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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见 ...

  •   兰因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头,原本摆放着的梨花木家具都尽数被卖,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简陋的小木床,还有一个红漆木箱,上头挂着个破破烂烂的锁子,估摸着也锁不住什么东西,里头放着兰因为数不多的换洗衣裳。

      除却这些,就只剩下一张将将没过她大腿的小方桌,上头铺着整洁干净的深蓝色桌布,显得整间屋子空旷又寂寥。

      若不是因为家中出了变故,那恶霸硬是诬陷父亲卖的米面吃死了人,还将家中的铺子砸了个零零碎碎,家里也不会如此萧条。

      兰家重男轻女,再加上兰因并不是正房所出的女儿,她原本的日子就不很好过活,眼下家中没了银钱,更是不把兰因当成个人来看。

      兰父兰母将兰因身边儿唯一的丫鬟湖珠卖给了大户人家,收了的银钱一半要给兰典请大夫,而另一半银钱则用于遣走了原先父亲的一位小妾。

      如此便罢,这一番变卖遣走妾室,家中是一文钱也不剩,还落得外债无数。

      兰父性嗜酒,喝醉了就拿兰因出气,前些日子更是借着酒气将兰因拎上了街去,叫她在街上乞讨。

      后来,就算兰父醒了神,但却拉不下自个儿的脸面,又因着将兰因遣去府外乞讨,不用在家中用膳,就叫她在外头挨饿,还少了一张嘴巴吃饭,能减少不少的开销,索性就将计就计,若是运气好些,还能带回家些银两。

      兰因环顾四周,夜已深沉,难得静谧,她将怀里的玉佩塞到了枕头底下,这才脱下身上湿凉且脏兮兮的衣裳,换上了干净整洁的亵衣亵裤。

      手脚冰凉的吸着凉气爬上了自己的小床。

      这屋子里头连个炭盆子都没有。

      她趴在被窝里头,后背的伤又疼又痒,不敢抓挠。她睡不着,在被褥之间翻了几圈儿,倒也能有些暖和气儿,摸着枕头下头的玉佩,食指轻轻摩挲着,极其喜爱。她慢慢回想起男子俊美的面容,红了张脸儿。

      那位公子真真儿是位好人,她双手交叠,玉佩扣在双手之间,双手放在胸前,小脸儿上有若隐若现的笑意。

      这般年纪的姑娘家,对殷昭那般清贵的公子哥儿多多少少都有好感的,就连兰因都不会例外。

      她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没有被噩梦惊醒,甚至睡熟了之后,唇角还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第二日兰因起了个大早,换了件洗到发白的夹袄,好在干干净净的,她将那羊脂玉佩栓了根红绳,戴在了脖子上。

      胸口处有突如其来的凉意。

      兰母起的也早,看见兰因起了身之后,神色寡淡,眯缝眼儿扫了她一眼道:“去将这些给你弟弟送进房去。”

      兰因暗自松了口气,逃过了一顿破口大骂,兰母定是看见了瓦罐里头的银钱,这才对她有了些好声气儿。

      她端着热着的粥和白面饽饽去了兰典的屋子,兰典正捂着胸口急促地呼吸着,她放下端着的饭菜,上前扶着兰典坐起身来,过了半晌,兰典呼吸这才平稳了下来,低着脑袋挠了挠头。

      兰因扶着兰典坐到小方桌前,喂他一口一口的吃饭,这才见他吃了两口,他就摇头推拒,喘息道:“阿姊吃,阿姊吃。”

      兰因偏了偏脑袋,不敢去看兰典,只等着忍住了泪意,这才掰了半个馒头,兰典见她只掰了小半个馒头,有些急道:“阿姊……快吃,典典午间还可吃些。”

      剩下半句话,兰典没有说出来,他有时候不明白,阿姊这样善良生得漂亮好看,为何父亲母亲对阿姊这样不待见。

      兰父昨日晚间又喝了许多酒,直到兰因走出家门的时候,兰父还是没有起床。

      外头又是寒风凛冽,她裹紧了衣裳,捧着小瓷碗,抱着手臂往朱雀大街走去。

      她蹲坐在老地方,吸了口凉气,搓了搓手儿,她后背上的伤口似是在慢慢结痂,痒的厉害,她咬着牙忍着,耷拉着小脑袋发着呆。

      临近中午时分,兰因抬头吸了吸小鼻子,揉了揉冻僵了的小脸儿,恰在这时有人往她眼前的小碗里头扔了个碎银子,她顺势抬头去看,道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来人吓了一跳。

      来人穿着一身褐色衣裳,穿戴整齐,神色严肃,木着张脸,似乎再也做不出旁的表情一般,更令她紧张的是,这人竟一直打量着她。

      她颤着唇,略偏开了卢林的视线,细声细气道:“谢谢公子。”

