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菜鸡的奇幻冒险》落地成茄盒

72、剧情开始之前57

　　始祖魔一战，天鹿城损失惨重。牺牲的平民不在少数，但伤亡最重的还是正式在编的战士。
　　许多如采熟识的辟邪都离世了，这其中就包括昊旌和束兰。
　　束兰就是那个沉迷黑岚相的妹子。知道如采以前管岚相叫“小岚”后，她坚决拒绝如采称呼她的名字，也不许她在她跟前提到岚相，只因他们的名字有一个字同音。
　　不过……现在却没有注意的必要了。
　　站在巽风台上，如采静静地看着面前新立的石龛。
　　“他们打算结亲的事，昊旌与我说过。”岚相平静地说，“他让我过段时间转告你。”
　　“……是吗。”如采低声应道，“我还以为他们把我们都拉黑了呢。”
　　一同长大的同窗，有过恩怨，也有过情感纠葛。原本打算心平气和地参加对方的婚礼，献上一份最平常不过的祝福。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你知道吗，羽林还想送他们金玕木作新婚贺礼呢。”如采苦笑着开口，“我就说这样寒酸的礼物肯定送不出手，结果……”
　　摇了摇头，她终究没有说下去。
　　“……猫眼石是给他们的？”岚相问道。
　　如采看了一眼手里金绿色的石头，点头道：“很久以前羽林送的。我想，若是他们嫌弃金玕木，还可以用这个充充场面。”
　　经过打磨抛光的宝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没有钻孔，也没做镶嵌，只能算作半成品的东西再珍贵也不比金玕木好到哪去，照理说是送不出手的。但是如采不确定收礼的人会想要出自她手的饰品。
　　“也算是……一个承诺吧。无论是想找我定做，还是给其他工匠加工，都由他们。”
　　她本来还想表扬一下自己的体贴，可现在……将宝石垒在石龛顶端，如采想：死后还不忘给他们头上加一抹绿，也难怪他们这么想拉黑她了。
　　昊旌和束兰说是战死，但也可以算作殉情。据说两人在同一片区域作战，昊旌为了掩护对方被大魔利刃穿心，当场死亡；束兰则燃烧了自己所剩无几的妖力，连斩三只大魔，最终力竭化灰。
　　目睹了一切的小战士不善言辞，但这样的事情在战场上比比皆是，不用多说。
　　“幸好……那时，你在城内。”岚相低声道。
　　他知道自己对弱者有着近乎厌恶的嫌弃，也知道如采不喜欢他这种态度。谈起实力的话题，他们总是聊不下去。谁都不认为自己的观念有问题，更不会在对方面前退后半步。
　　但是……岚相不得不承认：这一回，和强弱无关。
　　战场上，强者的生存机会比弱者大上许多，但那么多逝去的战士，昊旌，束兰，他的那些部下……有哪个辟邪算得上弱者？又有哪个辟邪不是身经百战，没有活下去的资格？战局瞬息万变，实力高强也不代表就能活到最后。经历了那么多战役，岚相如何不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才那么看重实力，严于律己，亦苛于待人。因为在不可控的形势面前，实力是唯一可以把握的东西。
　　天鹿城的战士不惧强敌，不畏死亡。岚相一直以身作则，以此为荣，也以此为傲。即使哪一天因此失去性命，他也不会有半分犹豫。可是……当身旁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个金发赤眸的女子。
　　那时他才发现，自己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强大。
　　会像那些自己瞧不起的弱者一样心生恐惧，会像那些自己看不上的弱者一样心存私欲。得知守备队全员留守城中，他竟然发自内心地想：
　　幸好她是守备队的统领。
　　幸好……她没有来到战场上。
　　他不该有这般想法的。如采和他一样是战士，不是经受不了风雨的闺阁女眷，更不是仰赖他人保护的柔弱女子。可是……这样的想法实在过于勾人，宛如暗红色的荆棘缠绕了他的整颗心脏，不断地告诉他：
　　只要守住外围防线，天鹿城和她都不会有事。
　　那么——银发辟邪提枪一抡，裹挟着金光的强力一击扫清了身边的空间，魔物纷纷化为血雾消散。他想：哪怕流尽最后一滴鲜血，榨干最后一丝妖力，他都不会让这些污秽之物越过他，接近他所守护的光明。
　　“不遵守约定也无妨。”岚相道，“如采，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
　　有违约的机会。
　　约定？如采晃了晃神，许久，才想起她曾向对方许诺会活下去。
　　原来他说的是那件事……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好像那时的她们也在巽风台待了很久，明明恋爱的念头都没有，也不知她为何会做出如此正经的承诺。
　　现在回想起来，岚相让她活下去，却只字不提自己。真是……狡猾极了。
　　“做出的约定我自会遵守。可是……”看着岚相，如采一板一眼认真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束兰一样。”
　　哪怕就那么死在战场上，也比无能为力的等待好上太多。
　　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就像她的每一个前世。
