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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追逐 ...

  •   宋国公府离皇宫很近,现在国公府已经贴上了封条,门庭虽还在,但已有颓败之势。对于平常百姓而言,王公贵族与他们的生活关系并没有那么大,国公府封了,日子还得照常过,上头的风风雨雨,到了百姓口里,不过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国公府大门右边有一家茶馆,喝足了茶,再吃了几粒花生米,心里高兴,闲聊就开了头。
      “要说这宋国公季平,年轻时是西南军的总帅,因兵权才封了宋国公。”
      “曾经也是国家栋梁啊,怎么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唉,见财起意嘛不是。谁能抵挡这......”茶客仿佛托着沉甸甸的银子一样颠了颠手,才把后半截话说完:“......钱的诱惑啊。”
      众人于是齐刷刷地笑出声来。
      笑了会,又一个茶客压低了声音说:“他家女儿不是宫里头的淑妃娘娘吗?有了这位娘娘,他也不会受多大罪吧。”
      “那可不。”方才空颠银子的茶客同感:“淑妃娘娘生了四殿下,是陛下最小的女儿,陛下宠的跟什么似的。”
      有茶客不同意了:“听说大人贪的钱可多了,陛下怎会不生气,那四殿下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女娃娃,陛下要是真生气了,四殿下怎么拦得住。”
      茶馆的店主送了一盏茶来:“哟,各位大爷,可别再说了,国公大人的案子自有青崖司和大理寺的大人们查,我们还是.......嘘......”
      后桌的的男子把脸藏在帽子下,他放下了茶钱,起身离去。

      说起青崖司,现在大徽朝可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六年之前,青崖司还只是一个名为“逐鹿”的组织,没见过光,由皇帝亲自安排,只听从于皇帝一人。民间传说,当今陛下还只是三殿下的时候,就有了“逐鹿”,还有人说,当时的首领不是现在这一个——但百姓谁会在意呢?
      天下的百姓,还有大臣们,他们只需要知道,青崖司是独属于陛下的,首领伏鹿更是由皇帝从一群孤儿中选出,从小悉心培养,他们是皇帝在朝堂、在大徽无孔不入的眼睛。
      只是没人知道,一场重伤昏迷后,醒来的不是伏鹿。
      这具身体里的人,姓卫,名炤,字秋暝。

      这看似和谐喜乐的国公府门口,就已经暗埋下了二十个青崖司的逐鹿卫。
      离国公府不远,有一家两层的茶楼,楼下络绎不绝的茶客,楼上却空空荡荡的。正对着宋国公府的那间雅间视线极好,从窗子里透过去能瞧见国公府的飞檐翘角,还有他们家最高的建筑青色的瓦片,眼下窗子垂下了一层薄纱,遮挡住了从外面或好奇或有目的的打量的目光。窗前摆了一把红木椅,红木椅上坐了一个年轻人,生得俊秀,绣眉凤目,鼻梁挺直,嘴唇淡薄,如果不是冷冰冰的表情,应该是受晏京里姑娘们欢迎的一张脸。
      年轻人手上托着一盏飘着缕缕幽香的一盏茶,时不时抿上几口,眼睛却没看向窗外,只是看着手里的茶,似乎很不在意的样子,但张祜知道,这位大人看似注意力全然不在国公府,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他肯定比在场各位都要先发现动静。
      这位便是青崖司的首尊伏鹿,自从青崖司接下国公案,他便安排了将近二十个人来这里蹲守,最近负责的张祜来报,说是连续几天在国公府门口发现了同一批人,怕打草惊蛇,所以来问问卫炤的意思。卫炤怕把人放掉,便亲自来这里守着,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那一批人还是天天都出现,但卫炤却一直没下动手的命令,他的眼神不见悲喜,似乎在默默蛰伏等待着,让张祜想起了在雪原追捕兔子的雪狐,洁白美丽,但比谁都机警和凶狠。

