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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星坠于野30 ...

  •   “……你这是在做什么?”
      北洛无语地看着躲在墙后紧张兮兮的绿衣书生。
      再次回到阳平,他和云无月都发觉梦域发生了变化。玄戈的梦不见了,城外的雾气仿佛全都涌入了城内。整个梦域变得云雾缭绕。走在大雾之中,三步以内还能勉强看清,五步以外就只能抓瞎。是以他未能第一时间发现梦域的空间有变,等他发现时,他和云无月已经走散了。
      不知这是不是巫炤的手笔……北洛心想:换做是他,也会想办法分而化之,逐个击破。
      然而一路走来,除了雾还是雾。别说敌人了,连个会动的东西都没见着。这时候北洛倒是庆幸阳平的人能救的差不多都救了,不然拖到现在,怕是连人都找不见。
      然后他就遇到了刘兄。
      哦对……还有这货。
      如果说唤醒他人的方式是实现他的愿望,这个一心想要拯救阳平的人怕是这辈子都醒不来。因为只有当他脱离了这个梦,阳平的困境才有可能解决,他的梦想才能真正实现。这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悖论:实现愿望才能醒来,但不醒的时候永远实现不了愿望。
      北洛发现他的时候,这个满脑子都是戏的家伙正鬼鬼祟祟地躲在一面墙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然后因为他的话猛地缩回来。
      “嘘……别让他们发现了。”刘兄压着声音说,随后认出了眼前的人。“诶,是你?”
      北洛单刀直入地问:“他们是谁?”
      “……其实我也不认识,只是以前见过的人。”刘兄挠了挠头,再次探出头去。
      “咦,不见了!?”
      北洛心想:这么大的雾,能跟踪才有鬼了。
      “你为什么在这?”
      “我……我这不是出来找线索嘛。”既然人跟丢了,刘兄索性转过头回答对方的问题。“最近城里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些怪物突然都不见了,阳平一下子平静许多,雾气倒是越来越大……我感觉应该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这个故事就要结束了。很快就会迎来整个故事的高潮!”
      整个故事的高潮么……北洛垂眸,心里有些异样。
      “雾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大的?”
      “应该是五六天前,不过那时候的雾气可没这么大……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雾气越来越大了……”刘兄嘀咕道。
      不,恐怕不是错觉。北洛低头看了一眼地面,那里已经被一层薄薄的雾覆盖了。若不是脚下没有触感,他还以为是下了雪。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说起来,和你一起的那几个姑娘呢?”刘兄试探性地问,“我记得那个凶巴巴的姑娘,好像是叫司危?还有那个和你一起,不爱说话的高个儿美人——”
      “她们都在别的地方。”北洛不欲多谈。
      “……哦。”刘兄点了点头。
      其实让他印象深刻的倒不是某个姑娘,而是这个带着四个风格迥异姑娘的黑衣少侠。很有特点的人设,非常适合写进书里——就是不大讨好读者,毕竟读者代入的往往都是主角,谁想看另一个角色左拥右抱,妻妾成群?所以这种角色往往要塑造成反派,最好也是一个吃女人软饭的草包角色。写作过程中总要进行一点艺术加工,刘兄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刘兄环顾四周,恐怕和他一起走向结局的就只有这个人了。既然如此,也不好太过贬低对方,怎么着也是和他同一战线的伙伴。
      要不……就给他安一个“千辛万苦寻找失踪红颜知己,阴差阳错发现对方竟是幕后黑手”的苦情戏?
      刘兄若有所思地看向对方。
      北洛:……你似乎在想什么很过分的事。
      小老弟,你不对劲.jpg
      “外面雾这么大,你还出来?”
      “这不是没遇到那些妖怪吗。”刘兄故作轻松道,“只是雾的话,倒也没什么好怕的。我是阳平本地人,就是蒙着眼也能找得到路。不过阳平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而且,我今天看见那两个人了!”
      那两个人?北洛挑眉。“那两个人是谁?”
      “最开始我也没认出来,只是奇怪这个天还有人出来……他们正好经过我家的窗子。但我后来越看越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们——然后我想起来了!”
      “那个男的,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北洛问道:“你说‘那个男的’……另一个是个女的?”