　　与如采印象中的剧情一样，玄戈击退了始祖魔，却因为魔气侵体而陷入昏迷。失去意识前只来得及命令部下将王剑放入阵枢，而这件事霓商早有吩咐。如今他的伤口因为魔气迟迟未能愈合，全城的医师也拿魔气无可奈何，只能用药压着、拖着，四处找寻其他办法。
　　辟邪王昏睡之时，天鹿城的事务便全落在王妃身上。统计伤亡情况，抚慰烈士家属，检查药品储备……即使这些事全都一件一件分下去交给他人，战后事宜的安排还是忙得霓商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休息，也没有时间陪在玄戈身旁。
　　而作为守备队统领的如采也没有好到哪去。战场的清扫收尾，光明野的警戒巡逻，加上原本就要管的城内安防，这些都是如今的她要管的事。她和霓商一样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就连这回在巽风台遇到岚相也只是凑巧。
　　原以为这次偶遇能让她稍感安慰，却没想到对方会……以对方的单纯和她对对方的了解，很多事情即使岚相不说，如采也能把他的想法猜个七七八八。
　　或许其他时候听到这样的话会感动吧。但现在……她的心情更糟了。
　　与岚相分道扬镳后，如采直接裂空到了却邪之门。守备一队的队长先前在光明野不慎挂伤，她便亲自带队巡视。
　　因为王的庇护，天鹿城内与战前没有丝毫差别，一样的安静祥和。光明野却不然。被污染的水源，大面积坏死的植株，光秃秃裸露着的地表……蓝天白云下，虽不至于满目疮痍，想要恢复成昔日模样，恐怕还要花费一些时间。
　　还真是让人提不起好心情来。如采一边走在最前，一边如此想道。
　　按照往常的经验，光明野的自我恢复能力很强，战后用不了多久，金黄色的蒿草又会长成一片。这回实在有些慢了。
　　也不知是破坏太严重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如采大人……”她身后的战士犹疑着开口了，“不知我可否问您一件事。”
　　“说。”如采头也不回道。
　　“您知道霓商大人近来如何吗？”见如采面无表情地回头，战士心悸了一秒，随后镇定道：“您有所不知，我是在慈幼坊长大的，小时候有幸被王妃带过，所以……霓商大人多日未曾露面，我有些担心。我想您消息灵通，与王妃又是姐妹，想必——”
　　如采直接打断对方：“你叫什么名字？”
　　“啊？”战士愣了一下，慌忙道：“我、我叫棂芜。”
　　“棂芜啊……”如采沉吟半刻，她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却并非因为霓商。似乎是听一队队长提过？
　　“霓商在王庭不会有什么，除了忙，”还有忧心玄戈的事。“不过王上的近臣都不是饭桶，城里那些事，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倒是玄戈的伤……那才是真正麻烦的事情。
　　这些天来，医师翻遍了四极书阁的所有典籍，依旧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始祖魔的魔气过于霸烈，即使是王辟邪也难以将其吞噬转化，伤势能够维持，没有进一步恶化已是万幸。至于说祛除魔气……
　　这群该死的辟邪从来就不知道怎么祛除魔气！！
　　小伤就扛着，大伤就用药物激发妖力。只有自愈速度比不过侵蚀的速度，才勉为其难想办法清除魔气，效果还不怎么样。因为会被魔气困扰的往往是幼崽，用温和的术法解决后，便没有医师在这上面多下功夫。
　　半点没有居安思危的意识！如采磨牙凿齿地想：就像四百年前魔族攻破防护大阵，大举入城，辟邪这才想到去找黄帝后人加固大阵。
　　早干嘛去了！？
　　几千年的时间啊！天鹿城此前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始祖魔，又不是不知道始祖魔的魔气有多可怕。若是早做准备……何至于此！！？
　　就因为死于魔气侵蚀的辟邪是少数中的少数，就因为遇到始祖魔的概率微乎其微，他们就什么也没有做——但凡有一个辟邪重视起来，但凡——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怪罪别人呢。
　　如采猛地想到：如果不知道事情必然发生的辟邪族要为玄戈的伤承担责任，那么从一开始就知道游戏全剧情的她……又算什么？
　　她才是最该被谴责的那个人啊。两百多年、快三百年前，为了不重蹈覆辙，为了不再因为自身的无力而后悔，她决心变强；一百多年前，为了在即将到来的剧情面前有所准备，她还试图计算正式剧情开始的时间。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辛勤地修炼？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注意时间的变化？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把这些全都抛到了脑后？
　　“这里的魔气很重。”棂芜道。
　　“应该有魔物潜伏在附近，而且不弱。”一位女战士道。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如采没有说话。
　　浑浑噩噩地，她又想起始祖魔来袭时，副官提醒她的事情。
