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寒江》烟波

11、六 以身试毒（1）

　　日落西山，霞光渐隐，天色泛青，嘉陵江上一片寂静，星月盟的十几艘大船停留在离江心百丈之外的水面上。

　　金风护法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水天一色沉思不语，身后的金弓在灰蒙的天色里发出淡淡微芒。

　　这一场伏击经过数月精心谋划，一步步把韩夜引进入圈套之中。江中的围射与截杀已消耗了星月盟的众多力量，如若不是半路杀出个蒙面女子，仅凭韩夜一人之力断难过这前两关。如今星月盟损失惨重，能否成事，只待看这最后一击了。

　　江上忽然漾起一阵浪花，有紧衣人从水中跃上甲板，快步走到他面前，低头揖手：“回禀金风护法，属下已搜遍江心附近水域，并无发现二人踪迹。”

　　金风护法沉默良久，才淡淡开口：“玉露，你以为呢？”

　　身边的女子凝望着他，那张峻冷的侧面如峭岩般坚毅，眸色晦暗深幽，眉宇间似乎从未舒展过，仿佛有忧伤深刻其中，令人有想去为之抚平的冲动。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是江湖中流传的一句切口。

　　凡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这句话是在告诉你，当星月盟两大护法金风玉露同时出现的时候，也就是星月盟在扫荡敌对势力最关键的时刻，金风玉露联袂出手的地方，必将归属到星月盟的势力范围之内。

　　她与他联袂征战多年，金弓银箭，珠联璧合，无坚不摧，江湖人称金童玉女。她与他心意相通，一个眼神，一个笑意，便足以了然对方的用意。

　　可是……，她咬了咬唇，眉头暗皱。她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他牢牢禁锢着自己的内心，仿佛那是无人可以涉入的禁地。

　　她清楚地记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曾试探着问及他的往事，话刚出口，俊朗的面容陡然间变色，温柔的笑意凝结在他的唇边，眼中的亲切随和不复存在，仿佛连空气也随之凝冻，令人难以顺畅地呼吸。半晌，他默默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从那以后，她再未提及他的过往。

　　她只道他的眼里心底是容不下任何人的，包括……自己在内。即便如此，她还是心甘情愿地呆在他身边，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他，即便只能是这样，她也毫无怨言。

　　“玉露？”

　　她回过神来，看着他略带讶异的脸，暗自敛了心神，莞尔一笑：“渺渺水域，宽广无边，再加之天色晦暗，实难再搜寻下去。韩夜若被击毙自是皆大欢喜，若侥幸未死，也早已从其他水域逃逸而出，我等在此守株待兔，只怕是枉费精神。”

　　金风眼中拂过一丝赞同的神色，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萧擎尧，沉吟道：“总要做好两手准备才是。传令下去，嘉陵江两岸百里之内不得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萧擎尧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捂着受伤的臂膀离去。

　　大船浩浩荡荡，如离弦的弓箭般急速向岸边驶去。

　　星月盟方离去不久，忽听水声翻动，从江底跃出两道轻盈的身影，足点绿波，轻踏碧浪，御风疾驰。远远望去，似两只黑白蝴蝶在追逐嬉戏。

　　风拂远山，江潮拍岸，两只飞蝶翩然落地。

　　韩夜拂去衣衫上沾染的水气，走到蒙面女子面前揖手相谢：“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话未说完，那女子早已转身离去，留下他尴尬地呆立当场。

　　或许是见惯了江湖中禀性各异的人物，他也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孑立风中，看着那个孤寒倔强的背影愈行愈远，直到不见踪影，便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韩夜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次与他擦肩而过的，竟是令他渴盼了十年之久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