      又等了两天,国公府终于有了动静。
      这天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平常的天气平常的日月,不平常的是那几个熟面孔离开得比前几天早了很多,张祜心中有预感,窗外不远有一株黄了头的树,树叶枯黄翩翩而下,是秋天到了。
      一直等到黑色席卷了天空,夜幕降临,人三三两两地走掉,然后国公府外万籁俱寂,不见一人。一直过了午夜,月亮在云层含羞露出一个小尖尖。逐鹿卫一直紧紧盯着国公府,他们沉下呼吸,站得笔直,右手把着腰间佩剑的剑柄,只有卫炤一人闭目静想。国公府屋顶闪过一道影子,卫炤猛地睁开眼,等到那道黑影再次出现,卫炤放下手中的茶,理了理官服,简洁地下令:“让李青樟去国公府守着,张祜,你带着人跟本官走。”卫炤直接掀开帘子从窗子一跃而下,脚尖点在那株枯了叶的树的树尖,就力再往国公府跃去。
      那株树轻微地晃了晃,愣是一片叶子都没落下。

      国公府的屋顶之上有黑影跃动,点着承平大街两旁房屋的悬山顶,一路急切向前,他身法不凡,,一举一动都被模糊在夜色中,瞧不真切,黑影一边走一边频频回望,他知道身后有一个武功高强之人紧追不舍。
      过不了多久,果然有一道身影出现在承平大街,卫炤立在屋顶之上,他的脚步很轻,瓦片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月色柔和,卫炤环顾四周,判断着前一个黑影的逃窜方向。
      随着极小的衣角摩擦的声音,逐鹿卫的二十个人快速地追上来,他们都半俯着,悄无声息,等待着首领的指令。卫炤微微皱皱眉,一摆手:“城南。”
      逐鹿卫众人得了命令,如一团迷雾一般猛地散开,向着城南方向袭去。
      卫炤也吸了一口气,脚尖一点,追上前去。

      城南南边有一家旧宅,如果有旧人在此,也许会认得这是从前卫家的宅邸。
      钩吻依稀瞧出那宅子的轮廓,他没来得及多想,便一头冲了进去。
      离开组织的时候,宗主曾经警告他,如果一旦发现有人追上来就要先把那东西处理了,宗主的眼睛有些昏沉,对他说:“有人追,你就去城南的卫家老宅,那里有路让你走。”钩吻拿到了一张图。
      这家宅院已经多年没有人住过了,六年前,卫家获罪,除官职最高的卫大人就死之外,剩余的卫家老小退回了扶风郡老家,这栋宅子没有人愿意接手,只能任由其在岁月与尘埃中独自被人遗忘。
      钩吻没有走大门,直接从墙外跳了进去。这里长久无人照料,杂草丛生,他推门进去,房屋残败,房门吱呀呀的发出声响,屋内漆黑昏暗,浓重的灰尘差点把钩吻呛住。他循着印象中那张图摸索而去。终于,在祠堂的的梁柱下,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暗枢,他欣喜地一推,祠堂正堂后响起沉重的摩擦声,隐隐透出些亮光来。
      钩吻回头,屋外的夜晚格外平静,平静之下有一双眼睛在默默看着他,他吁口气,便扭头从那个小门中钻了出去。

