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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风鸟院(上) ...

  •   朱星移觉得自己可能被方柳柳传染了倒霉…

      兢兢业业地摆了两个多小时摊,居然只等来了凄凄惨惨的三单生意,御守更是一个都没再卖出去。

      眼前坐着的这个身材干瘦、眼下青黑、头发稀少、分明是四十几岁的面相却坚称自己刚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左手拿个手机,右手握只笔,面前还摊着个笔记本,正是朱星移最怕遇到的一类顾客——喜欢自己研究易经八卦,看着“论文”、查着百度,专程跟你讨教来了。

      “从我的命盘来看,从戊戌岁末起,阴阳五行不冲,四柱神旺煞衰,分明已经到了大运之年,预示着接下来三年我都将行运。”男人的手指划拉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耷拉着下眼睑,翻着眼白从镜框上方直勾勾地瞪着朱星移,“你看这盘,何来凶相?小哥你怎么会说我三月内或有灾祸呢?嗯?有什么依据?”

      “内个,兄台……”

      “鄙姓周。”

      “嗯,周兄,我这边是看面相的,不是算八字的。你问我的这个、嗯、七杀正印?我确实未有涉猎……”

      “没事,面相我有涉猎。”他边说边哗啦啦地翻着笔记本,果然出现了画着人面写满标注的几页。“咱们聊你的专业。”

      朱星移:“……”

      “《柳庄》、《麻衣》,面相学的书我也读过几本。依鄙人愚见,面相最准的是反应一个人的性格特点和健康状况,虽说也能从相看运,但一般都是看看十年二十年的整体流年大运,还没有哪本书说面相也能看出一个人的短期运势的——毕竟人的长相也不是一天一个样对不对?你能跟我说说,你是依据什么判断我三个月内或有灾祸的吗?”表情甚是真诚。

      谁说不能看短期运势的?朱星移心中腹诽,无奈又重复了一遍:“就、刚才说的嘛,周兄印堂灰暗、眉尾散乱,掌纹凶线穿命线,福德黯淡有新疮,此皆为飞来横祸之兆……”

      “印堂灰暗?”他“咔嗒”一声掐灭手机屏幕,对着黑屏扭动着五官照看起来,“我看还好啊?你们看相的说人印堂发黑发灰的标准是什么?有什么参考对象吗?是横向比较还是纵向比较?”
      “眉毛散乱?也没多乱啊,那我是不是只要修修眉就能避祸躲灾啦?”
      “掌纹……嘶,这掌纹长这样半辈子了,我寻思也没出过啥大事儿啊?”

      说完又抠了抠额头上的痘痘,“我这个就是最近吃火锅上火,位置是生得不好,但冒个痘痘就说有飞来横祸也太夸张了吧?”

      朱星移有些哭笑不得。所以说这个天眼真的是没卵用,实话实说自己看到了对方的额前光灰暗都没人信——谁让这一听就像是算命先生的套话呢?

      看着“周兄”这双充满求知欲的吊皮眼,朱星移默默认命:算了,这二十块钱是挣不到了……

      正要艰难地开口提退款,兜里的国产手机突然“嗷”一嗓子开始唱——“哈哈哈哈!打不过我吧!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强大!”

      周兄:“???”

      朱星移一把抓出手机,看也不看一眼就接:“喂喂喂?诶、小花啊?——什么!你说你在哪儿!发生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好好好、马上马上就来!!”

      然后“啪”的摁断来电,“嗖”的弹射起立,捏着手机就开始收拾桌布,边抓起笔记本往周兄怀里塞,边着急忙慌地说:“不好意思啊周兄,家里出了点儿事儿,要收摊了啊!内个,你超时的费用就不给你加了。记住我的话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驶得万年船!——哎你屁股抬一抬,要收摊了昂!”

