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将倾》灯花猫

68、胶着

　　郑胧月吓得脸色都白了“逗我好玩呢，堂堂一个侧妃，要和我私奔？”她摸摸苏瑛的额头“没发烧啊，是和王爷吵架了？”

　　“吵不起来，他现在什么都依着我。”苏瑛淡淡笑道“算了，不谈这个，谈生意吧，你不是一直想约我做生意吗？”

　　“这当然好啊，现在你有了名分，做什么事都畅通无阻，我原本的打算是……”

　　“月姐姐！”苏瑛打断她“不谈你的打算，谈我的。”

　　她凑近一步，在郑胧月耳边说了一阵，郑胧月奇怪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

　　“我赚你的钱？”

　　“是啊，我不赊账不拖欠，这钱不好赚吗？”

　　“这个嘛！”郑胧月也是个玲珑心肝的人，硬压下了满腹好奇盈盈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事情谈妥，苏瑛起身就走，郑胧月拉着她“正是饭点，你不吃点东西再走？”

　　“没胃口。”

　　“我这才十几日没见你，就瘦了许多，眼角竟有些松弛，你这么不小心经营自己的美貌，就不怕王爷厌倦？”

　　“怕什么，现在就算我蠢胖如猪，他也要当做百看不厌。”苏瑛随意一说，又觉得话中带了几分尖酸，这语气连她自己听了也觉得不舒服，看来无论怎么克制，心中始终是有怨气的。

　　她暗暗掐了掐掌心，努力平心静气道“走了，趁着伤兵不多，我得把医署好好修整一番，免得日后大战时手忙脚乱。”

　　“听说炎城已是孤城一座，攻克它指日可待，恐怕是没有什么大战了。”

　　“困兽犹斗，方鹫可不是善茬，要取他的命，不知要陪葬上多少人呢。月姐姐，你打算在白石城长久安家吗？”

　　郑胧月总觉得封妃后的苏瑛和往日大不一样，就这么随意的一句问话都像是在暗示什么，更别说那笔满是蹊跷的生意，她将她看了又看，缓声道“久闻梁国风景秀丽，人物风雅，倒要想去见识一番。”

　　苏瑛微微一笑，她忙喊着“别忙走，你上次让我打听的事儿，有些眉目了。”

　　“是洛玉川的来历吗，我不想知道了。”

　　“不想知道？阿瑛，这人并不简单。”

　　苏瑛心想，他自然是不简单的，她不能相信，会从天而降这么一个言谈举止，相貌风度都恰恰合她心意的人，她也不敢相信，若无晋晟授意，军医署周边的暗卫会容忍一个青年男子跳墙入后院与她相会。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晋晟有晋晟的安排，洛玉川有洛玉川的安排，她苏瑛亦有苏瑛的安排，她希望能和他们各行其事，两不相扰，若实在相扰，那就自凭本事好了。

　　回到医署，就有人来报，说王爷来了，这才过午时，他就来了？苏瑛封妃后，除了昨日，晋晟每天都宿在军医署，不过他白日里都是在军营，夜里才回。苏瑛走回后院，晋晟正在看那把绿绮琴，见了她问道“这是桐木城进献给你的，可还喜欢？”

　　“岂能不喜欢，这样的绝世好琴，我父亲出了大价钱，找了好些年都找不到，居然就被你随随便便地放在树下面。”苏瑛笑道“不过，树也是好树，我看过不少开花的树，但从未见过如凤凰木这般绚烂如火的。”

　　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十分动人，晋晟挪不开眼却又不敢多看，低头随意拨了拨琴弦“崔先生也说这些树啊琴啊的，必定合你心意，但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稀罕。”

　　苏瑛嗔道“你连我都不稀罕，哪会稀罕这些东西。”

　　这样说话的口气她是学郑胧月的，说是埋怨，听起来却像在撒娇，但郑胧月更柔媚些，她更娇俏些，显得天真烂漫，心无城府。

　　晋晟低头喝茶，掩去脸上的尴尬，他似乎想把话说得委婉些，但开口仍是硬邦邦的“我明日要去攻打炎城了，你万事小心。”

　　“王爷是去打炎城，我在白石城，有什么需要小心的呢？”她问了以后又笑了“是军机吧，我不该问的。”

　　晋晟揽她入怀“阿瑛，你不要太懂事。”

　　“我若不懂事，怎么配合你的计划呢？”

　　晋晟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似乎是感冒了一样“你若逃过此劫，我封你为正妃，与我生同立，死同寝,永不分离。”

　　“我若逃不过，王爷就忘了我吧，当我从来没来到过上京城。”

　　晋晟不语，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明明是很晴朗的天气，居然突然就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这是她在白石城遇上的第一场雨，雨丝如帘，将天地间变得迷离起来，干燥的空气渐渐湿润，沉睡的种子开始发芽，含苞的花朵慢慢舒展开来……北地春天来得很迟，但终究是来到了。

　　炎城，城外要地尽失，所有通道皆堵，完完全全成了一座孤城，晋军二十八宿，步步逼近四方而围，刀枪如林布下了天罗地网，连鸟雀都被杀气所慑，不敢从其上空飞过。从一开始，就没人敢小觑方鹫，但谁也没有想到，一围就是二十四天。

　　二十四天，晋军只围不攻，炎城组织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突围，连一只兔子都没有成功冲出过，但他们想要攻进炎城，也难于登天。炎城易守难攻，固若金汤，它虽然被孤立，但方鹫的嫡系烈焰军却仍建制完整，他们勇冠天下，锐不可挡，晋国的四方军中唯有最生猛的西方白虎军敢掠其锋芒，但要说一举拿下，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晋炎为敌已久，相互之间渗透的暗探不计其数，晋晟心里清楚，炎城高筑墙广积粮已有多年，粮食储备足可以再支撑两年。而晋国由于连年征战，早已是国库空虚，百姓疲惫，再由于十之八九的青壮年都应征入伍，现在操持农工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已是百业凋敝，主要的经济来源竟是来自投降城池的供奉。而如今晋军千里奔袭，又经过了连场大战，人困马乏，粮草兵器都耗损良多，实在是不宜久战。

　　如此形势下，眼看着是晋晟占了上风，但实则，晋军的隐忧更多。落霞坡是晋军拼死夺来的制高点，站在峰顶可将炎城一览无余，此时，众将立于坡顶。

　　崔渡摇着扇子对晋晟说“七爷，我们围了近一个月，但你看这城中，尚且未显乱象啊。”

　　晋晟转身问众将“硬攻？”

　　奎木狼一拱手“白虎儿郎不惧牺牲，只要七爷一声令下，必一往无前。”

　　玄武斗木獬沉声道“我信我们能胜，只是这四十万大军，能带得一半回去就不错了。”

　　青龙角木蛟是四主将中最年轻的一个，他身体羸弱，面如金纸，每每议事说话也是最少的，现在也不过说了四个字“惨胜如败。”

　　惨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晋国若失去如许多的青壮年，只怕要数十年才能恢复生气，这么长的时间，周梁二国岂会安然静观。

　　晋晟长吁一口气，缓缓闭上眼道“崔先生，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采用你的计策，但如今看来，不得不用，你安排吧！”

　　崔渡停下了扇子“七爷，崔渡想先讨个免死的手令。”

　　“什么意思？”

　　“我怕到时候七爷心痛难当，要拿我的人头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