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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储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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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枯草,江川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自从卫炤离去,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坐一旁,静静思索。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的霞光透过窗户映进来,又消失于虚无,天色逐渐变得暗沉。
突然,江川猛地抬起头,有人!
此人轻功一定不错,来得悄无声息,牢房前的狱吏还没来得及反抗,身子就已经软软地塌下来了。
“来者何人?”江川沉声问。
“江大人。”那人没有露头,江川仅仅看到印在地上的黑影,轻飘飘的。
“天牢外的人都已经解决了,伏大人说让您尽快赶去恒殿下那里。”那人递出一枚令牌,是青崖司的令牌,又放下一套鹿衣,把令牌放在鹿衣之上。
“你是首尊大人派来的人?”江川多此一举地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又问:“首尊大人呢?”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会,最后答道:“首尊大人好好的,江大人不必忧心,弘王殿下那边我会尽量解决,江大人必须快速让恒殿下见到陛下,时间不多了,江大人动作请快一点。”
钩吻说完话,便立即原路出去了。
江川还想问什么,却咽了回去,沉默地掏出钥匙,给自己打开门,再默默地套上鹿衣,那人甚至贴心地给他准备了面具,江川穿戴好,瞅着令牌叹了一口气,最终把令牌小心地放在怀里。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黄苠突然站起来,冲向牢门,紧紧地扒住木头:“江大人!江大人!”
江川以为黄苠要自己带他出去,略显为难地说:“似乎不好带你啊黄大人。”
黄苠却摇摇头:“我不是要你带我出去。”
“那是?”江川有些疑惑。
黄苠的喉结滑动一下:“求您给我宫外的家人带个口信,就说我还平安。”
黄苠看到江川露出一个笑,然后转身要走,丢下一句语气轻松的话:“等黄大人出去了,再亲自说这个消息吧。”
守门的禁军瞧了令牌,江川几乎是毫无阻碍地、一路顺畅地来到了恒殿下居住的殿宇。
秦恒今年十三岁,还没到出宫建府的年纪,母亲是一个地位不高不低,在宫内没什么存在感的嫔——还是生了秦恒之后才晋升为嫔。
除了日常的请安,秦恒也没怎么和自己的父皇亲近过。
身为外臣,随意在宫内四处走,确是大不敬的罪过,可惜他现在穿着逐鹿卫的官服,一时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川呼了一口气,抓住门环扣了扣。
不到一炷香,朱色的殿门缓缓打开,里面露出一个宫女的头。
宫女猛然见到陌生男子,吓得把门扣了回去,半晌才又打开,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头:“阁下是?”
江川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容——虽然带了面具对方看不见,他放缓了声音:“属下是青崖司的人,奉我们首尊大人的命令,要见恒殿下一面。”
那宫女顿了顿,方才回:“奴婢去禀报娘娘,大人稍后。”
又过了几柱香的时辰,宫门打开,先前的宫女向他行礼:“大人随我来。”
想是为了避嫌,宫女又带了另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过来。
江川状似无意地问:“娘娘的玉体可还安否?”
宫女低着头回:“娘娘安好,多谢大人好意。”
虽然宫女这样说,但是江川知道,这位娘娘一向身子虚,生下秦恒后,药更是不离口了。
宫女停下脚步,道:“就是这里了,恒殿下才进了晚膳,此时在休息。”
“那打扰了。”江川彬彬有礼地俯身。
宫女在门外唤了一声,说:“殿下,青崖司的大人来了。”
里头传出一声稚气未脱的少年声音:“进来吧。”
宫女替江川推开门。
江川看见小殿下在书桌上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他,少年面如冠玉,墨色的长发高高地束起,罩了一件暗色的大氅,手上还执着一只毛笔。
一个时辰过去,门重新打开。
江川率先迈出来,恭敬地把秦恒迎出来。
那宫女还侯在外头,向秦恒蹲了蹲:“恒殿下。”
秦恒点点头,说:“我和这位大人出去一趟,今晚不一定赶得到向母妃请安的时辰,你叫母妃不必担心。”
宫女愣了愣,点点头,把两人送出去了。
宫里的长街空寂无人,向上看去,还能看到皇城边上的角楼,檐角飞扬,
“父皇会见我吗?”秦恒突然问。
“会。”江川斩钉截铁,随后又笑:“殿下既然不确定,也敢随臣过来。”
少年轻笑:“我又没什么值得被骗的。”
知道站在皇帝的寝宫门前,见着太监向里通信,江川才瞥见了小殿下微微颤抖的手指,他心里一抖。
秦恒再怎么沉稳,再怎么故作老成,骨子里,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罢了。
小殿下的手突然被温暖的手掌握住,秦恒一惊,下意识地看向那位大人。
那人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泰然自若,沉声道:“殿下,随臣来。”
秦恒晕乎乎地跟着江川的步伐往前走,走过层层帷幔,停留在龙床之下。
江川放开秦恒的手,首先跪下行礼,方才回头对秦恒说:“殿下,给陛下请安吧。”
秦恒愣了愣,一撩衣摆,行了叩头大礼:“儿臣拜见父皇,父皇福顺安康。”
秦恒早就知道皇帝的病症,也做好了得不到回应的准备,却没想到龙床上的人却突然移动自己的身躯,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呼喊声。
虽然不甚清楚,但皇帝确实在呼唤:“恒儿..恒儿..”
