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阑暖寒生GL》舟莫沉

24、她的叶子

　　葱茏的竹林中，一个男子踏着地上的竹叶行过来，那男子面容端庄英俊，佩饰高雅，他华衣玉冠似身居高位，轻轻一眼便要人为之震慑，行到竹林外遥望着竹林前方似在等人。

　　日落时，火红的余晖为那远远行来的身影镀上金芒，勾勒出那女子的窈窕身形，本严肃不苟的男子瞧着行来的人缓缓勾唇笑得和煦如阳。

　　青衣女子长发飘逸容颜秀美，怀里还抱着个精雕玉琢粉嫩嫩的孩子，那高大俊朗的男人伸出手来，接过女人怀里的小人儿，笑容更深了些，他腾出一只手牵好身畔的女子逐渐远去。

　　他带着自己的妻儿慢慢行入翠竹林的深处，几片竹叶飘落，修音就像这叶迷失了方向，不知该往哪里去。

　　前面忽而多出一个白衣女子，她一言不发就疾步向她行来，她站在她面前韵味别致，竹林里阑缺并未撑伞，眉目间也少了几分时间沉淀过后的苍凉，看尽繁华人事后的淡漠，在此间，阑缺变得明媚起来，再不是那副清冷冷生人勿近的样子，甚至看着她带着几分极淡的依恋。

　　阑缺嗔怪似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替她整理衣襟，“你竟也会走丢，害我好找。”

　　修音怔怔问：“你找我做什么？”

　　阑缺闻言微微一愣，墨玉般的眸中滑过无奈，“该归家了…”

　　修音的梦很乱有小楼，有爹爹和娘亲，最后还有她，修音头脑清明起来却是睁不开眼，一个薄而硬的物事抵在她唇边，温热的水拂过唇瓣，修音一滴都没喝到…

　　修音难以动弹又喝不到水，索性就思忖着禁地的事，前任家主能破了伏魔阵，那人脸定是帮了不少忙，而那是人脸只有吸食人血才有作用。

　　应是有人故意放出了夜天空明，也有人设局想要取她的性命。

　　绵软的丝巾在擦拭她的下颌，颈，修音被人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有些不自在，修音这一躺就躺了好几日，中间总能听到沙沙的翻书声，修音闻着那幽幽暗香便知是谁在照料她。

　　阑缺的手摸索到她腰间来，温热的帕子细致贴着她的肌肤游走，半道儿醒来的修音进退两难心下窘迫的紧，索性装睡。

　　在后背上轻轻擦拭的帕子忽而停住，一抹冰凉小心的在她背上，“伤都好了，为何还不醒？”

　　那道声音轻轻地，似在呢喃含着几分担忧，阑缺的手兜着她的腰稳稳扶着她，隔了一会儿，她惊讶的低低“咦”了一声，修音心猛地悬起来，担心她看出什么来，到时候可如何收场？

　　修音在这儿忧心忡忡就听那女子，道：“你怎的脸红了？可是知晓我在做什么，是以…害羞了？”

　　“......”

　　修音心道害羞你个鬼，脸却是腾的红个干净，修音有些装不住了，阑缺也不再言语，修音脑海里则多出一个眉眼微弯，抿唇浅笑的女子来，修音总觉她忘了些什么，直到左臂被她抬起来，修音猛地睁开眼，瞧见伤痕累累的左臂时修音脸色苍白起来。

　　阑缺似被她惊到，她微微后仰着身子紧紧望着她，“你醒了。”

　　修音顾不得同她说话，手忙脚乱将自己裹在被里，气恼阑缺擅自来碰她手臂上缠着的布条，只是她看都看到了，修音如何躲都无济于事，一时闷在榻的角落里静默起来。

　　这是修音最难以释怀的事，也是最不愿提及的事，更遑论有一日会暴露在人前，恍惚间，那些久埋的回忆重新涌起，开始在她身体里簌簌发抖，令人难以承受，修音勉强坐直怔怔看着榻前颈系白纱的女子，“你…出去。”

　　阑缺双眸深邃在榻边坐下，她神色柔和起来，“师姐手臂受伤了，染了血，我才拆下来的。”

　　她坐在那里轻声解释着，修音道:“可你…你…”

　　修音反驳不出口，修音记得当时还诓阑缺说这是束衣袖用的，修音吃了自己的闷亏，心里闷得慌，以阑缺的性子她自不会言传他人，只是修音深觉她在阑缺面前已经没什么秘密可言，被她从里到外看个明白。

　　修音心下难安，发顶忽而被轻轻揉了揉，修音指尖颤了颤，缓缓抬头就见阑缺探身过来瞧她，修音搜肠刮肚找话说想摆脱这样的处境，“我已双十年华，阑缺呢？”

　　阑缺淡淡道:“我已过一万两千又五百二十七个春秋你说呢？”

　　修音听着，腹诽她这信口胡邹的本事实在差了些，修音顿住轻轻揉揉自己的手臂，嘟囔道：“你若不愿说便不说开的什么玩笑...”