      周兄莫名其妙地被一把拽起来晾到一边,眼看着朱星移把那块写着“不准不收钱”的红布塞进背包,“咔哒咔哒”几下麻利地收好折叠桌椅,三下五除二把东西往背上一背,还不忘礼貌地跟他道了句:“那么、祝你趋利避害,否极泰来。”就撒丫子一般逃离了现场。

      刚跑到胡同口,手机又响了起来,“哈哈哈哈!打不过我吧!没有办……”

      “喂?”朱星移接起电话,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嚎了起来——“星哥啊啊啊!!!”

      “小花啊,什么事……什么??你说你在哪儿??”

      “哥啊!哥啊!!我在派出所啊!!你快来捞我啊!!我我我、我摊上事儿了……他们说要告我!!”

      “发生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朱星移正想破口大骂,电话那头突然换了人接:“喂,陆丙发的家属吗?这边是平城市公安局西城分局冯桥派出所。”朱星移立刻软了,“诶诶、是是。”

      “陆丙发现在涉嫌聚众斗殴、故意伤人啊,家属尽快过来派出所处理一下。”

      放下电话,朱星移有些慌,故意伤人?这小子还从没惹过这么大的事儿。他赶紧打开打车软件,输入“冯桥派出所”,一点——等待时间大约35分钟?靠!酒吧街附近真是越晚越不好打车……朱星移在心里把陆丙发骂了个狗血淋头,咬咬牙,叫了个专车,还加了50块钱小费,总算是立马显示“司机已到达等待地点”。

      幸好深夜一路不堵,等到了派出所门口,一点付款,得、一个晚上挣的钱都没了。朱星移看着眼前的蓝底白字“招牌”有些头皮发麻,僵着腿肚子走了进去。

      大晚上的,局子里人还不少。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穿貂的秃头胖子正一脸血的坐在大厅中央。他拿毛巾捂着左脸,骂骂咧咧地左指右指,绘声绘色地跟身边的三人描述着事情的经过。

      看到他们身上清一色的貂,朱星移的脸更青了。他正张望,就听见角落传来呼喊:“星哥!我在这儿!”

      六个打扮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此刻正臊眉耷眼地排排蹲在墙边。朱星移走近一看,惊讶地发现几人手上都上了铐子。

      “星哥!星哥!”蹲在最边上的陆丙发见到朱星移,立刻热泪盈眶地往上窜。旁边的一个一脸倦容的小胡子便衣小哥马上“嗙嗙嗙”地敲响了桌子,烦躁地训斥:“诶诶诶!嘛呢?嚷嚷什么?蹲回去!”陆丙发一哆嗦,只好可怜巴巴地缩了回去。

      “陆丙发的家属是吗?”小胡子便衣小哥翻着记事板向朱星移问道。

      朱星移瞪着陆丙发,“不是家属。”陆丙发:“嘤……”

      便衣小哥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朱星移,朱星移被看得没了脾气,改口道:“我们是同事,也是老乡,也是室友……也算、算家属吧……”

      “身份证拿出来,登记一下。”

      朱星移乖乖坐下填起表,“内个、警察同志,他……他们这是犯了什么事?”

      “打群架,陆丙发把人耳朵撕掉了。”

      朱星移:“!!!”陆丙发:“嘤……”

      原来,陆丙发和他几个“社会朋友”今晚去了冯桥摆地摊。这个冯桥是平城西面儿的一个知名景点,原物是一座元代遗留下来的大石桥,七十年代地震给震塌了,现在这座是平城政府照原物重建的。桥这头是西城区,桥那头是欢乐谷主题公园,客流量很大,一直备受小摊小贩的青睐。

      然而陆丙发他们摆的不是别的摊,而是打着彩门戏法名号的街头赌博摊。简单解释下就是三个杯子一个球,杯子倒扣在地上,其中一个装着球,摊主以眼花缭乱的手速变换杯子的位置,然后让路人猜球在哪个杯子里,五块钱猜一次,猜对一赔四——当然,都说了是变戏法,怎么可能让你猜得中?