秦恒遽然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慌忙起身,跪在龙床边上,回应皇帝的呼唤:“是儿臣。”
皇帝在恢复。
江川回想起卫炤手上的伤,心知,这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回光返照。
寝殿之外又走进一个人,也穿着鹿衣,面色沉稳,不苟言笑。
是李青樟。
“大人怎么来了?”江川不知道李青樟的来意,一边问,一边向中移动,挡住李青樟的视线。
李青樟打量着他,道:“江大人不必惊慌,臣也不是来打扰陛下和小殿下父子重聚的。”
龙床之上,父子俩低声说着什么。
“那大人是来?”江川皱眉,摘下自己的面具。
“臣是陛下的人。”李青樟说:“臣会尽力完成陛下想要完成的事,而江大人。”他清了清嗓子:“江大人,您要做得这件事,需要一个见证人,我很合适。”
李青樟的确很合适,身为青崖司逐鹿使,地位仅在首尊之下,他又是禁军出身,从出身上说,也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室的意思。
但江川想的却是,李青樟是皇帝的人,卫炤难道没有考虑到吗?
或是...卫炤考虑到了,却依旧这样做了,或者是,李青樟的必然出现,也是卫炤计划中的一步吗?
江川一边想,还是给李青樟让出一条路。
他的思绪被猛地打断,皇帝的声音颤颤巍巍:“来人,拿纸笔。”
“是。”江川回神,去取了纸笔过来,秦恒已经把皇帝扶了起来,在皇帝腰后垫了一个软垫。
李青樟和江川走上龙床,跪在一边。
皇帝此时看清了两人的面目,唤道:“想不到...最后...竟然是你。”皇帝定定地看着江川,他似乎对李青樟的出现不是那么惊讶,他惊讶于江川的出现。
江川笑了一声,展开纸笔:“陛下您请说。”
皇帝收回目光,他很久没有说话,言语磕磕巴巴,但还是说清楚了意思,最后,李青樟秉承旨意,拿来了玉玺,蘸了朱砂盖上去,皇帝陛下的最后一道圣旨,盖棺定论。
释放罪臣的圣旨已经发了下去,弘王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想来,也应该被那个神秘人给解决了。
储君秦恒和皇帝陛下说了一晚上的话,江川和李青樟也在寝殿外守了一晚上,他们仰头看着,等待新的一天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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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山。
本来和缓的几人这时候却演变为剑拔弩张的局面。
裴时休和伏枥缠斗,卫炤剑指伏廷。
“果然。”伏廷抬眼笑看持着寒湫的卫炤:“阿鹿,拿着为师送给你的武器,指着你的师尊,你不觉得目无尊长吗?”
卫炤冷冷地说:“我又不是你弟子。”
他连称呼都改了,却看伏廷依旧保持着笑容:“我知道。”
你知道?
卫炤疑惑。
“你不是阿鹿,应该...”伏廷似乎算了算:“是那位我不曾谋面的卫公子吧。”
这下,不仅是卫炤,在场众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卫炤皱眉:“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了。”伏廷气定神闲地回答。
他自然一早就知道,因为那场使伏鹿重伤陷入昏迷的争斗,就是他给予伏鹿的。
再见伏鹿时,他不仅忘掉了这场缠斗,也忘记了他和自己曾见见过面,再观察,发现这人的性情大变,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失忆来解释。
那么,换了一个人?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装模作样?”卫炤冷冰冰地问。
伏廷却不答话了,自顾自地说起:“虽然没有见过卫公子,但是,卫公子的父亲我见过,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物,只不过,功夫太差了。”
卫炤一下火了,想到父亲就死在面前这人的手下,他实在无法忍,况且到了如今这番田地,也用不着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