      她抠了抠细细的手指,低垂着脑袋,却听见来人开口道:“姑娘,我家主子请您去若华酒楼一叙。”

      兰因禁不住抬起了脑袋去看他,眸中带着些诧异,细眉微微皱着。她的眼睛生得漂亮,杏眸漆黑,缀满星光,澄澈又干净。

      卢林见她犹豫着不和他走,他皱了皱眉,行了一礼而后说了句冒犯了,便直接捏着兰因的胳膊,将她拽了起来。她被吓着了,睁大了眼儿,还未等她反抗,便已经被卢林拖进了若华酒楼之中。

      彼时卢林不知兰因在殷昭的心里头意味着什么,竟如此无礼,若是知晓了,也不会就因着将姑娘的手臂掐出了道红印子,被罚的那么惨。

      若华酒楼中人并不算多,一楼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喝酒闲话,有淡淡的檀香味,沁人心脾。兰因被卢林带去了二楼,推开二楼尽头的一间雅间,将兰因推到里头去。

      兰因错愕地看着身后已经被关了的门,眼前入目的是一薄纱美人儿屏风,她抖着两条细腿儿不敢往里头走,只差瘫坐在地上。

      她回想着这乞讨的三两日时日,未曾得罪过哪位贵人,向来战战兢兢,从不敢多言多语。

      兰因在屏风后头站了许久,咬了咬下唇,有些惊慌无措,雅间内暖意融融的,她感觉到双颊略痒,被冻红了的手指现下肿胀的厉害,背上出了些细细密密的汗,汗珠划过她身后伤口,既痒又痛。

      兰因实在是忍不住熬不住了,她咬了咬下唇,转身要推门去,却听见一男子开口道:“谁让你走了,进来。”

      声音略低沉带着三分的沙哑,好听又勾人,兰因的耳朵尖略微有些泛红。

      只是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她认命地挪着步子绕过了屏风,始终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殷昭正坐在小榻之上,身上带着些似有若无的酒气,小炕桌上摆着一壶将将烹好的香茗,眼前茶具是一整套的墨绿色,上头以荷花点缀着,瞧着便是精致非常。

      他坐在小榻上,身后是一扇雕花木窗,若说此处雅间可是整个二楼最好的一间。不信你瞧,什么街景从这个角度都能尽收眼中。

      殷蕙听说殷昭从佛莲寺内回到京城之中,便差人去王府之中递话儿,叫殷昭去公主府内一叙。殷蕙与殷昭乃一母所出,却足足长了殷昭一十八岁。因着殷昭是先皇老来得子,故也被先皇宠的不行,早早就封他为豫王。

      殷蕙身为长姊,又因着自家弟弟身子骨儿不好,是故也多多照拂,前些日子从禹州得了好酒,想着冬日里酒亦能暖身,不如叫殷昭来,小酌几杯。

      他出了公主府,本想着来若华酒楼散散酒气再回府上去,约莫是缘分作祟,他只是撑着头往窗外看了那么一眼,就看见了昨儿个那个小可怜儿。

      殷昭给她银钱给她玉佩,就是不想再看见这个小可怜再出现在街头乞讨,明明那块羊脂玉佩是宫里头的物件儿,若是要换成银钱,定是足够她日后过活的。

      他偏了偏脑袋去打量眼前的颤着身子抖个不停的姑娘,挑了挑长眉勾着唇角,抬了抬下颌,问她道:“你是个……小骗子?”

      有不少乞丐并不是真的不能过活,只是想要在街上卖惨,白得来钱,岂不美哉?殷昭知晓兰因并不是这般的人,此话不过是来打趣她罢了。

      哪里知道兰因惊恐地腿儿一软竟是跪在了地上,地上铺着素白色的毯子,就算是跪在地上,膝盖也丝毫不觉难受。

      在兰因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个儿好似在做梦一般。

      他依旧穿着一身素白色的锦袍,袖口使金丝线勾勒,与昨日的那件袍子好似有些不同,他似乎偏爱白色。此时那双丹凤眼儿里头只有她一个人,唇角泛着点点笑意。

      兰因惊觉自己盯着这位公子的时间过长,由连忙将脑袋低了下来。

      殷昭扫了她一眼,淡声道:“昨儿个给你的那些,还是不够你过活?”

      兰因抠着手指,直使细细的食指上出现了一道一道的红痕,脑袋里头“嗡”的一响,翕动着干裂了的唇,眼圈儿一红。

      时至今日,竟还有这般的好心人在意一个渺小的乞丐日子还能否过下去,她不知该如何感激,一时间也不知如何答话。

      如那日一般,殷昭下了榻,走到兰因面前,伸出修长的食指勾着兰因小巧的下颌,看见她红了眼圈儿,声音不由得软了几分,又再一次问她:“银钱还是不够?要你一个姑娘家出来乞讨?”

      他身上尽是矜贵气儿,就算软下语气,还是不够亲和,总觉高高在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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