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阑暖寒生GL》舟莫沉

43、以命相搏，换命舍痕

　　墨白迎风而立，不远处躺着个黑衣男人，她蹙眉缓缓俯身手压去腹间，修音目力好，便瞧见她指间溢出血来，不知是不是方才所伤。

　　墨白拿出一粒火红的药服下，修音这才反应过来，那药是解药，若说何时中毒，问题在那壶酒上...

　　修音诧异于墨白忽来的举动，若她和隐殊有干系，她哥哥来报仇，墨白怎的还要杀他？

　　不远处的墨白抬头望过来，目光复杂，“你走吧，葬甲要来了。”

　　修音犹豫片刻，道：“你...不走么？”

　　墨白笑的嘲讽并未回答，她捂着腹间的伤缓缓朝那黑衣男子行过去，却并未靠近他，而是在他不远处停住，手下陡然多出一只银笛，与那黑衣男子的是一个模样。

　　悦耳的笛声响起，空中繁星点点，山顶之上，断崖之前，那青衣女子盘膝而坐，若不看她不远处的男子，修音会觉得赏心悦目。

　　修音转身，身后笛声悠扬，修音前方忽而多出一阵嗡声，像是虫类振翅发出的声响，修音暗道不妙，迅速提身上树，那声响愈来愈近，修音抬头便见上空多出一片橙红，密密麻麻的遮住了上空的星辰。

　　修音瞧着被墨白笛声招出来的东西，扶着树干的手颤了颤，它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从墨白上空飞过，眼看就要扑到那黑衣男子身上，那黑衣男子陡然跳起来，夜色里，那黑衣男子盯着墨白笑的狠厉，“阿初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他伸手从怀里摸索着什么，随后一把扬出去，白雾蔓延，墨白迅速起身，没了笛声，上空的虫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不过一瞬，形势骤变，墨白招来的虫因那阵白雾皆都疯了一般在空中乱飞。

　　一道黑影穿过白雾，一把就将墨白擒住，那男人并未因腹间的伤动作迟缓，反倒是墨白在那男人手下毫无招架之力。

　　修音望着头顶上橙红的虫，头皮发麻，想到那被擒的女子忽而犹豫起来，半晌，修音硬着头皮从栖身的树上风驰电掣闪出去，临近了，修音伸腿一脚将那男人踢开，俯身将墨白拉起来。

　　那男人后退几步，冷幽幽盯着她，“阿初好心放你走，你拂了她的意便怪不得我了。”

　　墨白回头瞧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勉强站直，警惕的瞧着那黑衣男子，那男人眸中不悦，“阿初杀了她，我可以不追究你。”

　　墨白冷哼一声并未动作，那男人轻轻叹口气，轻声道：“你如今倒是不听话了，竟来伤我，不要命了么？”

　　墨白肩头轻轻颤了颤，一时红了眼，“你住口！”

　　修音闻言一怔，身旁墨白便朝着那黑衣男子疾行而去，修音下意识伸手却没拉住墨白，那青衣女子一副拼命的架势，手执匕首招招狠厉，竟是要取他性命！

　　那男人竟也不闪不躲，匕首起落，黑衣男子被刺中要害纹丝不动，墨白却是向后踉跄几步险先跌倒，修音忙去扶墨白，就瞧见她胸前的青衣上晕出大片的血迹，不多时便血淋淋一片。

　　修音心下吃惊，她明明看到墨白并未受伤，那男人倒是挨了几下狠的，怎么她自己伤成这样？

　　墨白伸手推开她，神色不甘眼底压着滔天怒意，修音眼看着她不要命一般，还要往上冲，修音忙伸手拉住她，那男人似看到什么有趣的事，笑的极是愉悦。

　　“阿初不必做这些无用功，怪疼的。”

　　他笑着，手却摸到了腰间的银笛上，“楼音你将阿初带坏了...”

