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嗜·海晏河清》顾明思钰

14、【第十四章·缘深】

　　宦棠回来的第二天，就碰上学校的期末考试。
　　坐在考场里，宦棠一只手捏着笔，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像是猜测彩票号码一样把空白的地方统统填满。

　　从学校里背着书包走出来，宦棠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他站在夕阳下，橙红色的光衬得他皮肤更显黝黑。他挥起大大的掌，问宦棠说：“嗨，还记得我吗？”
　　宦棠一双大眼眨了又眨，难以置信的呆呆瞧他。
　　海尧原本从容的笑在这时僵挂在唇边。他正打算重新自我介绍一遍，面前的小女孩儿就如同一只小燕子般飞扑进他的怀里，还甜甜糯糯的叫他，“海大叔！”
　　他的怀里厚实温暖，带着让宦棠舒心的味道。宦棠弯着眉眼，抬头去看他，“你真的来找我了呀！”
　　“是啊。”海尧怀抱着小女孩子，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他辨认出那是他从前一位熟人很爱用的香水。
　　海尧问她：“饿不饿？要不要跟我去吃饭？”
　　宦棠满心眼里只有吃的和眼前的人，十分缺乏安全意识。她当即用力点头：“饿了！要去！”
　　“那走吧！”海尧不由分说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吓得宦棠低低惊叫一声，一双小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宦棠娇声细气的在海尧怀里糯糯：“你吓到我啦！”
　　海尧把她轻轻的颠一颠，让她能在自己的怀里窝得更舒服一点，“对不起啊小公主。为了安慰你，就请你选择今天吃饭的地方吧。”

　　宦棠把瘦长的胳膊环住他的脖颈，小脑袋直挺挺的支着。她听了海尧的话，一双黑亮的眼睛眨了眨，狡黠的笑说：“我想吃好贵的东西。”
　　“比如？”
　　“嗯……肯德基！”宦棠铿锵有力的把这三个字落下，换来海尧一串爽朗的大笑。
　　他说：“我还以为是多贵的地方，不过就是肯德基啊！走吧！”

　　海尧答应的轻松愉快，宦棠一双眼都亮了。她很爱吃肯德基，只是家远，父母忙，自己又没钱，总不能成行。

　　“我们怎么去？”
　　“要不要和你妈妈说一声？”
　　海尧转过身带着宦棠走，两张嘴巴不约而同的张开。宦棠抿了抿唇，嘴角轻轻的往上一挑，笑得极其含蓄。她抬起手腕，指尖落到海尧的领子上捏住，手背无意碰到他的脖颈。

　　“不……不用了。”宦棠伏在海尧的耳边，小女孩子独有的奶香直入海尧的鼻腔，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妈妈……不管我。”
　　“不管你？”她停下说话，他才恢复了呼吸，从喉咙里发出一句低问。
　　宦棠缓慢而郑重地点头，“她有了弟弟，当然就不要我了。”

　　说着宦棠从海尧的怀中直起身来，在阳光之下，海尧看到宦棠一双美眸之中带着点点的泪光。可她仍在笑，笑得灿烂如同这骄阳一样。

　　‘真是个坚强又令人怜惜的小女孩。’
　　海尧看着她这么想。

　　此时这位‘坚强又令人怜惜’的小女孩正看着他直愣愣的眼神，心里想，男人不过是这样的，见了好看的女人就轻而易举的丢了魂魄，真没有意思。
　　不过，她还是弯着嘴角，学着晏河清的样子向他微笑。

　　“没关系。”海尧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要你，以后有的是人会要你。至少现在，我要你。”
　　宦棠意料之中，又觉得大吃一惊——她听过许多男人对母亲的情话，可没有一句能够让她觉得这么贴心。海尧的话正正落入她的心坎里。她重新俯身下去，用小手环住了他的颈。
　　她的眼眶更红了，心里头是真的酸。

　　宦棠扭过了脸，海尧看不清她的神色。看不清也就不看了，抱着她大步走向肯德基，她要吃什么都满足她。

　　宦棠提着一大堆打包的肯德基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她就摸黑溜向自己的房间。才走到二楼，忽然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房间里暖黄的灯光也从房间里溜出来。
　　宦棠吓得后背生凉，冷汗直冒。
　　房间里慢悠悠的探出一个长发脑袋来，露一只黑亮的眼。眼睛眨了眨，先看向宦棠手中的袋子，再看向宦棠本人。打量了一番，眼睛的主人开口说话了：“棠妹，你怎么才回来？”
　　“有人请客，这才回来晚了。”宦棠听到问话，立刻把眉眼一弯，眼睛挤成一条缝。她捧着手中的肯德基袋子，乐颠颠的跑过去说：“笑姐，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拿去吃。”
　　眼睛的主人宦笑把剩下的大半个身子都从门里露出来。她用手指拉开肯德基的袋子，满满的鸡肉香味就从袋子里飘出来。宦笑瞟了一眼袋子里的内容，问：“谁请你？”
　　宦棠早就在等这个问句，得偿所愿之后立刻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得意洋洋迫使她抬起嘴角，可她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努力克制。一时就似笑非笑的扭捏起来。
　　看见她这个样子，宦笑立刻就想起了从前许许多多不愉快的经历——从宦棠踏入家门之后的第二天开始，一直想到今天早上她在饭桌上含着眼泪怀念童话从前给她准备过的爱心煎蛋。宦笑在宦棠开口前，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接下去要发表的长篇大论，“算了，我也不饿。你自己吃吧。我还要学习，你吃完早点睡。”
　　“诶诶——我可不吃了，在店里就吃了一大堆了，现在都撑死了。”宦棠摸着滚圆的小肚子，又上前一步去想要自行‘揭穿’自己的小秘密。
　　可是不等她开口，宦笑已经敷衍着关了房门。宦棠看着在自己面前的门，呆愣了一下，轻轻的说：“……是一个很好心的大叔送我的……他，说要做我的朋友……笑姐姐，我有朋友了……”

　　宦棠回到房间里，把肯德基放到自己的书桌上。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用手指把上面写的数字一个一个都在心里记住。
　　直到背诵完毕之后，宦棠又从房间溜到一楼的客厅里，用家里的座机拨出了刚才记住的数字。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喂——”宦棠把声音压的格外低，连气息的声音都喷洒到话筒上，传到另一头去，“海大叔，我到家了。”
　　“你明天下午还来接我放学，好吗？”
　　“当然好。”

　　宦棠和海尧嘀嘀咕咕了很久，挂上电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