      卫炤的脚步停在卫家宅邸的屋外,他仰头看着那块残缺不全的匾额,微微地有些愣神:“这里,是卫府吗?”
      “是。”一旁的张祜拱手道:“大人,还进去吗?”他还记得从前大人与卫家那个人之间的恩怨,有些不确定。
      卫炤微微地吁了一口气:“无妨,进去吧。”
      张祜推开尘封已久的大门,那门吱呀吱呀地叫唤,到底是破烂了,张祜疑惑着为什么那人会进了这里,他也来不及多想,还是率先冲了进去,剩下的逐鹿卫便随着他鱼贯而入,紧随其后。逐鹿卫开始一间房一间房地搜索,他们搜地很细致,但卫炤还是摇了摇头,心道,你们找不到的。
      果不其然,逐鹿卫毫无收获。
      卫炤叹了一口气,拨开逐鹿卫众人,径直往祠堂去,他很是熟悉地摸到了梁柱上的暗枢,打开了暗门,熟悉得好像在开自家的门。张祜很有眼色地领人进了暗道,暗道里昏暗无光,逐鹿卫的速度只得降低,卫炤瞥了张祜一眼,后者了然地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这颗夜明珠有一个拳头大小,发出青白色的光芒,就着这微弱的光芒,众人继续行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尽头。暗道的尽头是一扇普通平淡无奇的小门,打开门,视线一下开阔,无人的草地,原来已经到了京郊。明月出云崖,皎皎流素光,这里四下寂静,少有人影。
      “大人,该如何行事?”李青樟道。
      卫炤随手拾了一粒石子,输入内力,捻指弹出去,那石子劲道十足,打在钩吻头边,沉闷地一响。
      钩吻心里“噔”的一响,他沒有想到逐鹿卫会这么快就追上来,像是对卫家的密道很是熟悉,在这广阔的平地里,他根本没有办法移动,一动很容易会被青崖司的首领发现行踪,他只得藏起来,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没法藏了。”钩吻想,干脆提了剑冲出来。
      逐鹿卫训练有素,即便被钩吻的突然冲出乱了队伍,也很快恢复了秩序,井然有序,一层一层将钩吻包围起来。虽然人不多,但是气势凛然,钩吻额上渗出了密密匝匝的汗珠,他咬着后槽牙,沉默地看着卫炤,卫炤走上前几步,停在了钩吻身前不远处。
      逐鹿卫见首领上前,停住了脚步,警惕地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我识得你。”钩吻亮出剑来:“小人想领教一番伏大人的功夫。”
      “新鲜。”卫炤赞叹了一声,也没动,一直看着钩吻。
      钩吻没答话,他身影一动,剑尖直指卫炤眉心。
      卫炤连脸色都没变,只伸出了两指,掐住了钩吻的剑尖。钩吻反应也很快,他手腕一转,剑尖翻转,脱离了卫炤的指尖,擦着卫炤的右耳刺过去,想要从卫炤的后颈绕过去,剑刃闪着泠冽的寒光。没等钩吻的剑开始它的征程,卫炤一掌拍去,就着钩吻手腕的穴位用力,钩吻只感到手腕酸软,一时剑尖的锐利之势不再。卫炤趁机把着钩吻的手臂,抬腿踢向他的后背,顺势卸下了他的剑。
      钩吻受了这一脚,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嗓子里弥漫上一股血腥味。他抬头看着卫炤,后者用脚尖挑起剑,复而又将剑踢向他。“再来。”卫炤道。
      卫炤立在那,钩吻能在朦胧的月光下,看见卫炤逐鹿卫服上银线绣的麋鹿纹样,自从皇帝设置逐鹿卫之后,他们有自己特定的官服,用银线绣鹿,民间称其为“鹿衣”。此时,卫炤身上的鹿衣在月色之中多了几丝凶猛而少了几分温顺。
      钩吻来不及多想了,与高手对战,切忌犹豫与畏惧,他默念口诀,使了一招剑法,这是一招还没练成的剑法。
      卫炤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几招剑法实在太漂亮,凌厉的剑招,呼啸的剑意,只是转圜之处还有停顿破绽。
      钩吻来不及理他,他专心致志踏步法,手中的剑尖旋转不停,剑舞得越来越快,他攒足了满腔气息,向着卫炤袭去。这招是他的保命之法,虽然还不完美,钩吻想,也能夺得一丝生路。
      卫炤先是不停躲避退让,看了几招之后,他便有些厌烦了,就着先前看到的破绽着手拆招。卫炤甚至没有拔武器,他先是踏在了钩吻的步法之内,截住了他的脚步,又避开钩吻的剑芒,以手为剑,刺向钩吻的命门、心口,卫炤的速度极快,钩吻顿时阵脚大乱,剑式凌乱起来,卫炤又补了几掌,钩吻连连后退,最终只能撑着他的剑半跪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嘴里满口都是血的腥甜味,钩吻勉强抬起头,笑:“伏大人好功夫。”
      卫炤弯弯嘴角,摆手,逐鹿卫上前将钩吻绑好,他瞧着五花大绑的钩吻,眯了眯眼睛:“谢谢。”他低头靠近钩吻,抹去了他嘴角的血。
      逐鹿卫把钩吻往回押,临走之前,卫炤回头再看了那扇不起眼、隐藏在土堆后的小门一眼,又看望向远方卫宅的方向。
      “大人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张祜问道。
      卫炤收回了眼神,道:“把这扇门封了吧。”他扭过头,那片灿华的月色依旧朦胧无边,笼罩着这片广袤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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