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矣》mokamo

2、第二章 绝望

　　转眼千年。
　　物是人非。
　　在光明照不到的地方，总有一些苟活的人。他们对生活绝望，只为其他人而活着，当活着的稻草在自己手中断了时，出现他们面前的死亡不知是天堂还是地狱。 对他们而言，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都比人间好的多。
　　传说中，从天堂下凡的神会从人间选十四位使者作为维持天堂和人间的枢纽，机会百年不遇，没有人知道天堂使者是做什么的，人类认为他们是帮助神来降福于天下的，所以人间流传的“天使”便就是天堂使者。
　　传说中只有对生活绝望到想结束自己生命但是寿命却未尽的人，才有可能见到神。没有人知道这个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选中的人就会从这个世界莫名的消失。
　　在一栋废旧的老楼下，一位穿着黑色棉大衣的男士静静地抽烟，烟在他的周围缭绕，在烟雾之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他脸上的青肿，整个脸都不对称，左眼勉强能睁开一条缝。一阵阴风吹来，烟被打散，却在他的头发丝上挂上几片雪花。整个城市在银灰色的雪花装饰下显得更灰暗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脸上带彩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别人打了多少回，灾难永远不是想躲就能躲得过的。报警也抓不到人，自己住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监控又少，警察来了几次监察了几回后，还是没能抓到人，来来回回几次后，随便找了个理由说已经在帮他调查后就懒得来帮他了。
　　“都五月份了，怎么还下雪了？”男士掐掉手中的烟，在他含泪的眼眸中却没有一丝光明，他轻笑了一声，“可能老天爷在在可怜我吧。”
　　他轻轻跺了跺脚，朝手心呼了几口热气，遥望着远方，像在等谁回家，可是并没有人来往。不久后他便将烟掐掉，失落地转身上了楼.
　　在这个城市，五月下雪确实是史无前例，也不知道那路神仙不经意间乱了小城的天气。
　　这个男人名叫边毅明，今年刚29岁。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名字叫边伟光。但是儿子没在身边，他和老婆离了婚，孩子判给了女方，毕竟女方可以给孩子更好的未来。
　　事业不顺的他只能在繁华都市里买得起四十平米的老房子。边毅明一身才华不得志，刚烈的性子在这勾心斗角的社会中，处处碰壁。去年，被同事诬陷偷盗公司财款，且证据确凿。他哑口无言，毕竟确实是自己的疏忽被别人抓住了把柄。无奈下，被公司起诉后，便坐了一年多的牢。
　　待他从监狱中走出后，他发现不仅失去了工作。他还失去了家庭。
　　出狱不久，他的妻子与他离婚了。过了几个月，前妻与自己之前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经理结了婚。
　　他不知道自己的前妻是怎么跟自己的经理相识的，可能是在他牢狱之中他们在一起，也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可能自己一直忙于工作，没有发现罢了。
　　当年他可是废了不少力气才把前妻追到手的，现在那个老头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从他身边夺走了。
　　他有想过要去自己的家乡开辟新事业，但是他父母在早些年已经去世了，其他的亲戚都因为他的哥哥嗜赌成性，便也不敢来往于他们，这也不怪他们，毕竟自己的亲哥哥到处借钱得罪了不少人。
　　想当年，因为边毅明的哥哥边毅勤赌钱输了不少钱，父母那里所有的积蓄都被他拿去了。 父母因为边毅勤一夜白了发，母亲曾经被逼得老泪纵横，握着边毅明的手说：“阿明，你一定要去寻找自己的光明，不要被你的哥哥连累了。”
　　那时候边毅明还年轻，觉得以后自己努力工作就可以帮助家里人。如今，家不在了，工作也没了。
　　家乡已经没有家的感觉了。唯一的亲人就是他那个嗜赌成性的哥哥了，他哥哥叫边毅勤，十几岁就开始赌钱，膝下无子，曾与父母一起住。
　　父母过世后，就在老房子里住。他借了高利贷就失踪了，谁都找不到他。 高利贷公司只能找他要钱，但是他哪里有钱，于是高利贷的人都闹到公司里了，连自己家门都被他们用漆刷写了“还钱”两字。
　　起初他是拒绝还钱的，但是被高利贷公司闹得心慌，就答应只把借的钱还了，利息还不起。他自己的工资都只是刚好能养得起家，现在还要拿很大一部分来还债。当时他还没有离婚，他的妻子的工资也不多，他为了还债还曾动用了她的工资。因为这事他前妻一直抱怨道，连儿子的奶粉钱都没有了还替别人还钱，于是这事变成他们离婚的导火线。