      刘兄点头:“应该是一对爱侣,我以前在街上遇到过他们。”
      他对这两个人的印象还蛮深的。说起治愈的亲人,正在筹备的婚礼,以及之后的远行,两人面上都是幸福的笑容。虽然没人想在话本里看波澜不惊的故事,但是芸芸众生,想要这种平淡生活的才是多数。那两人路过的时候,他还在心里默默送上一份祝福。
      谁知没过多久,这对男女就以悲剧的形式成为了绝佳的素材。对此,刘兄心中不无唏嘘:“虽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但我可以肯定,那个男人确实死了。”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出现在女子身边的男人又是谁?
      “我怀疑是某种可以变换模样的妖怪,故意变成已死之人的模样,想把那个姑娘骗到一个偏远地方,然后……!!”刘兄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要真是那样可就糟了!既然被我看见了,我可不能不管。”
      于是满怀热血的神秘男子挺身而出,誓要将被妖怪蛊惑的可怜女子解救。
      “怎么样!?”刘兄两眼放光地看向北洛。
      北洛:“……”
      不怎么样。
      先不说这人的脑洞为什么这么大。要是真的遇到有害人之心的妖怪,他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有事?就这幅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还想救人?
      也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做梦,不然看见一个女子与亡者并行,更有可能认为对方沉溺在一个不可实现的梦……
      不过,这个时候没醒的人?
      北洛问:“你刚才在哪里看到那两人的?”
      刘兄默默指了一个方向。
      一脚踏入浓雾,北洛决定前去一探究竟。不排除是陷阱的可能,但既已入局,不妨顺着对方的路数来。要是那人真是陷入梦域之人,还能顺便唤醒对方。
      然而越往雾里走,空气变得越发潮湿阴冷,雨滴淅淅沥沥地自天空落下,在绿衣书生咋咋呼呼的背景音外,隐约还能听见潮水翻涌的声音。
      北洛猛地停下脚步,弄得刘兄有些紧张。
      “怎、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
      迷雾的尽头传来海水的腥味。一阵大风刮来,整个视野都变了。脚底颤动,大雨倾盆而下,闪电仿佛撕裂天幕的利刃,几乎刺瞎他们的眼睛。直到轰鸣的雷声响起,一切重归黑暗。是暴风雨中的大海,而他就站在海上飞行的巨兽背上。虽说在遥夜湾那次也是这么突然的场景转换,但不管来多少次,都让北洛不禁感慨梦境世界的奇妙。
      不过这回……似乎还有些不一样。
      “这是……幻觉?还是我在做梦??”
      说话的是一个女声,但却是他从没听过的音色。北洛转头一看,一个短发女子,穿着苎麻编织的粗糙衣服,背着一个装孩子的篓,就站在他的右后方,正好也在看他。
      “兄弟,你的样子是不是变了……?”
      “……刘兄?”
      “怎么了?”对方很自然地应声。随后像是终于发现自己的声线不对,低头一看——
      “……”
      胸有点大。
      不对,是问题有点大!!
      “怎么回事!?我、我怎么变成了个姑娘!??”
      从刘兄变成刘胸,义阳未狂生的内心是崩溃的。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真实的性转,更不要说性转的还是自己。然而还没等他开始抓狂,他们脚下的巨兽先把他们甩到了一个海底洞穴。整个过程惊险异常,但好在没人受伤。
      简单探查了一下周围,北洛向已经安静下来的对方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其实对现在的刘兄而言,做梦反而成了容易接受的事。因为这意味着他并没有真的变成一个女性,阳平实际上也没有人受到伤害,这都是好事。
      “不过要说之前的阳平是梦的话,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情况?”刘兄疑惑道,“一般会梦到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吗?”
      “……”
      好问题。已经好几次梦见自己变成缙云的王辟邪想。
      “庄周亦曾梦蝶,变成另一个人应当不足为奇。”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不过说实话,北洛也不清楚他们这是什么情况。是不知不觉进入了另一个人的梦,还是跑到了梦中之梦里?对梦境了解不深的他无从判断。而且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和刘兄变成的是谁——为什么他们会变成上古之人的模样?若是云无月在,倒是可以问她,但他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
      “先离开这里。”北洛决断道,“循着梦境走下去,总能找到线索。”
      “好,听你的。”刘兄爽快点头,随后又有些迟疑,“我说,我们不会变不回去吧……?”
