火尸腹间也穿过一把红泽长剑，那火尸僵住不动，忽的嗡嗡作响，云舒清喝一声，“师妹躲开！”

　　阑缺和云舒离得最近，火尸径自炸开，无数残尸碎块卷着烈火速度极快四散开来，云舒和阑缺终是躲不开如漫天火星的尸块，修音心跳出来似的，踏着踏风步，如幻影一般迅速将阑缺扑倒。

　　修音带些阑缺一路滚去树荫下，修音垫在她身下低低喘了口气，手扶在她腰间，微仰头去看她：“你…可有事么？”

　　压着她的女子迅速撑起身来，翻身下去随后将她扶起来，修音低头瞥见她血迹斑斑的手顿住，想来是阑缺一掌拂开那火尸时灼伤了。

　　修颜白着小脸拿着阑缺的伞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师姐师妹你们没事吧？”

　　修音轻轻摇头，从怀里拿出帕子托着阑缺的手腕，将她的手托着，阑缺掌心被灼伤，那恶尸身上黏糊糊的也不知是什么，她的掌心血淋淋的，修音看着都觉得疼。

　　修音低头一如往常，习惯的凑过去吹了吹，坐在树荫底下给她上药包扎，修颜则蹲在阑缺身侧目不转睛看着，阑缺明明能斩杀恶尸为何要拖延着？

　　修音好奇的瞧了她一眼，她对面的白衣女子轻垂着眉眼，显得微有些温顺，修音最后妥当的将布条系了结，阑缺收回手去，抬头看着她眼底意味不明。

　　不远处两个白衣男人行过来，云清扶着云舒的肩一瘸一拐走着，他衣服焦黑，近了还带着一股子的焦味，滑稽非常。

　　云舒瞧着地上的残骸断臂轻叹口气，“列队入城吧。”

　　阑缺接过修颜的手里的伞，撑开，阑缺的伞有些破却固执的罩她上空，修音撑着剑站起来，修颜并不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仍笑意然然的跟在阑缺身侧。

　　众人却因为形势荒乱，没瞧见那火尸的头在地上轻轻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