　　阑缺垂眸轻声道:“二十有七罢了。”

　　修音闻言抬头细细端详着她的面容，她的肌肤莹白细腻，宛若枝头薄雪，岁月似都在眷顾着她，不忍让如此美丽的女子蹉跎老去，她玉颜无暇，双眸澄澈，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阑缺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何故如此看我？”

　　修音默默收回目光，同锦被一起缩在榻角，阑缺则安静地坐在榻边看她，她修长的手搁在膝上，修音一时也无话可说，气氛尴尬起来，阑缺也愈发安静，修音探出一截手臂轻轻扯扯她的衣袖，阑缺抬头用眼神询问着她。

　　修音道:“阑缺你有没有觉得古怪？”

　　“什么？”

　　修音瞧着她无辜的眸勾唇一笑，“你是对谁都如此，还是只对我如此？”修音觉得这话有些令人误会忙补充道:“我说的是你寡言少语。”

　　她只问:“闷不闷？”

　　修音心道，闷死了，谁跟你待在一起都要闷死了…

　　“不闷。”

　　修音口是心非，阑缺轻轻颔首，“那我就不在这里闷着师姐了。”

　　阑缺起身轻轻拂了拂衣摆，风轻云淡行出门去，阑缺一走，修音便开始穿衣，待到重新将手臂上的旧痕遮好，修音才松口气，修音站起来伸手揉揉额步子虚浮往外走，她还未开门，门就被人推开，那红衣女子盯着她别扭起来。

　　“喏，给你。”

　　修音垂眸瞧着辛袭递过来的食盒，伸手接下，修音坐在桌前用饭，辛袭坐她对面喝酒，偶尔欲言又止地来看她一眼，修音也不点破只等辛袭自己开口。

　　半晌，辛袭憋不住了桃花眼直勾勾的锁着她，神秘兮兮瞧了眼屋门，小声道：“修音你把鬼见愁怎么着了？我方才瞧见她在那儿一个人抹眼泪呢！”

　　修音闻言一顿，抬头诧异瞧着辛袭，“怎会？”

　　辛袭忙点点头，“会的，会的，怎么不会！”

　　那红衣女子一个人在那里眉飞色舞边说边比划着，修音好整以暇抱着手臂看着，心下失笑，若说辛袭她还信，阑缺么？打死修音都不信，她向来冷傲即便面临那样的绝境都未哭过，如今怎么会。

　　辛袭说完一拍桌子，认真道：“你不去瞧瞧么？”

　　修音无奈起来，只好顺着她说，“好，在何处？”

　　辛袭绯瞳闪烁不定，“跟我来。”

　　修音一路被辛袭拖着走，出了一水云间辛袭带着她七拐八拐的，最后在路过神幽殿的一处假山后面停下，辛袭低声道：“那不是在那儿么…”

　　修音扶着石块探出头，就见那女子一人陷在假山投出的阴影里，曲起一条腿靠着身后岩石坐着，阑缺身处的地方隐蔽，她就像整个人沉在岩洞深处一般，不闻世事，将自己隔绝在里面。

　　修音回头，辛袭冲她摊开手笑盈盈的，“呦！不哭了，你来晚了。”

　　修音若再不清楚辛袭是诓她，就着实蠢笨了些，修音压低声音道：“你带我来想做什么？”

　　辛袭依旧笑着，可修音怎么看都觉她似条狡猾狐狸，憋一肚子坏水准备拉她下水，辛袭伸手将她拉远些，神色有些犯难，“这个么……说来话长…”

　　修音道：“那就长话短说。”

　　“......”

　　辛袭朝她翻了个白眼，柳眉蹙起来，“我把鬼见愁的叶子给弄撒了，结果风一吹连根毛都没留下…”

　　修音不解道：“叶子…撒了？”

　　辛袭道：“是啊，就是那种随身带了很多年碎成渣的叶子，我也不是故意的，再说那又不能泡茶喝，留着多碍事对不对？”

　　随身带着很多年，那应该对阑缺很重要，说不定还是个特殊的信物，果然辛袭这厮要拉她下水，修音小声道：“那你是要我去…送死么？”

　　“......”
　　辛袭笑的尴尬，“哪儿能啊，鬼见愁其实很好相处的很，你去试试？”

　　修音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辛袭一把推进去，她本就没什么力气，被辛袭这么一推，修音猛地就摔进阑缺怀里，那女子身子一颤便迅速伸手揽紧了她的腰，修音缓缓抬头，对上那双沉静的眼眸，干干笑了两声，“压疼你了么？”

　　阑缺缄默不言，微微摇摇头，那双墨色流淌的眸静静地看着她不动，修音现下被她束在怀里脱不开身，在心里将辛袭问候了千八百遍，修音起身腰间的手臂非但不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阑缺轻垂着头也不再看她，却固执的不愿放手。

　　修音只好伸手撑在她头侧，好借些力，身子不至于都压在阑缺身上，修音瞧着她轻声道：“叶…叶子很重要么？”

　　她轻不可闻“嗯”了一声，阑缺似陷入困境，瘦削的肩头轻轻发抖，修音从她眸中察觉出极淡地颓唐，阑缺的种种情绪都随着她轻轻应声流露出来，修音犹豫片刻伸手揉揉她的发，想要安抚她，阑缺的发很柔软，摸起来凉丝丝的很舒服。

　　阑缺仰起脸望着她，唇边噙出淡淡的笑意，“师姐不嫌我闷了么？”

　　修音认真点点头，“认真来讲，闷，但你生的好看，若是你闷着不动，我就只当看美人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