　　修音轻轻打了个寒颤，笛声响起上空的虫躁动起来，修音伸手扶着墨白就要逃，那青衣女子身子抖得厉害，一把推开她，拼命朝那吹笛的人撞过去。

　　那男人分神一瞬，被墨白抵着踉跄后退，墨白扣着那男人手臂猛地一压，修音看得心下一颤，手臂恍若被墨白扭断了一般。

　　黑衣男子堪堪被逼到断崖边缘，墨白衣摆翻飞，：“我白墨初就是死也要拉着你陪葬！”

　　那声音声嘶力竭，透过虫鸣振翅的声音传过来，修音却是被再次陷入混乱的虫缠的脱不开身，那虫周身橙红，修音可还记得这虫是吃人的！

　　“我若死了，阿初也活不了。”

　　那男人声音平静与墨白截然相反，断崖边缘那兄妹二人以命相搏，修音脱了外衣挥开那虫，虫子于空爆开散发出淡淡地腐臭味，眼风便扫见，墨白已被他抵在了断崖边上，那男人笑的温和，“阿初代我向父亲问安。”

　　黑衣男子手一扬，便将墨白从断崖边缘推下去，修音呼吸一滞丢掉外衣，迅速闪身过去，这男人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隐殊几年前在师尊手下便丢了性命，他要墨白去哪儿问安！

　　青衣女子下落之际，修音一把拉着她的手腕，右手在壁上摸索着，还好她手上之前包扎的布条还在，修音的掌心滑过尖锐的凸起，修音忙施力紧紧扣着，墨白被身子垂落的后劲噔地低低痛吟一声，疼的蹙起眉来。

　　脚下是万丈深渊，修音的手紧紧扣着崖壁凸起的石上，另一只手拉着那浑身是血的女子不敢分神。

　　修音和墨白吊在这儿，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身子在高空轻轻晃着，宛若枝头落下的一片叶飘零着，毫无着落可言。

　　修音的手臂因两个人重量，拉扯的隐隐作痛，有些不堪重负，也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同仇人之女一起命悬一线，修音紧紧拉着墨白有些吃力。

　　墨白抬头，低哑道：“修姑娘放手！”

　　修音艰难扣紧岩石，“没...没事，阑缺她们一会儿就来...”

　　修音在这里坚持着，抬头就见幽深夜幕中多出一片橙红，修音心下惊乱起来，上空笛声奇特，那虫得到命令般朝她们铺天盖地飞过来。

　　修音低头，道：“墨白...墨白姑娘它们如何才能散去？”

　　墨白并未言语，血迹斑斑的手伸出来，极力拉着她的指，修音低低喘口气，极力扣着崖壁的石，握着墨白的手一点点被掰开，修音心砰砰直跳，墨白哑声道：“修...修姑娘连累你了...”

　　修音头疼起来，眼里也泛起了酸，修音轻轻吸吸鼻子，“是他要杀我，我不曾杀他...”

　　墨白眨眨眼，轻轻笑出声，“谁？我爹么？我虽...虽不知晓其中缘由，但...但看样子修姑娘...你...你不像是个敢杀人的人...”

　　漫天的橙红席卷而来，修音眼角通红，垂眸瞧着逐渐脱离她掌心的手，咬咬牙手一松，带着墨白跳下去。

　　修音心慌意乱，手拉着那一身是血的女子，从高空坠落，嗓子似堵了棉花，口鼻顶着风几要窒息，墨白伤重陷入晕厥，修音的腿被下落之感磨的发软，橙红的虫早已没了踪影，修音深觉必死无疑，心下陡然生出几分释然。

　　朦胧之间，一个白衣女子冲破崖间薄雾现出身来，她白衣若雪，长发飘逸，宛若神临般向她飞过来，身后还紧跟着个红衣佳人。

　　修音微阖着眼，瞧着乘风飞来的女子，心下失笑，怎么会有人会飞？修为再高，轻功再好若无处借力也难以踏空而行。

　　那仙人衣袖翩飞，白靴虚空轻点着薄雾，手便揽住了她的腰，她冷俏容颜近在眼前，眉目间拢了轻忧“阑姐姐...”

　　修音闭上眼心道她是在做梦，也好，临死前还能做如此好的梦...

　　夜风微凉，修音耳畔隐隐有流水声，修音头脑发热，有些许温热的液体入口，修音下意识吞咽着，一时头疼得厉害，睁开眼有些失神。

　　天空繁星万里，星辰闪烁着，周边的山峦隐入薄雾中，不远处的山涧流水潺潺，修音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分不明她这是死了还是仍在做梦，冰雪之颜出现在修音眼前，修音心头一跳，惊道：“阑缺你怎的也死了？”

　　“......”