      陆丙发他们六个人三三一组,一个摆摊两个当托,虽说是下三滥,但至少是明码标价、自愿参与,不偷不抢总算无伤大雅。然而他们偏偏遇到了那个光头胖貂哥,一根筋不信邪,连着堵了十把。陆丙发一见来了冤大头,乐开了花,然而乐过了头,手瓢了,居然让貂哥一眼看到他手心藏的球。

      这下好,貂哥脾气爆,一脚踹了陆丙发的摊儿,还嚷嚷着叫他们退钱。这群毛头小子都是血气方刚、一点就炸、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这怎么能答应,于是两拨人直接打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就听得朱星移直接指着陆丙发的脸大骂“傻逼”。原来这傻逼一直跟朋友吹嘘自己练过什么“飞云探月手”,这下找到机会就想表现一波,于是去探人貂哥,结果一个没轻没重,抓着人家耳朵就给“探”下来一半儿,这会儿那半只耳朵还血肉模糊地挂在人脸上呢。

      不得不说貂哥是真的刚,挂着半只耳朵坚决不去医院,说一定得把事情解决了才接受治疗。解决办法就两个,要么告陆丙发故意伤人罪,要么拿三万三出来私了。

      一听到三万三这么精确的数字,朱星移恨不得一眼把陆丙发的脑壳皮瞪穿。陆丙发哆哆嗦嗦地蹲成一团,说:“他们问我能拿多少钱,我就说只有三万三存款,爱要要,能了了……”

      好啊,一个“能了了”,直接把朱星移的银行存款老底给爆了……

      “星哥!你救救我!”陆丙发“噗通”一声给朱星移跪下,“他们说已经构成轻伤,可能要十年以下三年以上!我不能坐牢啊,我姥怎么办!”

      “嗙嗙嗙!”便衣小哥又敲响了桌子,“嚷嚷什么呢!?家属你说怎么解决吧?接不接受对方的私了条件?不行就得先拘留了。”

      陆丙发:“星哥!!!”

      朱星移脱力又无奈,能怎么办呢?他姥怎么办呢?这绝对是方柳柳传染过来的霉气!最后还是只能掏出手机,深深提了一口气:“貂哥,可以转账么?”

      各种手续、各种道歉,一通折腾直到凌晨两点,朱星移才终于领着人出了公安局。

      陆丙发畏畏缩缩地跟在朱星移背后,抢过朱星移的背包自己背上,卑微地说:“星哥,真的,今天我……我……谢谢你……”

      朱星移现在正反复体会着失去存款带来的肉痛感,脑子嗡嗡跳,看到身后的人就烦,于是憋着气大步走出派出所,站到路边,才突然意识到现在早没了公交和地铁,一会儿回去还得打车。妈的,越想越气,回身对着陆丙发一顿猛抽。

      “飞云探月手?飞云探月手!你他/妈探的是我的钱包你飞云探月手!”

      陆丙发抱着脑袋任他发泄,“哥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练飞云探月手……”

      朱星移:“???”真是把自己都气笑了,“什么玩意儿?不是说让你别和那群人鬼混吗?你的耳朵是不是也遭人探啦?那群是什么人?真的混社会的!你跟他们混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你看看刚才出事了他们有人帮你吗?那三万三我存了多久你不知道啊?还‘爱要要’?我特么……”气上心头,又是一顿抽。

      “哥我知道了,以后不找他们了……消消气……”陆丙发上来拍着朱星移的背,“但是!今天还是有意外的收获的!”

      “你收获了个几……”朱星移暴怒。

      “不是不是!真的,哥你看!”陆丙发连忙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了又折的纸,展开递给朱星移。

      “什么玩意儿……”朱星移接过一看,那是张A4大小的海报,令人发指的极简主义,乌漆嘛黑的底色上印着几排英文小字,最底下有个小小的二维码。“Trea……穿……hunt……什么玩意儿!?”

      “哥,这写的是英语,叫‘穿儿瑞吭忒’,就是寻宝游戏的意思。”

      朱星移一脸黑线,你这读的也叫英语?

      陆丙发继续介绍:“这个就是传说中的花月胡同风鸟院酒吧的入场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风鸟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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