　　如今他哥哥是死是活仍然是个迷。他也去询问过他的下落，报过警，但是都是无功而返。而他生死未卜的哥哥给他留下唯一的“遗产”就是那巨额的高利贷。
　　不知道哪个混账东西发明了高利贷，被利益蒙住双眼的人简直变成嗜血的魔鬼。边毅明知道每天让他战战兢兢的人都是自己哥哥的“遗产”造成的，那帮混蛋从他这里拿不到钱就只能时常把他痛揍一顿。无论边毅明搬到哪里，那些魔鬼总能找到他。
　　他夜夜噩梦缠身，不敢出门，可不出门又找不到工作。不仅打工挣来的钱都被他们抢光了，而且他们得手后还要揍他。边毅明自己的医药费都没钱付。
　　他总是安慰自己还是有希望的，毕竟他还有儿子是他的救命稻草。他要努力活着，为儿子留下一些财产。但是他已经很清楚了，他儿子并不是自己的，自己没有生育能力，结婚后有一次体检后才知道。他当时没告诉他的妻子，想找个机会告诉她。但是不久后妻子告诉自己竟然怀了孕。 他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但是为了现有的幸福，他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到头来，他还失去了全部。
　　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貌美的妻子会跟那个油腻的男人走，他不了解女人，就像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物质一样。他不恨那个男的夺走了他的一切，因为他知道他没有能力让自己爱的人幸福。
　　他想过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自己也清楚‘好死不如赖活’这个道理，可是一次次的挫折已经让自己抬不起头，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做到乐观面对一切，长期压抑的生活让他精神垮掉，被黑暗引入深渊的人就算自己心里清楚自杀是错误的也控制不住自己，更何况他身边并没有能帮助他的人。
　　 自尊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比命同重量。
　　 桌子上还放着昨天吃剩下的泡面，汤已经凝固了。他摘掉自己的领带，卧在沙发上看电视中的动物世界。
　　这皮沙发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古董了，深棕色的外皮掉了一片一片的，留下里层米白色的粗布芯。
　　边毅明身上酸痛无比，新伤旧伤堆积一起，仿佛一翻身都要听见筋骨断裂的声音。他呲牙咧嘴的，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无论是人类的世界还是动物的世界，都是弱肉强食。电视中的老虎在拼命地追着小鹿，一旦小鹿速度慢了就立马被老虎咬住了脖子。在他眼里，小鹿就是自己，现实的社会就是老虎。当命运扼住了自己的脖子，没有信念和稻草的人想到最多的是结束自己生命。这就是绝望吧。
　　人在悲伤时，总是能将外物联想到自己。
　　边毅明点起一支烟，“总是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抽完这根就去其他的世界看看吧。”他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不一会，烟抽完了，他关掉窗户，走进了厨房。他选择煤气中毒结束这绝望的一生。　　
　　边毅明走进了厨房，打开了煤气，在打开前，他回头看看自己的家，虽称为家，却没有“家”的感觉。人在准备死亡之前，都会对自己的一生进行展望。 可这短暂的展望没有止住他寻死的脚步，悲伤的过去怎么回忆都还是悲伤的。无论怎么进行自我安慰，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永远摆在自己面前，不会改变。
　　他红着眼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流下来。
　　他轻轻地打开煤气，自己又躺回到那破皮沙发上。
　　突然外头的雪停住了，浮空在这所灰色的城市，感觉时间停止了一般。这片当空之下，一切嘈杂的声音荡然无存，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也不见了。
　　在家的边毅明并没有发现这个异常，电视的广告也停到了一个画面。估计是电视坏了吧，毕竟是老旧的台式机，他想。
　　可他自己也不能动弹了，他没在意，心想可能是这不争气的身体上到那块筋骨了，身体僵硬罢了。他放弃动弹，继续躺在沙发上想静静地等死。煤气的作用让他感觉头晕，想昏睡过去。
　　突然在无风的客厅中，窗户自己打开了，窗帘被吹起来了，进来阵阵寒风。寒风吹到窗不远处的边毅明面颊上，他感觉到了刺骨，鼻尖都冻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