　　阑缺神色柔和，伸手摸摸她的额，“自然是来陪你的。”

　　修音定定望着阑缺，伸手捏捏她精致的下颌，声音克制不住发颤，“可...可我不要你陪...”

　　那清丽女子挑眉瞧着她，佯装不悦，“烦我？”

　　修音怔怔摇摇头：“怎会。”

　　阑缺缓缓俯身，“厌我？”

　　修音呆呆摇摇头，“不曾。”

　　“不喜我？”

　　“没有...”修音木木摇摇头。

　　阑缺颔首，身子微微后仰着，一副“我知晓了”的模样，“那你便是厌我，烦我，不喜我，既是如此我便不陪你了。”

　　修音瞧着夜空下的美丽女子，微微睁大眼睛，阑缺神色微变，伸手抚了抚她的脸，轻声道：“别怕。”

　　修音一时回不过神来，下意识摇头，那白衣女子看了她一会儿，忽的白袖一遮，修音紧紧被她抱在怀里，“傻姑娘你怎么了？别这样...”

　　温热柔软的身体，萦绕不散的冷香，修音身子颤了颤，脸掩进她怀里伸手搂着她的颈，轻轻喘息着。

　　修音眼里湿润胡乱在阑缺怀里蹭了蹭，不真实的感觉才真切起来，任凭谁从断崖上掉下来，都要吓个狠，更遑论修音见到个冷血残忍的疯子，还有密密麻麻会吃人的虫......

　　阑缺似察觉她的惊惧，顿了顿，手轻轻抚着她的背脊，一下一下却能够安抚人心，半晌，修音从阑缺怀里探出头，偏头慢腾腾从她膝上挪开，伸手揉揉额，眼下就多一个水囊。

　　修音红着眼抬头，就见那妩媚女子笑盈盈俯身看着她。

　　“喏，喝吧，我本想着路上跟你说明白的，走半道上老娘一回头你就没影了，这可不怪我啊！”

　　“......”

　　世上还能再有个这么不靠谱的人么...修音抿抿唇接过水囊，轻声道：“墨白姑娘呢？”

　　辛袭神色玩味起来，伸手狠狠拍了拍她的肩，“你是不是练功练傻了？这么高你还跟着她往下跳，你有几条命能往里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殉情了呢！”

　　“......”

　　修音被拍的身子一颤，刚要伸手撑地，身子就被人自后揽住，“辛袭。”

　　阑缺声音微凉，辛袭嘁了一声，收回手去，修音不甚在意，却也想知晓阑缺她们用了什么法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救下她的，辛袭看出来一般，桃花眼瞪着她，道：“不许问！”

　　“......”

　　“墨白姑娘伤的有些重，在歇息，天亮了我们便回去。”

　　阑缺耐心出声，修音抬头，瞧着不远处火堆旁的人轻轻点点头，辛袭坐下百无聊赖的往山涧里丢着碎石，慢悠悠道：

　　“我在弱水楼待着也不都是喝酒，墨白身出青门，和那金铃的主人脱不开干系，我本想着带在身边，有什么事更易防范，不曾想半路冒出你这么个呆子，我让你看戏，你倒是好亲自扮上了，姑娘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呀！”

　　“......”

　　修音无言反驳，只低声将遇到的事说明白，尤其是墨白伤了那黑衣男子，那男人毫发无损，墨白自己却是遍体鳞伤，辛袭诧异起来，“怎会？修音你是不是看错了？”

　　修音正色道：“没有。”

　　修音身后的人沉吟一声，轻声道：“辛袭可听过换命舍痕么？通常施展此术的人都是些邪徒，他们会拿秘术与人契下生死半命之约，施展密术之人一但受伤，那另一个人则会代替他受到伤害。”

　　阑缺顿了顿，补充道：“换而言之，会秘术之人毫发无伤也无影响不过…被契生死半命之约的人会有性命之忧，而这邪术只有血亲可以。”

　　修音听得惊心，天下竟会有如此残忍的术法，怪不得...墨白拼命也要杀了她的兄长，辛袭转头瞧了眼火堆前的女子，小声道：

　　“那还真够可怜的，他也忒不是东西了些，啧啧...亏得是把青门拎出来了，不然老娘非去挖他们家祖坟不可！”

　　修音垂眸，脑海里满是那个破开薄雾飞来的仙人，后背柔软，修音微微偏头瞧着那雪白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