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嗜·海晏河清》顾明思钰

32、【第三十二章·姑姑】

　　宦家曾经出过许多风云人物。
　　当然，这个‘风云人物’的概念，不是指他们在历史上留下了多少的痕迹，而是他们有许多能够让宦家人耳熟能详的故事。

　　为了让宦家摆脱世代有病诅咒的宦笑的曾祖父是一个。
　　这位在害人之后至今下落不明的宦笑的三姑姑宦莱也是一个。

　　据说这宦莱是一个绝世美人，兼美艳和清纯为一体。
　　宦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于是无法为这个传闻作出评价。不过，对于宦莱所做过的事情，宦笑是从小听到大，可以说个头头是道的。

　　宦莱在大学时期曾陷入舆论风波，至今在网上还可以搜到当年到底新闻和评论。
　　当时她的某任前男友不满和她分手，绑架了她和她的舍友。结果宦莱成功逃了出来，她的舍友却死于非命。
　　一开始的舆论一边倒的辱骂宦莱的前任。可后来不知道谁带偏了话题，说宦莱舍友死亡这件事全是宦莱设计的，她本来能够救出她的舍友，但是宦莱见死不救。
　　舆论又开始一边倒的辱骂责问宦莱，甚至多次顶上热搜第一位。一时之间，宦莱几乎成为‘名人’，S市的人基本都要认识她了。
　　宦莱就在这样一边倒的辱骂之下，成功洗脱自己的道德问题，在舍友妈妈面前又哭又跪，更连续几个月不嫌脏、累、烦的伺候舍友妈妈，赢得了网友们一致的道歉。

　　对于这件事情，宦笑只能含蓄的评价：群众的眼睛总是雪亮的。

　　另外一件，就是宦莱的失踪了。
　　当时的宦莱三十多岁，她已经是一家时尚杂志的副总了。事业正风生水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宦莱突然失踪了。
　　和宦莱同时失踪的，还有宦笑的大舅母，宦莱同父异母哥哥的妻子的孙女儿。

　　宦莱那时候已经不在宦家住，宦家人都不清楚她的情况。于是一开始谁都没有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那几天大舅母一家子疯狂的在找这个小孙女儿，全家人都帮着出力。不知是谁找到了宦莱家。一打听才知道，宦莱竟然和这个孩子同时失踪了。

　　这一下子，事情联系到一起，大舅母一家人更加气愤。
　　大舅公在有了一个儿子之后，早早的就郁结离世了。大舅母只有一个儿子，也只有一个孙女儿。在孩子丢了之后，大舅母的儿子没多久也郁结猝死了。
　　大舅母伤透了心，离开了家，亲自去找孙女儿，完成儿子的遗愿去了。

　　宦笑心里猜测，难道她今晚看见照片上的小女孩儿，就是当年大舅母的孙女儿？可是三姑姑带走她又是为什么呢？她现在又带着那个孩子去了哪里呢？

　　满心满腹的问题，让宦笑彻底放弃学习。
　　她想，这些问题，奶奶是不会回答她的。可是宦家总有人能回答。

　　等天色大亮的时候，宦笑就踏上了公交车。
　　她要去找她的另外一位姑姑——小姑姑，宦淞。

　　别人，宦家的人，不知道宦淞为什么不爱说话。宦笑却懂得。
　　她在这个家里说的话不起作用，在外面说的话也不被人接受，她当然不会喜欢说话。

　　宦笑和这位看着有社交恐惧的小姑姑偷偷地聊过几次天。她和这位小姑姑很快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她们都是不被家里重视的孩子，说出来的话都像是空气，看不见也摸不着，更不会被人听进去。

　　如果别人不会告诉她，那么小姑姑一定会。
　　宦笑心里这么笃定地想，毕竟她是家族中唯一一个知道小姑姑住在哪里的人呀。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宦笑顺利的抵达小姑姑宦淞租住的公寓门前。
　　宦笑敲响小姑姑家的门，忽然记起自从爷爷去世后，小姑姑就音信全无，再也没有和家里联络过了。

　　宦家包括宦笑在内，没有谁担心过。
　　只是与宦家其他人不同，宦笑在爷爷去世后曾经给她回过一条短信，说她不想参加自己亲生父亲的葬礼。宦笑回复安慰了她，可她再也没有回复。
　　宦笑知道，小姑姑宦淞是一个敏感而心软的人。她虽然说着不想参加葬礼，不想看见父亲，但是心里一定是难过的。

　　那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呀。

　　敲门声落下了，宦笑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应答。她又曲起手指，敲一敲门，喊道：“小姑姑，是笑笑。”
　　门内仍然没有应答。
　　‘难道出门去了？’宦笑纳闷。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宦淞就算要出门也不会是这么一个天光大亮的上午。宦笑又敲了几次门，始终等不到回应。

　　她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掀开门口的软垫子。
　　软垫子的下面，和宦笑意料之中的一样，藏着一把钥匙。
　　宦笑用钥匙打开宦淞家的房门。

　　只是刚刚推开门，宦笑就感觉到一种异样，闻到一股淡淡的酸臭味道，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她强忍住陡然生出来的胆怯和惧怕，拔出大门钥匙，关上房门，转身从客厅里往卧室走。

　　客厅的茶几上堆着各种各样吃剩的方便面盒子，地上立着倒着几罐喝空的啤酒。宦笑不小心踢上去，发出‘咣当’的声响。
　　她连忙把空酒罐扶住，轻声细语的试探着问了一句：“……小姑姑，你在家吗……？”

　　无人应答。

　　宦笑侧身从一堆分不清颜色和质地的废品里挤过去，轻轻按下卧室的门把手。门打开了一条缝，昏暗之中，宦笑只看到尘埃和苍蝇在跳舞。

　　宦笑把门大开一些，床上隆起一个人形，是宦笑熟悉的把身体完全蜷缩起来，像在子宫里的小胎儿一样的睡法。
　　——她和宦淞一样，都喜欢把自己团成一团睡觉。

　　“小姑姑……？”宦笑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宦淞好像睡得很熟，在被子之下毫无反应，连一丝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宦笑走到床边，腰微微的弯了一点。
　　只是凑近了一点，宦笑整个腰背都僵直起来。她像是一块被冻住的人形冰雕，无法动弹。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走进来，就会看到一幅诡怪的画面。一个穿着麻袋似校服的少女弯着腰站在一个阴森诡异还散发着阵阵恶臭的房间。她圆圆的眼睛里被恐惧和难以置信填满，一张鹅蛋脸上所有的五官都扭在了一起，不成样子。

　　过了很久，宦笑的尖叫从恐惧到扭曲的喉咙里努力的挤了出来，响彻宦淞的整个公寓。

　　“姑姑——！”
　　宦笑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啪’一下跌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