      “这只是个梦。醒来之后,你不还是你?别想太多。”
      “……也对。”
      与此同时,阳平梦域。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白衣魇魅浅噙笑意,悠然看着来者。他所站立的地方正是阳平城外的一处山顶,也是唯一没有被雾所浸没的地方。
      “你知道我会来?”云无月问。
      “你是这么想的?”夜长庚笑着反问。
      “这个梦是你设的。”云无月可以肯定。
      夜长庚不置可否。
      “想到让他们出来的法子了吗?好好求我的话说不定我会告诉你。”夜长庚一边踱步一边不紧不慢地问,似乎也不在意对方的回复。
      云无月却道:“这不像是你能想出来的办法。”
      “……你这是瞧不起我,还是想激怒我?”夜长庚的声音一时变得晦暗难辨。“不过是个连‘声音’都没有的魇……你又知道什么?”
      云无月没有理睬对方。
      “不过……确实,这并非我的主意。可以为了亲族谋害海誓山盟的情人,可以为了挚友虐杀素不相识的同类。我可比不上那些人,残忍,冷酷,什么阴毒的法子都想得出来。”说着,夜长庚又笑了起来。“便是魇族都不能自相残杀……云无月,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指什么?”云无月抬眼看他。
      夜长庚挑眉:“当然是你。”
      一个被人教养过的妖,从头到脚都那么可笑。人族视之为妖魔,魇族同样视之为异类。无论想法还是行事准则,总归是两边都容不下,偏偏还学人族说什么“情义”……
      人族的情义也不过如此。东施效颦出来的,又能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介意告诉你,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那只辟邪。想把他带出来,你亲自走一趟便好。不过……我们把人当做食物,辟邪也可以把我们给吞了。也对,你和他又怎么会是一条心?”
      夜长庚笃定对方不会出手,云无月却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么说来,你想对付的是巫炤?”
      这并非毫无理由的推测。既然他们都听说巫炤来了阳平,徘徊梦域的夜长庚自然也有办法得知。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如果目标不是他们,在他们之前的巫炤当然更有可能。
      但是让云无月不明白的是:巫炤可不是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弱者。从时间上来看,他与夜长庚也没什么交集。似夜长庚这类小人,怎么敢设计到他头上?
      见云无月面露疑惑,夜长庚的神色更得意了:“呵,想对付他的可不是我。充其量,我也只是推了一把……”
      完成一个死者的心愿罢了。
      幽暗的海底洞穴中,一道身影忽然消失在石壁之后。
      “是那两个人!”刘兄叫道。
      辟邪的眼力比起凡人只好不差,北洛自然也看到了。
      “追上去。”他说。
      两人跟着时隐时现的身影一路向上,一点一点靠近地面。尽管匆匆几瞥里,那两个人一直在走路,他们却始终没能追上。直到洞穴的尽头。
      “没有路了……”刘兄挠头,他现在还保持着上古女子的模样。“奇怪,那两个人去哪了?”
      “……上面。”北洛抬头,看向洞穴上方、还闪着紫电的涡流。
      “这……我们不会要到那里面吧?”刘兄讪讪道。与其说是通道,感觉更像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周围的暗红纹路更增添几分恐怖气氛,给人一种极为不详的感觉。
      但更可怕的可能是同伴的决意。“喂……我说,我们不会真的要进——”
      “你不是还要拯救被妖怪带走的可怜女人吗?”
      “我、我是这么说了,但是——!!”
      北洛没有给对方退缩的机会,直接带人穿过了传送阵。伴随着轻度晕眩,他们来到一个稍亮的暗室——这个稍亮是相对洞穴而言的。空旷的房间内,只有地面的莲花地灯散发着橙红的微弱火光。仿佛帝王陵中经年不息的长明灯。这让北洛莫名想起了无名之地。尤其墙壁上的那些暗红枝条,他在无头雕像那里见过……
      以前倒是忘了问他是什么。北洛暗想。虽然对方不一定说,但问不问是他的事。
      事到如今,就是说这个梦与巫炤无关,他也不会信了。略显诡异的法阵、洞穴岩壁上的血字……梦境与对方一定存在某种联系,这点毫无疑问。然而这个关系还是出乎了北洛的意料。只见缓过来的刘兄忽然指向一侧墙壁,道:
      “咦,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北洛顺着对方的指向看去,那是一个与植株乃至墙体融为一体的人。暗红色的根系直接扎入体内,仿佛从里面汲取了充足的人血。背部的枝条伸长、蔓延,将整个人牢牢固定在墙上。然而最吸引他的还是那张脸,那张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安静面庞。
      那是……
      “巫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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