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遇》风物长

7、孽缘镜

　　今个早上变了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没完，到了中午还是乌云密布，笼罩在城市上空。

　　阳轩内，老板摆好了香烛，上赶着宣传封建迷信，六道轮回四个血红的大字印在横幅上。每一个笔画都散发着骗子的芬芳。
　　老板长得还真有一丝古风男神的潜质，然而那一身休闲套装和满屋满园的现代化家电又充分将这一丝潜质抹杀了。
　　周末，一般男生总会老早过来，然后……补觉。
　　然而今天他并没有早到，甚至连老板这儿比一般人晚开许多的早饭都没有赶上。尽管他没有吃上饭，老板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他去刷碗，当然是在要他洗个澡换件衣服之后。
　　男生碰上了车祸，距离太近，溅了一身的血，老板嫌弃他，让人先去洗澡。
　　那是个没有红绿灯的小巷子，路道新修，虽算宽敞但也偏僻的紧，一般没有什么大型货车通过，这次出事主要是驾驶车辆的人车速过快，又赶上了上坡，直接从人身上碾了过去，人都两截了，男生目睹全过程，当场扶着一旁的装饰牌吐了个昏天黑地。
　　别说吃饭了，让他喝水都喝不下去。
　　他现在都在恍惚，当时自己是怎么帮忙处理的现场来着，还跟人民警察亲密接触了一番。
　　老板揽过他的肩膀，递来一包粉末，在透明的塑料袋子里闪着金色的光芒，“前天刚买的，好好洗洗。”
　　男生不以为意，还深刻怀疑这玩意儿会沾一身，让他变成十二铜人的头头。
　　现场，尸体和肇事车辆都已被带走，只剩下一两片褐色的血迹留在地上，诉说着今早那起惨烈的事故，它的颜色已经很深了，却出人意料的没有血腥气味，不知道实情的人毫无心里负担的从上面走过，知道这事的人小心翼翼的避开，老板正看到，一个中年女人低声问她的女儿：“我刚刚在后面喊你走另一边，你没听见吗？”
　　女生颇为无辜：“没有，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这儿。”
　　中年女人不让她骑车了，自己开车载着女生往回走，身后像是他们家人的男子笑了笑，跟着一同回去。女孩笑他俩迷信，还不死心的想去买眉笔，女人宠溺的回道：“好好好，明天我陪你去行不行？”
　　女生将头靠在母亲身上，：“我爹掏钱！”
　　老板看着那陌生的一家人的互动莫名的恍惚了一下，许久不曾动作。
　　末了，才转移注意力似得低喃道：“迷信我才有生意啊……”
　　路上的黑褐色血迹，在老板眼里，蒙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雾气，灰蒙蒙的缠绕着漆黑的魅影。
　　老板回来时，男生睁着眼睛还在瞪着天花板，没有一丝安眠的意思，老板叹了口气，这孩子吓得不轻，他倒是没有再挖苦人家，悄咪咪的上了二楼，切了几片柠檬，泡了水，端下来塞到男生手里。
　　男生抬头看了老板一眼，煞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颇为无奈的说：“我一闭眼就能看到刚才那事儿，跟放电影似的，不敢睡。”
　　老板心道：又不是你一晚上看八部恐怖片的时候了。
　　嘴上却说：“少睡一点也死不了，我没什么好办法？”
　　男生小声说：“是呀，忽悠人还行，心理医生还差点。”
　　老板：“……”
　　阳轩白天不开门，两人中午出去吃饭，男生本来不愿意去，老板问他：“你刷碗了吗？”
　　男生：“……”还是去吧。
　　男生父母出差还没有回来，死皮赖脸的非要睡在这，老板赖不过他，也确实不放心，只好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夜情”。
　　男生辗转反侧，那血腥的一幕像刻在了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老板趁着床头小夜灯的光芒撑起胳膊问他：“怎么，还睡不着？
　　男生点了点头，又紧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徒劳的睁开，自暴自弃道：“给个安眠药吧。”
　　老板从床头摸出一部手机，“我可不买那缺德玩意儿，来游戏吗？”

　　他有晚上关机的习惯，进而也影响了男生，两人等开机的短暂时间，老板下了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圆锥形的小香锭，放在了瓷盘中点燃，又回到床上。
　　男生把手机递给他：“玩什么？”
　　“楚留香！”老板说。
　　他打开灯，调暗了灯光，能够保护一下眼睛。
　　到了凌晨一点，不知是不是角落里的安神香起了作用，男生一松手手机掉在枕头上，人已睡着了，老板收走他的手机，仔细给他盖好了薄被，下楼去了。
　　今天逢单，阳轩开门营业，一楼大厅灯火通明，两盏明灯不知何时成为了墙上宫灯图样的实物，散发幽幽的光芒。
　　灯下，一个盘着流云发髻的女人，身着月白色的锦服袖口边角绣满了妖异瑰丽的彼岸花，交错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