　　遗忘她妖力强大的事实其实并不是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情。如采后来也想明白了：辟邪一族喜欢将战力妖力混为一谈，因为对于大多数辟邪来说，这两个终究会归为一件事。妖力决定了战力能够达到的高度，战力体现了自身妖力的强弱。到了她们这个年龄，即使实力还有上升空间，相对强弱已经确定。
　　所以……像她这样战力比不过他者的辟邪，强于他者的妖力自然成了冗余，为人忽视。
　　说白了就是菜。菜到空有一身妖力，却完全用不上的地步。
　　但她本来可以不这么菜的。如采心想：如果说妖力决定一个辟邪能有多强，那么她应该有可能比岚相更强，甚至比玄戈还——
　　当然这只是可能。如采不觉得这些设想有可能成真，她对自己在剑术方面的天赋很有自知之明。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如果这两百年间她再努力一些，再刻苦一些……
　　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视野，但未能被没有聚焦的肉眼捕捉。与部下焦急的示警声一同响起的，是一个谆谆善诱的女声。
　　我来帮你吧。
　　你想要的强大，你渴望的力量。
　　我都会帮你得到。
　　下一秒，断水出鞘。金色的电芒与夺目的剑光一道切入黑色的残影，飞快地将如采没有看清的东西一分为二。因她出手慢，从旁人的角度看去，就像是魔物自己不长眼，主动撞上了锋利的剑刃。
　　但那只是看上去。隔着飞溅的血花，守备一队的所有辟邪都能感到一股异常暴戾的妖力，陌生，却又强大得不容忽视。
　　“那是……”女战士怔怔地看向妖力的源头，连冲她而来的魔物都未曾注意。
　　“别分神！”棂芜几步上前，长枪抖出，在下等魔身上留下好几个血窟窿。
　　“抱歉！”迅速回神，女战士转至对方身后，一刀砍向意图偷袭她们的幽隐。
　　始祖魔离去后，依旧有不少魔物徘徊在光明野。先前他们一队就遇到了几只藏身于山洞的真魔，那是她们遇到魔物最多的一次。因地形不适于作战，身先士卒的队长还受了重伤。
　　但她们这一回遇到的魔却要比上回还多。此处地形空旷，若无浓雾，四周环境必是一览无余。然而魔物却源源不断地从浓雾里涌现。
　　这不对劲，女战士想。
　　大战过后，一直是守备队负责巡逻。她们自认已经把光明野的魔物清理了大半，剩下的不过是零星几只下等魔。光明野原本就有少许魔物栖息，这也没什么。但眼下这个情况，绝非下等魔聚集起来这么简单。
　　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止女战士为此感到困惑，一队的其他辟邪亦有同感。
　　答案很快便揭晓了。随着紫色的激光，一只肉色偏灰的巨大魔物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怪物头生双角，前肢长有反关节的双翼，背上凹凸不平长满了肉瘤。发射激光的赤目分布在身体的各个部位，从头顶一直长到两条尾巴的末端，除了后肢干干净净，没长一只眼睛。
　　“那是——瞬魍！？”有战士迅速认出了魔物，“不可能，光明野怎么还会有大魔——”
　　拜粗短有力的后肢所赐，魔物的移动速度极快。几乎是在辟邪惊呼的同时，它便以飓风之势冲到了他们面前。还未来得及退避，随着一阵强烈的波动，魔物消失在他们面前。与此同时，哀嚎的声音从浓雾深处传来。
　　“发生了什么！？”
　　“空间移动？不可能，瞬魍没有这样的能力。而且若是它所为，地上的这两条尾巴——”
　　“是裂空。”棂芜低喃，“迅速关闭的空间裂缝切断了它的尾部。”
　　在场能做到的这件事的，唯有一人。不知不觉间，那位大人已经裂空离开了他们的视野。
　　“……裂空还可以这么用吗？”一名战士不可置信地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王族。”他旁边的短发战士道。
　　“可他说是——”战士指着棂芜道，随后恍然大悟：“是了，刚才的力量确实是我们辟邪的妖力……只可能是裂空了。”
　　但如采大人的妖力是这样的吗？
　　他们不是没跟对方一起出过任务，也不是没见过对方杀魔。守备队上下都知道如采大人惯于收敛妖力，没有辟邪知道她的真正底细。
　　但是……远处缠斗在一起的两股力量，竟然说不出哪个更为狠戾。与他们对如采大人的印象大相径庭。
　　那真是他们认识的大人……？
　　“行了，都别废话了！”女战士一甩刀上的魔血，利落道：“瞬魍是大魔，不能让大人一个人应付。此处魔物已除，我们赶紧过去！”
　　“你说的对，我们——”
　　“恐怕没那个必要。”短发战士平静道。
　　话音未落，强烈的气浪扫过众人。浓雾随风消散，周遭的景色一下变得清晰。
　　循着陡然减弱的魔气找去，他们见到了被大卸八块的魔物遗体。黑色的魔血流入水塘，灰褐的表皮与深红的内里渐渐化作黑烟。朱红色魔核被整齐地切作两半，浮在空中，却没有一个魔物上前来抢。或者说，那些下等魔也没有机会来抢，因为它们早就成了一地的碎渣。
　　造成这一切的人转身看向他们，与沸腾的妖力不同，面色出乎意料地沉静。这种反差十足的诡异，搭配那双赤红的妖瞳，更令人心惊。
　　“走吧。”
　　如采收剑，从面面相觑的战士中间缓步走过。
　　平静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